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流沙屋的總管莫莫蒂將這個消息告訴我們的時候,廚師們紛紛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老爺子大概是前幾天剛激動過一次,現在已經不太激動了,只是莫測高深地點點頭。
聽見莫莫蒂滿懷敬佩的語氣說:“不愧是寶金老先生,真是穩重。”
我真想拉着莫莫蒂的手告訴她,不是這個樣子的!你被騙了!
接到莫莫蒂聯絡的夕霧和艾拉匆匆地趕了過來。
一看到我,艾拉的表情像鮮花綻放一樣地笑了。她飛撲到我身前,揹着手站着。藍色裙襬一點都沒有妨礙她的動作,隨着她的蹦跳,翻飛搖曳。
“拉萊耶!是不是你跟羅羅……”艾拉的聲音很大,我慌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她才縮縮脖子,雙手捂住嘴,雙眼瞪得滾圓,左右看了看。
“嘿嘿~”艾拉放下手,又背在身後,吐了吐小舌頭憨笑了一聲。
那邊夕霧和老爺子低聲交談了幾句,轉頭對我說:“艾拉小姐,拉萊耶先生,格雷戈爾先生,能不能隨我換個地方說話?”
“嗯,沒問題。”我和格雷戈爾都沒什麼別的任務,自然沒有拒絕。
艾拉不知道爲啥一直盯着我的臉不放。
最近吃得好,但是運動量也不少,應該沒胖吧……有空跟柴治和烏康請教下素齋和健康飲食該怎麼做吧……
老爺子讓廚師們自己休整,又安撫了羅火一會兒,就跟着我們一起走了。
夕霧走街串巷,帶着我們到了恆輝隊的總部,和衛兵打了聲招呼,直接進到最裡面的一間會議室。會議室很簡潔,沒有窗戶,牆上點着燈,放着一張長條形的會議桌,會議桌兩側排着兩排椅子。
會議桌的裡面那一頭坐着一位黑皮膚的壯漢,黑色的頭髮在頭頂編成整齊地小辮,臉上密佈着大大小小的傷痕,眼神兇悍,彷彿有兩團不屈的火焰在眼瞳中熊熊燃燒。
他穿着類似於地球上羅馬鎧甲風格的服飾,上身是一件顯出肌肉形狀的板甲,下身是裙甲,穿着一雙用皮條編織的輕便涼鞋。
這就是立於烏爾達哈武力巔峰的男人,被沙都所有軍事力量所崇拜的恆輝隊總帥勞班。
我還以爲夕霧只是恆輝隊借個地方說話,沒想到勞班總帥會靜靜地坐在裡面等我們。他的神情非常平靜,既不高傲,也不謙卑。勞班總帥可不是單純的武夫,他是有着大智慧的人物,不論是戰術戰略,都有着極高的能力。
但是讓人遺憾的是,雖然勞班在軍事上有着超強的水準,但是在內政和政爭上卻是相當的弱勢。在內政方面,本來應該是勞班一力輔佐的女王來承擔。但是小女王就目前來說,還遠遠不夠成熟。
啊,不行不行,看到遊戲劇情中經常出現的重要角色,我的思路又不着邊際地跑偏了。
艾拉見我看着勞班發呆,就拉了拉我的袖子說:“拉萊耶,這是勞班總帥,不要失禮。”
我趕緊順勢向勞班致以鞠躬敬禮。
這時候我才注意到,勞班的右手邊坐着白頭髮尖耳朵的小正太阿爾菲諾。
勞班雙手放在桌上,點點頭說:“免禮,大家坐。”
我和艾拉、格雷戈爾坐在勞班左手邊,阿爾菲諾、夕霧和老爺子坐在勞班右手邊。
雙方坐好之後,勞班緩緩開口說話,他的聲音低沉渾厚,語速不快,語氣沉穩而充滿力量,有着令人折服的感覺。
“今天,請大家來,是正式向各位傳達娜娜莫陛下的旨意,烏爾達哈無法接納多瑪難民。
但是羅羅力特提議,如果喪靈鍾願意接納難民,他可以提供一切轉移所需的資源,以及一筆足以讓多瑪難民在喪靈鍾落腳的資金。
經過阿爾菲諾的居中聯繫,喪靈鍾同意接納多瑪難民,但是要求他們加入開拓團。”
勞班的目光緩緩地在在座的人們臉上掃過:“看起來大家都知道了?那我就不多說什麼了。有羅羅力特一力承擔,想必多瑪難民不會有什麼問題,而且能舒舒服服地遷移過去。
不僅如此,冒險者行會也願意提供協助,這一來,多瑪難民算是初步在艾歐澤亞立足了。”
我聳聳肩,既然如此,把我們叫來是做啥呢?
啊呀,爲啥剛纔開始對面那個白頭髮的小子就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呢?佩服我的高瞻遠矚嗎?來吧來吧,多誇誇我也沒關係的哦?
阿爾菲諾看到我的目光和他對上了,像是抓住機會一般,立刻開口說:“說起來,拉萊耶閣下,您口口聲聲說將會說服羅羅力特,讓烏爾達哈接納難民,爲什麼最終沒有成功?
既然沒有成功,爲什麼沒有向拂曉血盟回報?拜你所賜,居然讓羅羅力特搶了先手,我們現在很被動啊!”
我被說得一愣,茫然地看了看在場的人。
勞班抱着雙臂,雙目微閉。夕霧整個人都蒙在面罩裡,雙手手指扭在一起。老爺子閉着眼睛,微微仰頭。格雷戈爾雙目突暴,咬了咬牙,看着我。艾拉正要跳起來拍桌子。
說來奇怪,我看到艾拉急了,自己反而像被一盆冷水澆下來一樣,清醒了許多。
我趕緊一伸手攔住艾拉,另一隻手在桌下輕輕地拍了拍格雷戈爾的大腿。
格雷戈爾呼了口氣,瞪了眼阿爾菲諾,用力地靠在椅背上。艾拉愣了愣,抓着我的手,安靜地坐下來。
我笑了起來,大腦飛快轉動起來。不能得罪阿爾菲諾,這是個二世祖,還是個相當了不得的二世祖。如果和他關係搞差了,艾拉和拂曉血盟之間的關係就僵硬了。要忍,用力忍下來。
我拍拍艾拉的手,示意她放開,將雙手按在桌上,用力低頭,低到距離桌面只剩一釐米的地步。
“對不起,這是我工作的疏忽,我並不知道拂曉血盟會在難民問題上積極活躍,所以只顧着去向寶金老爺子彙報情況,而沒有向拂曉血盟彙報。
這樣的疏失,還請看在我對於拂曉血盟組織的生疏,這次能不能原諒我?”
我沒有聽到迴應。
過了一會兒,阿爾菲諾並沒有接我的話,而是說到另外一個話題:“在拂曉血盟總部,你曾經說過羅羅力特會詢問你關於阿拉米格難民的處理問題的吧?你是怎麼回答的呢?”
被將軍了……
這就可怕了,我甚至不敢擡頭,讓對面看見我的表情。
我死死地咬着牙,低着頭,感覺手指在桌上顫抖。
算了,實話實說吧,只要乖乖束手就縛的話,勞班並不會直接將我擊殺的吧?
大不了去蹲大牢好了,嘖。
我光棍地擡起頭來,一蹺二郎腿,用舒適的姿勢,靠上椅背,雙手往肚子上一放,嘿地笑了一聲。
“讓你見笑了,我的計劃完全失敗呀。哎呀,那個羅羅力特真是不可小覷呢。我開始也提出了接納阿拉米格難民的建議,但是羅羅力特認爲‘紅葉戰爭’的影響仍在,民衆難以接受阿拉米格難民。
不過我就很好奇了,我年紀小,沒啥感觸,見識也狹隘,對‘紅葉戰爭’的事情不瞭解也就罷了。拂曉血盟的賢人們,知識淵博,見識廣泛,爲什麼就沒有人跟我提個醒呢?”
阿爾菲諾的臉上閃過“糟了”的表情,立刻穩下來:“拂曉血盟沒有義務對你的行爲負責,你願意靠向羅羅力特,那就靠過去好了。
反正你們價值觀差不多,都是將人放在天平上稱量的無血無淚的傢伙,不把人當人!”
現在不說要求我向拂曉彙報情況的事兒了?你們沒義務爲我負責,我倒是必須向你們彙報哦。有種你去跟別人說這話去?還不是看着我是艾拉的僱員,覺得我身份低微好欺負嗎?
算啦,只當他口不擇言好了,不要反駁。
我聳了聳肩,看向勞班總帥。
勞班聽到話題扯到阿拉米格難民相關的問題上,他作爲一個阿拉米格人,自然十分關注,雙眼注視着我。
“勞班總帥,很對不起。我將對阿拉米格難民問題的解決方案和羅羅力特做了交換。我建議羅羅力特支援阿拉米格復國勢力,支持阿拉米格人奪回國土。羅羅力特爲這個建議,答應援助多瑪難民的開拓工作。
不論你們信不信,我在羅羅力特面前,並不是持有談話節奏的那個人。從始至終,都被他掌握了主動。”
勞班微微低下目光,看着身前的桌面,喃喃出聲:“說好聽叫復國,說難聽叫炮灰嗎?”
阿爾菲諾衝着我怒喝:“拉萊耶!”
勞班伸出右手,阻止了正義感十足的阿爾菲諾:“這還真是好大一個人情。不論出發點是如何,從結論上來說,羅羅力特同時援助了多瑪難民和阿拉米格難民。關鍵就看兩邊難民會如何使用這份援助而已。
從阿拉米格人的能力來說,選擇偏向軍事方面的援助,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勞班擡起頭,衝着我笑了笑,臉上的疤痕猙獰地動了動:“更何況,羅羅力特的行爲還是積極地爲烏爾達哈的穩定着想,無論如何都是沒辦法責難的。
那麼,拉萊耶,你提出這個建議,是將阿拉米格人當炮灰嗎?”
我搖搖頭說:“羅羅力特只是提供援助,並期望看到他的援助能夠得到有效的反饋。從結果上來看,如果阿拉米格復國,並採取溫和的政策的話,一定是羅羅力特願意看到的。
那麼接下來就看阿拉米格復國軍的組織和訓練程度,以及指揮官的能力了。”
潛臺詞就是你們怎麼折騰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如果無謀地衝上去送死,成了炮灰,也不是我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