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點燃藥包之後,拉萊耶就從武器庫裡拼命往外扔東西,招呼烏利爾在路邊砍下來幾棵樹,將那些武器綁在樹幹上做成拒馬。
這些動作都是事先想好的,不管有棗沒棗打三竿。接天橋這個位置怎麼看都是兵家必爭之地。雖然不知道爲什麼銅刃團沒有提前卡住接天橋這個重要的戰略要害,但是拉萊耶從不把希望放在敵方的疏忽大意上。雖然銅刃團確實是個蠻不嚴謹的武裝組織……
果然,當阿拉米格人的隊伍走到一半的時候,拉萊耶看到遠遠的地平線上騰起一股煙塵,顯然是有騎着陸行鳥的隊伍正在迅捷地往這邊衝刺。
“加快速度!”
拉萊耶衝着烏利爾喊。
烏利爾手工活做得不錯,三兩下將拉萊耶扔出來的幾隻長槍架好,做成槍頭斜向上的拒馬,放在一邊。
在這個當口上,那些被派出去偵查的小夥子們也騎着鳥趕到拉萊耶這邊,一個個跳下陸行鳥,加入製作拒馬的行列中去。
“快!來兩個人,先把做好的搬過去!”
拉萊耶不停地指揮。他們將拒馬先豎着貼着接天橋的欄杆擺着,這樣不會影響一會兒人羣通過的速度。等人羣通過之後,再將拒馬橫放,阻擋追兵。
難民們注意到身後的追兵,他們慌亂起來,隊列立刻有些渙散的趨勢。
巴姆深吸了口氣,大聲喊起來:“不要慌!大家看!大人和烏利爾正在橋上接應我們!來!聽我指示!吸!呼!吸!呼!”
阿拉米格人的意識被巴姆的叫聲吸引過去,暫時忘了背後的追兵,跟着巴姆的叫聲調整腳步和呼吸。隊列居然就這樣保持住了,而且行進速度比之前還快上三分。
當阿拉米格人開始上橋的時候,追兵纔剛剛到達十里之外。
“快!跑起來!不要管步伐,不要管呼吸!跑得越快越好!快!別擠!前面的快!不要擠!”巴姆氣喘吁吁地在橋頭站着,迅速調勻了呼吸,大聲叫喊。
伊扎克跑到橋中間的拒馬旁,靠着欄杆站着,大喊:“快過橋!過橋就安全了!快去!”
迪姆跑在隊列的最前面,一過橋就讓人們繼續往前跑,去到前方和烏利爾他們一起製作粗陋的拒馬。
拉萊耶拔出劍盾,逆人流而上,跑去橋西頭,盯着越來越近的追兵。
巴姆這會兒可是真的跑不動了。他扶着欄杆彎着腰大口地喘氣,口水滴在鬍子上,都沒力氣抹,時不時發出一兩聲乾嘔。
難民們已經過了橋,小夥子們將拒馬層層排好。追兵無奈地在拉萊耶身前幾十米的地方停下腳步。
拉萊耶很驚訝地看到爲首的人居然是塔塔利嘉。
“拉萊耶!讓開路!”
“塔塔利嘉!你不是全權讓我解決難民一事嗎?”
塔塔利嘉面沉如水:“讓你解決,不是讓你這麼解決!我再重複一遍,讓開路!”
拉萊耶將長劍往地上一杵:“問過我的劍!”
塔塔利嘉身後的銅刃團們騷動起來。他們恨不得立刻催動陸行鳥,衝上去把拉萊耶一刀兩斷。
塔塔利嘉舉起一隻手,讓他們稍安勿躁。
“拉萊耶,只要你讓開路,之前你的所作所爲既往不咎,要不然,你就是與烏爾達哈爲敵,你可以心裡掂量一下。你是海都人,在我們烏爾達哈庇護難民逃亡,這會極大地影響沙都和海都的關係,我相信你也不會這樣做。”
拉萊耶存心想要拖延時間:“塔塔利嘉,你還有臉說這話?你化名‘恩理思’在海都兩次蓄意挑起民亂的事情已經暴露了!沙都和海都兩邊都會立刻將你當作要犯,對你通緝!”
“哈哈哈!笑話!我塔塔利嘉去海都挑起民亂?你們會相信嗎?一個拉拉菲爾族能在海都挑起民亂吶!我可沒有那麼大的膽子,去海都玩弄那羣粗野的海盜!”
銅刃團們鬨堂大笑。拉拉菲爾族雖然有不少戰士,也有強大的法系職業,但是他們的文化和財富讓他們自視甚高。而海都的海盜們崇尚的是肌肉和暴力,拉拉肥們身上都是嫩嫩的五花肉,體格又只有一丁點大,根本不可能得到海盜們的尊重。
拉萊耶也笑起來。這讓銅刃團和塔塔利嘉有些迷茫,他們漸漸停下笑聲。
“所以你失敗了啊!”
塔塔利嘉張口結舌,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我根本沒做那些事情!談什麼失敗!”
但是塔塔利嘉的反應騙不了人,不少銅刃團的人看到他的反應,心裡也犯嘀咕,難道真的是這位朝中新貴做的事情?要知道羅羅力特可從來不會輕易提拔官員。塔塔利嘉的任職無跡可尋,就像是羅羅力特在徇私一樣,沒有任何理由就把他安排到這個所謂安全局的要害部門上頭。但是如果結合對面拉萊耶的話來看,那就讓人理解了。
塔塔利嘉有點慌亂,但他立刻穩住情緒:“夠了!想必是你已經無計可施,說些無稽之談來亂我軍心,大家不要聽他胡言亂語!這次由我做主,一會兒開戰,一個阿拉米格人頭值百金!年輕人值二百金,首領值千金!”
拉萊耶看塔塔利嘉撕破臉皮,自己臉上也變顏變色的:“你們這是想要屠殺?娜娜莫女王不會坐視的!”
塔塔利嘉長笑一聲:“娜娜莫女王只會知道阿拉米格的難民已經成爲悍匪,在薩納蘭燒殺劫掠無惡不作!現在整個東薩納蘭已經清空,你們如果一路往東逃,說不定還能逃得性命。但是居然停下腳步試圖反抗,真是愚不可及!”
他揮揮手,從銅刃團的隊伍裡扔出一具屍體。塔塔利嘉指着屍體說:“看哪!這羣阿拉米格的土匪,他們爲了掠奪糧食,殺死了一位善良的修士!”
拉萊耶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那具屍體,它頭上的金髮早已經黯淡,雙眼無神地看着天。這時候,拉萊耶才明白當時修士爲什麼要他們儘可能地搬運糧食。他早已經做好了死在這裡的準備,只是不想讓銅刃團獲得更多物資而已。
拉萊耶不理解修士的選擇。修士的死實打實地被銅刃團栽贓到阿拉米格難民們身上,感覺他死得無聲無息,毫無意義。
但是他茫然回頭看向不知道什麼時候聚集在自己背後的阿拉米格人時,才知道,修士的死並非毫無意義。
怒火在阿拉米格人的身上聚集起來。他們沉默着,不發一語。他們的目光陰沉下來,完全不像之前那樣靈活生動。他們的呼吸粗重而平穩,他們的拳頭緊緊地握在身前。他們沒有動,區區百多個人,看起來卻像頑固的孤山一樣矗立在橋頭。
拉萊耶最後看了一眼修士,將自己的劍盾收起,換出太刀。
此戰不需俘虜,在場之敵均死有餘辜。
拉萊耶奔跑起來,他越過修士的屍體,向着塔塔利嘉直突猛進。塔塔利嘉慌亂地拉住陸行鳥的繮繩,想要向後撤,陸行鳥卻不聽話地掙扎起來,幾下便將塔塔利嘉拋下地。
這次拉萊耶不會再出錯了。他揮舞着太刀,刀刃過處一片殘肢斷臂,伴隨着鮮血和哀嚎。
塔塔利嘉非常滑溜,在陸行鳥的鳥爪之下輾轉騰挪。拉萊耶直盯着塔塔利嘉,猛追不止。連着兩次在海都被他逃走,現在在塔塔利嘉的主場薩納蘭,想要抓他的難度更大了。
然而拉拉肥在這樣的混戰中逃跑的優勢太大了。拉萊耶的衝勢終究被銅刃團擋住了。十來個士兵跳下陸行鳥,組成密集的陣勢,將拉萊耶迎住。他不得不停下腳步,仔細應戰。
銅刃團終究是烏爾達哈的官方武裝組織,不是海都那羣烏合之衆,沒有訓練過配合的海盜能比的。當銅刃團各自爲戰,組織力度不強的時候,拉萊耶可以砍菜切瓜一樣把他們收拾了。但是現在他們人數優勢一上來,拉萊耶就有些捉襟見肘。
看到塔塔利嘉身法靈活地繞過銅刃團的人,一溜煙地往後跑,拉萊耶更加着急了。他用力盪開眼前揮來的彎刀,奮力向前突破,卻被密集的圓盾擋了回來。
“大人小心!”
拉萊耶還沒站穩,身後撲來一個身影將他撞得往旁邊趔趄兩步。只見迪姆站在他剛纔站的位置,胸口被兩根長槍穿胸而過。他意外地看了看自己胸前帶血的槍頭,又看了眼拉萊耶,噗地一聲噴出一口血來。
拉萊耶覺得自己渾身戰慄,連頭髮根都支了起來。他只覺得眼前一片通紅,渾身發熱,以太在體內狂暴地穿流,但是他的動作卻更加收斂。拉萊耶不再大開大合地揮舞太刀,而是緩步地朝着人羣壓了過去。他手中的太刀間或一抖,刀光閃過,誰都沒有看清楚怎麼回事,就有一個銅刃團的士兵拋下刀槍,手捂着喉嚨,雙眼暴突,咯咯兩聲就倒在地上。
迪姆再也支不住雙腿,他背後的兩個銅刃團的人被拉萊耶一擊致命,沒有人扶住長槍,迪姆也失去了支點。他緩緩地躺倒在地,看着拉萊耶在他逐漸黑暗的視野中,像是一尊魔神一樣帶着兇猛的殺氣一步一步地靠近。
“大人哪……帶我們回到阿拉米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