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我們漫無目的地四處瞎轉,直到各大商場相繼打烊之後,才絕望地回到家裡。一看錶,時間已快到深夜兩點,沈影穎的電話依然是關機,王天那邊依然沒有找到任何線索。

我和劉志超都沒睡覺,我打沈影穎的電話打了一通宵,劉志超整晚都在抽菸,菸頭塞了滿滿一菸灰缸。

我的投入和固執,超出了我自己的想象。以前看到書上說“也許我們自己都不瞭解自己”的時候,我覺得十分可笑,哪有自己不瞭解自己的。但現在看來,確實如此。在此之前,我從未發現沈影穎在我心中竟是如此重要,重要到讓我茶飯不思、夜不能寐。從姜晨離開我的那一刻開始,我壓根兒就不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會有那麼一個人,能讓我茶飯不思,夜不能寐。但事實上,還真有這麼一號人。

也許我們在某種特定環境下所表現出來的堅韌和頑強,連我們自己都無法估量。也許很多東西要在失去之後才能發現它的珍貴,就比如每天都在呼吸的空氣,習以爲常的我們並沒有覺得它有多重要,但空氣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它就是我們的命。雖然我是一個非常懷舊和固執的人,但此刻我卻不得不承認:“我中了沈影穎的毒。”只是不知道,今生還有沒有繼續被她“荼毒”的機會。

恍然發現,也許我早已愛上了沈影穎,只是自己一直在自欺欺人。總覺得這樣是對過去的一種背叛,所以不願意接受現實。是的,我一直生活在姜晨留下的世界裡,或者說我一直生活在回憶裡。但姜晨註定只屬於我的過去,不代表我的將來。我既然失去了姜晨,爲什麼還要錯過沈影穎?

也許多年以後,我們應該感謝那些曾經傷害我們的人,是他們讓我們變得更加成熟和懂得珍惜。

泰戈爾說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到了我這裡剛好相反:世界最遙遠的距離是你站在我前面,我卻不知道我愛你!

第二天早上6點不到,我們再度出發,繼續向北京路、上下九等地方進軍。

經過多次的無功而返之後,時間不緊不慢地來到了中午,我灰心喪氣地癱在上下九街邊的長凳上,打量着來來往往的人羣,希望人羣裡面涌現出一張熟悉的笑臉,儘管我知道這樣的希望很可笑。我依然每隔幾分鐘打一次沈影穎的電話,一次又一次,終於,那頭傳來了“嘟嘟”聲,電話通了,我激動得從長凳上蹦了起來,周圍的人投來詫異的目光,他們肯定認爲這個人精神有問題。

“喂。”電話那頭傳來無比熟悉的聲音。沒錯!是沈影穎!

“沈影穎,你,你在哪裡?”我語無倫次。

“我在宿舍啊,怎麼了?”

“噢,沒事了,電話打不通,還以爲你出什麼事了呢。”我極力壓制住內心強烈的興奮,平靜地說。

“我一大活人,能出什麼事呀。”

“劉淑娜也跟你一起嗎?”

“是呀,怎麼?”

“她哥找她有點事情,我先打個電話給她哥,有空再跟你說。”

“好,拜拜。”

“拜拜。”

我馬上打電話通知了劉志超和王天,以免他們繼續做無用功。

五分鐘不到,劉志超便虎頭虎腦地衝到了我面前,二話不說,拉着我就走。

“幹嘛?”我不解地問。

“去她們學校去。”劉志超滿腔憤怒。

“人都回來了,還去學校做什麼?我要先回家睡會兒。”

“睡你大爺啊,先去學校,我非要教訓教訓那個不懂事的淑娜不可。”

“有啥好教訓的啊,這不萬事大吉了嗎?”

“少廢話,走!”劉志超鐵了心要去學校。

劉志超這人要是在火頭上,那是九頭牛也拉不住的,何況我一個人。所以這學校是非去不可了,但這種情況下肯定不能讓他一個人去,否則憑他那火爆脾氣,到時候幾句話不對勁,把劉淑娜給揍個鼻青臉腫也說不準,所以我必須得跟着去做好安防工作。

由於之前有過“交手”,這次門衛不但沒有阻攔我們,還給我們指引了前進的方向——教師宿舍的方向。但我們還是沒能進到教師宿舍,因爲讓看守宿舍大門的阿姨攔住了,理由是女教師宿舍男士不得入內。

劉志超心急火燎地掏出手機打電話給劉淑娜,不到五秒鐘便放下手機,惡狠狠地瞪着我:“還是他媽無法接通,你是不是搞錯了?”

我心裡咯噔一下,怎麼可能?難不成是我剛纔情急之下整出了幻覺?於是立馬拿出手機撥沈影穎的號碼,通了。

“喂。”我非常地確定加肯定,是沈影穎的聲音。

“喂,沈影穎嗎,我們在你們宿舍樓下,方便的話,你叫上淑娜一起下來,找你們有點事情。”

……

掛了電話,我和劉志超站在樓下等。

人家說一分鐘有多長?這要看你是蹲在廁所裡面,還是等在廁所外面。而今天這一分鐘,比等在廁所外面都要長上好幾倍。

“志超哥。”上面總算傳來了劉淑娜的聲音。

我們循聲望上去,劉淑娜在三樓探出半個頭,對着我們甜甜地笑。

劉志超頓時急火攻心:“你給滾下來!”

很快,劉淑娜跟在沈影穎後面下來了,不過她沒按照劉志超的要求辦事,她是走下來的。

劉志超三步並兩步地衝上去推了劉淑娜一把,“你怎麼回事啊!能不能懂點事?”

我上去扯了扯劉志超,“這不都好好的嗎,你急個什麼勁?”

沈影穎走到我面前:“方華,謝謝你!”

我正欲開口,沈影穎接着說:“你什麼都別說了,剛纔副校長來找過我們了,我什麼都知道了。”

我一時語塞。

沈影穎繼續說:“我手機裡面三百多個未接電話,我查了時間,從昨天中午到今天,幾分鐘一個,沒有間斷過,你昨晚一整晚都沒睡,對不對?你看起來瘦了好多,是不是沒吃飯?”

“我,吃了。”我說。

“他吃個鬼啊,從昨天到今天一口飯沒吃,都是讓你們給鬧的!”劉志超憤憤地說。

沈影穎的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她哽咽着:“方華,對不起!”

我一把將沈影穎摟到懷裡:“沈影穎,我不能沒有你!”

“我也不能沒有你,方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