楊云溪聽着這話,便是忍不住笑:“是該剋制她些。眼瞧着又胖了一圈兒了,我都抱不動了。再吃下去,真成了胖姑娘了。”
聽見楊云溪這般取笑自己的女兒,蘭笙倒是忍不住替小蟲兒辯解:“正長身子的孩子呢,吃胖點也不妨事兒。怕什麼?主子真真兒也不怕小蟲兒聽了傷心。哪有做孃的這樣嫌棄自己閨女的。”
楊云溪悶笑一聲,微微有些悵然:“倒不是嫌棄她,只不過是怕她長得太胖了,將來到了知道美醜的時候,她自己不痛快罷了。”
小姑娘家家的,總是愛美的。
蘭笙只搖頭,而後揚聲叫了人端點心進來服侍楊云溪用:“還早呢。主子擔心得太早了些。再說了,小蟲兒哪裡胖?皇上——”
剛起了個頭,蘭笙便是猛然的反應過來這會子是不好提起朱禮的,於是趕忙住了口。只是再偷偷打量楊云溪的神色,便是不難發現,楊云溪卻已是有些怔神和興味索然了。
楊云溪攪弄着勺子,半晌卻也是沒嘗一口:“得空叫璟姑姑帶着小蟲兒過來一趟罷。皇上最是疼愛她,興許聽見她來了,就捨不得再睡下去了。”
這話聽得蘭笙心酸,卻也是不忍反駁什麼,忙應了一聲,笑着附和一句:“正是如此呢。”只是背過去的時候,眼底卻是有些酸澀起來。
楊云溪半晌不動口,宮人便是忍不住勸道:“娘娘好歹用兩口。您是雙身子的人呢——”這些日子,沒見養豐盈起來,反倒是人似都清減了幾分,看得人倒是着急。
被這麼一提醒催促,楊云溪倒是一下子就回過神來,笑了笑將腦子裡那些雜念都驅散開去,舀了一勺銀耳羹喝了,隨後便是笑起來:“裡頭加了枇杷果肉?”
宮人也是笑:“娘娘果然是口味刁鑽,一下子就嚐出來了。”
楊云溪笑笑,嘴裡甜津津的,心裡彷彿也是好受了一些。
等到用過了點心,叫人都撤下去之後,楊云溪便是打發了其他人,只留下蘭笙道:“縱然菊心可疑一些,也別輕易忽略了竹心,可是明白了?”
蘭笙自然是明白楊云溪的意思:這分明是對竹心不放心。
不過既楊云溪都吩咐了,蘭笙自然也不會反駁什麼,只是點頭道:“主子放心吧。”橫豎也不用她日夜盯着,只叫底下人留心着就是了。也不必費什麼事兒,怕什麼?
楊云溪點了點桌面:“叫底下人別馬虎了,但凡有一點可疑的地方,也別忽略了。還有,別驚動了惠妃。”
她的懷疑也不是沒有道理的:若真是那兩個之中的一個,那麼但凡那人做得稍微有些可疑,只怕徐薰早也就發現了,哪裡還能等到現在?而徐薰一直沒懷疑過,反而是留着兩人,便是也可見這兩人一直都是表現極其好的。
而這樣妥帖的人,雖說被她試探之下可能露出馬腳,可也可能會更加謹慎深藏。
“好了,你去吧,叫王順進來回話。”楊云溪擺擺手,也沒再和蘭笙多說。眼下每日時間都是不夠用,她倒是真真的不敢耽擱時間。
王順進來的時候,倒是一臉風塵僕僕的樣子。
楊云溪便是給王順賜了座,又賞了一杯茶,這纔出聲問道:“這是出宮去了?去的楊家?”
王順一口氣灌了一杯茶,此時剛緩過勁兒來,人也是精神了許多。聽見楊云溪這樣問,倒是禁不住的笑了一笑:“主子一猜便是着了。奴婢剛從宮外回來。”
楊云溪笑笑,收下了王順這個小小的恭維:“說罷,楊家如今是個什麼情況?”
問完這話,楊云溪卻是自己都沒留意自己的神色都是嚴肅了幾分,顯然多少還是有些在意此事兒,而不是真半點不上心。
其實如何真的能夠不在意?楊家是她恨之入骨的地方,可是不管是愛也好,還是恨也好,不也都是一種在意?
楊云溪自己不明白,可是王順卻是看得分明。於是心頭念頭一轉,到了嘴邊的話便是也變了個說法:意思是一個意思,可是婉轉了許多。
“楊家夫人已是回了家了。不過老夫人的棺槨……怕是要儘快下葬纔好。”王順想着這麼熱的天兒,這麼耗了幾個月,哪怕是一直用香料掩蓋,可是那味兒也是不小。
“還有楊大人,那腿怕是已經廢掉了。”王順想着他過去的時候,躺在牀上那男人一臉諂媚的樣子,沒來由的有些噁心:“楊大人讓奴婢向主子求情,說他錯了,他也是被賤人矇蔽了罷了。”
楊云溪聽了這話卻是禁不住的笑了起來:“被賤人矇蔽了?這話倒是稀奇。”賤人?曾經被楊敬亭愛若珍寶,甚至不惜殺害發妻也要迎娶進門的人,如今倒是成了賤人了。聽着這話,她心頭怎麼就覺得這麼可笑呢?
至於矇蔽——那倒是更可笑了。一個巴掌如何拍得響?
“叫什麼楊大人?沒有官職在身,這一聲大人卻是不大妥的。”楊云溪看了一眼王順,倒是也隱約看出了一點王順的心思,當下笑了笑:“吳氏當時的事兒,可問清楚了?還有景輝如何了?”
“小楊大人十分客氣。”王順最後卻是隻憋出了這麼一句話來。楊景輝周身的氣度,倒是真不像是那麼一個爛泥潭的地方能養出來的人,就好比是淤泥裡冒出來的蓮花一般,壓根就是雲泥之別。叫人驚詫。
最後,王順又補上一句:“小楊大人十分孝順,楊夫人行動不便,身上也不大幹淨,小楊大人倒是渾然不在意。另外,小楊大人託奴婢向主子問好,說楊家的事兒,勞煩主子費心了。”
聽着王順這些話,楊云溪倒是幾乎都能想象出來當時楊景輝的神色和語氣來,便是忍不住笑了笑:“人都覺得蓮花出淤泥而不染品質高潔,的確是如此。”楊家越是糟糕,便是越發讓人覺得楊景輝長在這麼一個地方,真真兒也是可惜了。
的確是可惜了,若是楊敬亭等人爭氣些,楊景輝……也不是今日這般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