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我終於還是回了宿舍。

回到宿舍後,我打了個電話給劉淑娜,詢問沈影穎回到宿舍沒有,劉淑娜說她剛到宿舍不久,哭得一塌糊塗,還問我發生了什麼事情。我說不知道,然後叮囑她好好照顧沈影穎。我之所以打電話,是因爲擔心沈影穎那樣跑出去會出事情,或者傷心之下做出些傻事來。現在確定她平安回到了宿舍,也就放心了許多。

第二天上班時,我一直神情恍惚。老闆也看出了些端倪,好幾次問我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我說沒事,就昨晚沒睡好。

沈浩打電話說下午要來我們公司一趟,聽完電話後我心裡一直忐忑不安,難道他知道了我和沈影穎分手的事情要來找我算賬?他一直視我如親人,我如何向他交代?……

一大堆頭疼的事情頃刻間從我腦子裡冒了出來,不過俗話說得好,“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現在我除了硬着頭皮去面對這一切,也找不出別的方法。於是我抱着一種“死豬不怕滾水燙”的心情等待着沈浩的到來。但說實話,我心情還是充滿了害怕,我不怕他打我罵我,但我害怕看到他失望的眼神。從小到大,我都努力的不讓所有對我抱有希望的人失望,因爲害怕辜負別人,害怕看別人失望的眼神,那對我而言,是一件殘忍至極的事情。

所幸的是,沈浩來我們公司只是談工作上的事情,對我和沈影穎分手的事情渾然不知,期間還詢問我和沈影穎近況,我含混其詞地搪塞了過去。

好不容易捱到了下班,我彷彿死囚剛剛刑滿釋放,急匆匆地離開了辦公室。但走出公司才發現,其實下班也不是什麼好事,回家一個人對着空空的屋子,想起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還不如呆在公司裡,有同事可以說話,有工作需要完成,反倒可以沖淡一些痛苦。

令我意外的是,沈影穎站在我家樓下,恨恨地盯着我走進去的方向。

我低頭邁步,一直沒敢擡眼看她,直至走到她面前。

她的眼睛腫得跟被蜂子蟄了一樣,一定是昨晚流了不少眼淚。我想沒幾個男人會忍心讓沈影穎這樣的女子流淚,但是我卻這麼幹了。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此刻心痛和愧疚的感覺,事實上我也沒太多時間去想這些。因爲沈影穎正用她紅腫的眼睛怨恨地看着我。

我尷尬地擠出一個笑容,說:“影穎來了?”

她沒說話。

我繼續說:“走吧,到我家坐坐。”

她還是不說話。

我伸手去拉她,被她一巴掌拍開。

我只好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

“我只是想問你幾個我想不明白的問題。”她說。

“你問吧。”我說。

她看了我一眼,問:“我們還有挽回的餘地嗎?”

我搖搖頭。

“我到底什麼地方不如姜晨?”她繼續問。

“你沒有任何地方不如姜晨,你很優秀,但愛情是尋找最合適的,不是尋找最優秀的。”我答。

“你覺得,她比我更合適你?”她睜大着眼睛。

我點點頭。

沈影穎的眼神在一瞬間暗淡了下去。她動了動嘴角,又問:“你從來都沒有愛過我嗎?”

“在姜晨沒來廣州之前,我一直以爲我是愛你的,但她來了之後,我發現我其實一直愛着她,對於你,只能算是喜歡。”我說了句謊話。

“那爲什麼我上次在這裡碰到你們兩個在一起,你卻不承認,還讓我哥來證明你的清白?”她追問道。

我沒有說話,不是我不想說話,而是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你這個騙子!”沈影穎丟下一句話,轉身走了。

我跟在她後面,一路叮囑她不要太傷心,要儘快從悲傷裡走出來去迎接一段新感情之類的話。儘管她對我的話充耳不聞,我還是一直堅持不懈地說,直到她搭車離去。

我心裡明白,沈影穎這次的離去,意味着她對我的徹底放棄。她雖然表面上大大咧咧,實際上卻是一個臉皮薄且自尊心強的女孩子,她要的不是那種強求的愛。

影穎,雖然我選擇了姜晨,但並不代表我不愛你,只是因爲姜晨更需要我的愛。

影穎,你一定要幸福!

週末的時候,我約了姜晨出來。才幾天不見,姜晨就瘦了整整一圈,本來就偏瘦的她,現在看起來越發弱不禁風。我想王子龍看着一定很心疼,當然,我更心疼。

“姜晨,你瘦了好多。”我說。

“吃不慣廣州這邊的飯菜。”她試圖以水土不服來掩飾她日漸消瘦的真實原因。

我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說:“我們邊走邊說吧。”

我們沿着一條林蔭道往前走去。林蔭道兩旁是一棵棵高大的古樹,古樹的樹枝在空中相互交叉,陽光從樹枝的縫隙裡照下來,稀稀拉拉地灑在地上,使得一切充滿了詩情畫意。我和姜晨慢慢地往前走,在這個夏秋交接的午後,時間彷彿回到了三年前,我和姜晨走在學校的林蔭道上,那裡一樣樹枝交錯,陽光一樣稀稀拉拉地透過樹枝縫隙灑在地上,那時候我們有純粹而快樂的愛情。

三年了,事過境遷,我們還能回到從前嗎?希望我和姜晨以後的路,能如這條林蔭道一般平坦、舒適而充滿詩意。

“姜晨,我想每天都陪你這樣走。”我挑了一個最好的時機,說出這句蓄謀已久的話。

姜晨聞言微微一楞,問:“什麼?”

“我說,我想每天都陪你這樣走。”雖然知道她一定聽清楚了,但我依然重複了一遍。

“你該陪的人不是我吧。”姜晨說。

“我只想陪你。”我說。

姜晨不解地看了我一眼,說:“少胡說,你該去陪你女朋友纔對。”

“我們已經分手了,你還不知道她的名字吧,她叫沈影穎。”我把聲音壓得很低,直至現在,我依然無法勇敢而理直氣壯地把這件事情說出來,我缺乏底氣。

“真的分手了?爲什麼?”姜晨馬上追問。問完又接着說了一句:“她的名字真好聽。”

“千真萬確,我感覺跟她不適合,看不到未來。”我不能說出真實原因,只能撒謊。

姜晨看着我,說:“雖然我只見過她一次,但我對她挺有好感的,我覺得你們應該很合得來纔對。”

“我跟你不也很合得來嗎?”我看着姜晨認真地說。

“你可別逗了,我們做朋友不挺好的嗎?”姜晨扭頭看着別處。

“姜晨,我是認真的,我們重新開始,好嗎?”我誠懇地說。

姜晨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問:“你和她分手,就是因爲我嗎?”

“不是,就算沒有你,我也會和她分手。”我一臉堅定。

“你們在一起多久了?”姜晨繼續問。

“你來廣州的時候,我們剛在一起不久。”我答。

“感情都需要一個磨合期,你不應該這麼早就對這段感情下結論,這是一種不負責任的表現。”姜晨對我的所爲極不滿意。

“姜晨,我已經決定了,我要和你在一起。”我再次表明決心。

“我們沒有可能,你回去再好好跟她談談吧,我覺得你們很合適,你相信我,好不好?”姜晨勸到。

不難看出,姜晨是發自內心的希望我和沈影穎能有個好結果。

“我們怎麼不可能?你未嫁我未娶,沒什麼不可能。”我說。

“反正我們沒有可能,你死了這條心吧。”姜晨斬釘截鐵地說。

“如果你不嫁給我,我這輩子就不娶了。”我同樣斬釘截鐵。

姜晨聞言十分生氣,丟下一句:“我懶得跟你說!”然後轉身走了。

我沒有去攔她,她那牛脾氣,跟沈影穎一樣,攔也白搭。

我在原地呆呆地站了一會兒,這條林蔭道真美,只可惜我們談得不歡而散。

我給姜晨發了一條短信:“姜晨,我不會放棄的!”

姜晨沒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