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吸引人接觸武道的最開始。
搏擊比賽,參賽者分級別必須給予獎金吧?這便是利。
成績好的參賽者,我們要將他們塑造成偶像,讓他們帶動一大批青少年投入追求武道的行列。在冒險者還有很大需求的現在,練練武術強健體魄,終歸不是什麼問題吧?”
這個世界可不是像拉萊耶前世那樣的安全的世界。就算不說蠻神,野外的野獸經常組成的獸潮,還有各種妖異在野外出沒。像烏利爾就表示,他們阿拉米格人幾乎都會那麼三招兩式,不說和野外猛獸對抗,至少逃跑起來總能跑得快一些。
哈姆基若有所悟:“這就是剛纔說的,給普通人提供一個接觸武道的機會,這就是武道的好處?強身健體,保護自己的安全……”
哈姆基的聲音越來越低,拉萊耶奇怪地看着他。
過了一會兒,他才擡起頭。如果說蜥蜴人能有表情,大概八成都是從眼神中體現出來的。拉萊耶感覺哈姆基好像有些感慨萬千。
“吾人居然忘記習武之初心,真是……遙想當年,吾人也只是希望不受欺壓,不遭凍餓,所以才拼命練武。一直到超越同族之後,我纔開始思考繼續錘鍊自己的意義。那時候,我纔想起先祖代代相傳的教誨。那時候,我纔將那些教誨融會貫通,這便是我現在所堅持的武道。而今想來,誠如拉萊耶吾友所言,當開始練武的時候,哪裡有那麼多想法?
唉……可憐我天天說武道武道,到頭來卻是空中樓閣,不接地氣。”
拉萊耶趕緊出來救場:“所謂道理,總得有一個先行者走到他人走不到的高度,看到他人看不到的風景,纔有這樣的感悟,讓別人順着先行者的足跡,漸漸企及他的水準,然後在他的基礎上,再往上攀登。
但是初學者的基礎都是一樣的。我們不能把入門的這一步省去,也不能滿足於領人入門就算。你的武道非常有價值,我建議你在未來的時間裡,好好整理並完善他,讓世界上每個人都能理解並接受。”
哈姆基深深地點點頭:“誠然。”
拉萊耶放鬆了一些,覺得差不多可以走了,只等哈姆基將本次對話做一個總結。雙方沉默了好一會兒,直到拉萊耶覺得有點不耐煩的時候,哈姆基突然擡頭問:“然後呢?”
拉萊耶歪歪頭:“什麼然後?”
“吾友,你剛纔不是說有好幾種方法,要同步使用嗎?其他的辦法呢?”
“噢噢噢!”拉萊耶纔想起來還有這事兒:“其實其他的辦法都包含在剛纔說的那些話裡了。我們舉辦賽事,只是最初始的以利誘人。這種引誘只能用於解決蜥蜴人族的溫飽,說不定能讓他們富足,這都是後話,我們不討論太多。
除了用力推廣賽事之外,我們要在世界各地組辦武道的培訓班……嗯,叫道場吧。道場可以與冒險者行會合作,傳授基本的武藝。有志於當冒險者的可以去當冒險者,通過轉職,學習野外搏殺的體系;有志於在賽場上證明自己的,可以學習賽場搏擊技巧,報名參加比賽;有志於投入國防的,可以加入各國的軍隊……就算沒學到什麼武藝,至少保證品德良好,身強力壯,還可以推薦到很多地方去工作。”
拉萊耶自己都快被自己這張嘴給說服了。這麼一看,武道道場的學徒還真就業面挺廣的。雖然要經營這玩意,要盈利的話,很困難。但顯然不至於是個無底洞,與研究所相比,它甚至可以說是個非常省錢的事業了。
理所當然,哈姆基一點都沒想過經營的錢該從哪裡來。拉萊耶琢磨着,這錢的事情還是得讓暗影議會來解決。
“言歸正傳,既然物資已經就位了,我們可以嘗試着開始我們的計劃了吧?”
“噢!當然!”哈姆基站起身來,他不再是那個天天神神叨叨武道的那個高深莫測充滿威嚴的首領,看起來更像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蜥蜴人:“讓你們的物資準備好,我們現在去不悔戰陣。讓我展示給你們看看,我們蜥蜴人族的交涉方式。”
拉萊耶非常期待地跟着站起來。他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嘿,哈姆基吾友,你說話的方式好像有點變化?”
“着眼世界,我想我應該讓我說話的方式更加好懂一些。”
拉萊耶在這一刻突然看懂了這位蜥蜴人臉上的表情。哈姆基臉上露出的笑容豪爽而又親切。
不悔戰陣。拉萊耶對不悔戰陣的印象完全來源於遊戲之中。這個地方充滿了煩人的聖火塔,只要你路過,它就會配合巡邏的蜥蜴人一起打你。而且這個地方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到處都是蜥蜴人。就算騎着鳥經過都會被減速到龜速前行,然後再來幾個蜥蜴人接着揍你,總之這是個讓人根本不想經過的地方。
哈姆基帶着拉萊耶和烏利爾來到這裡的時候,拉萊耶卻看不到蜥蜴人在巡邏,連他們的聖火塔都已經熄滅了。在他們的營地裡,本來有一些小水窪,現在都凍成了堅冰。
天氣難得地下起了大雪。路上有一些大大小小的雪堆。哈姆基走過那些雪堆的時候,總是注目良久,默默不語。
“你在看什麼?”拉萊耶好奇地問。
哈姆基長嘆了口氣,走到路邊,將雪堆輕輕拂開。拉萊耶頓時後悔問這句話了。
每個雪堆下面,都有一具蜥蜴人的屍體,肌肉乾枯,憔悴不堪。
“這就是爲什麼,連極其痛恨他們這樣墮落的我,都不願意幫助你們抵擋他們的進攻。他們已經窮途末路。我感到痛心,但終歸覺得有一點點欣慰。他們並非無藥可救。”
烏利爾問:“欣慰?”
“至少他們還沒有墮落到啃噬同族的骨肉。”
蜥蜴人淡然地說完這句話,將雪又蓋上屍體,像一個小小的墳冢。
兩個人類聽得毛骨悚然,面面相覷之際,連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怎樣的語言能夠安撫這樣的慘劇帶來的傷痛?
順着一路冰雪墳冢走去,蜥蜴人們聚集在不悔戰陣的深處。
火神殿孤零零地燃着一柱聖火,周圍水晶環繞。
剩下的蜥蜴人還有上千的數量,以青壯居多。說是青壯,其實也大半形銷骨立,圍着聖火,正在屠宰他們家養的蜥蜴。
那種大型蜥蜴是蜥蜴人族非常重視的夥伴一般的牲畜。它們可以騎乘,可以戰鬥,可以示警……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蜥蜴人族絕對不會食用它們。現在大概已經是最後的時刻,蜥蜴人們眼裡閃着悲傷的光芒,將刀子捅進蜥蜴的身體。可憐那些蜥蜴也已經餓到脫形,它們只是輕輕地嘶鳴一聲,便趴在地上,雙眼還瞪得大大的看着主人,好像在問:爲什麼?
哈姆基忍不住了,從藏身的地方跳出來:“嘿!住手!住手!”
蜥蜴人們淡然地看了他一眼,目光中的沉沉死意令拉萊耶心中一緊。他們像是沒看見,沒聽見一樣,繼續朝着蜥蜴動手。
哈姆基大急,跳進人羣裡拳打腳踢尾巴橫掃,將蜥蜴人手裡的刀打下來:“我說了,住手!”
“咳咳……是哈姆基啊……”人羣裡走出一個拄着杖的蒼老的蜥蜴人:“怎麼?你是來嘲笑我們不遵守你的武道,所以衰敗如此的嗎?嘲笑吧!你有資格嘲笑。是啊,畢竟我們快死了,而你活得好好的,你是有資格嘲笑我們。”
“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哈姆基氣得七竅生煙:“我來是爲了讓你們不要赴死,讓你們能活下去!你以爲我卑劣到這個時候還來嘲笑你們?”
“活下去?”老蜥蜴人環顧四周:“哪裡有糧食?哪裡有燃料?說得輕巧,活下去?”
他手中木杖重重地拄地:“你告訴我,怎麼活下去?”
哈姆基卻沒有直接說物資支援的事情,反問:“你們打算如何行事?”
“吃完最後一頓,攻打人類那個叫做小阿拉米格的營地,劫掠他們的糧食。”
哈姆基的語氣不容置疑:“住手吧!你們會死得更快!我有別的辦法,你們不用殺蜥蜴了。”
“別的辦法?呵呵……”老蜥蜴人咧嘴笑了笑:“你要有別的辦法,就不會對我們袖手旁觀了。”
老人的信任,讓哈姆基心頭生出一股暖意。
“但是,我們不能坐以待斃。人類有糧食,我們不想死,就這麼簡單。哈姆基,你阻止不了我們。”
哈姆基的身形一頓,又放鬆下來:“行啊,我們來講道理吧。釐哈拉,這是你教會我的。”
“哈哈哈,講道理。”老人指了指周圍那些瘦得皮包骨頭的蜥蜴人:“我從來沒教過你,講道理可以趁人之危的。”
哈姆基這時終於圖窮匕見,招呼拉萊耶和烏利爾從藏身的地方出來:“我從不趁人之危。你們又餓又冷,自然打不過我。我從人類那邊求來了吃的,喝的,燃料,衣物,你們敢不敢吃?敢不敢喝?敢不敢用?敢不敢穿?我養你們三個月,待到春暖花開之際,我們來講道理。
敢不敢?”
相比其他蜥蜴人抽出武器如臨大敵一般指着拉萊耶和烏利爾的緊張,老人平靜地看着拉萊耶,雙眼像是兩口古井一般深邃。
“死都不怕,還怕人類送吃喝?東西在哪裡?快運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