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縣長打電話給鎮長,大半天都沒找到他,只好打電話問黨政辦,黨政辦回覆他,鎮長下鄉了。副縣長並不知道接電話的是誰,只是說,叫他給我電話。接電話的人哪敢在乎副縣長的態度,手慌腳亂打電話到村委會找,終於,在鎮長說他要去的某一個村委村找到了他。
鎮長看看還沒到下班的時間,就往副縣長辦公室打電話,電話只響了一下,就接了。
“縣長找我?”鎮長在電話裡“嘿嘿”笑。
“成天往下面跑,不知道你心裡什麼鬼嗎?不想見張建中是不是?你躲了初一,躲得過十五嗎?就能永遠不見他?”
“這幾天,下面出了一點狀況,不下來處理不行。”
“別跟我玩這種小伎倆。就是張建中,你也騙不了。”副縣長說,“以後,別玩這種小兒科的把戲,給人家下馬威,把幹部幾乎都拉去處理羣衆糾紛了,你這不是提醒他注意嗎?不是要他防着你嗎?真要跟他較勁,就別打草驚蛇,別讓他看出自己的意圖。”
“冤枉啊縣長,那天真是發生了狀況,如果,去得晚,就出人命了。”
“非就要你去嗎?派黨委副鎮長去不行?派副書記去不行?非要那麼多幹部去嗎?先讓警察配合,控制好局面,歡迎會開完再去不行嗎?”
“你是領導,你的領導方法高明,我這一急,哪想得到那麼多?就是不急也想不到啊,所以,像看着山林起火一樣,拉上大隊人馬就衝上去了。”
“這就對了,你這種水平,還不能當書記!”
鎮長被副縣長嗆得直咳嗽,回頭見幾個村委會幹部看着他,很奇怪鎮長怎麼這麼一副熊包樣?他忙揮手,示意他們出去,又捂着話筒,對他們說:“我在跟縣長談重要事,你們都回避一下。”
那幾個人只好退出村委會辦公室。
“縣長啊!其實,你也知道,張建中那點小聰明,糊弄別人可以,根本糊弄不了你。他哪有什麼大本事?不就是仗着李副書記嗎?沒有李副書記,他狗屁也不是。”
“知道就好,他有李副書記做後臺,你有誰做後臺?跟人家鬥,把你按進水裡,死都不知怎麼死!”
鎮長又“嘿嘿”笑,說:“我不是有你當我的後臺嗎?”
“我就一定會站在你一邊?我知道你,誰當鎮委書記都要尊重我,後臺再硬,他也要給我面子。”
“他一到邊陲鎮,就否定了我們上報的經濟指標。高書記說,他已經向你彙報了。這也是經你同意的啊!”
副縣長沒說話。
這個沉默讓鎮長意識到高書記的確沒說假話,的確已經行動,他鎮長並不是孤軍奮戰。
“我聽說,他還在千方百計拉攏人心,正在請示縣裡下放一個正科和一個副科的編制。”
“這是李副書記給他出的主意。”
“是啊!是啊!邊陲鎮是你的聯繫點,這麼重要的事都不向我彙報,他這是越級,仗着他岳父是副書記,連你也不放在眼裡。”
“你別在這挑撥離間,別把我往渾水裡拉。”
“我說的都是實話啊!你還不出面,人家把你也擠出去了。”
“擠出去好啊!別以爲,我稀罕管你們邊陲鎮的事,我還巴不得他們大包大攬,沒我的事呢!”
鎮長非常不得要領,想這副縣長也太沒勁了,人家欺負到你頭上也不敢吭聲,平時,給了你那麼多好處,該你出出面,幫幫忙,你卻無動於衷。當初,把那些土特產什麼的給去喂狗也不應該送給你。
“你給人家下馬威,是你做得不對。你認錯了嗎?你找張建中談過嗎?”
“我不認爲自己有什麼錯?最多就是方法不對,更不可能主動找他談。”鎮長口氣硬了,你不幫我,就別想我會聽你的,我就算敗在張建中手下,也要像模像樣,死也要站着死!
“你是擺明要跟他硬碰硬了?你是螳臂當車,死有餘辜!”副縣長說,“你用點腦子好不好?他否定經濟指標,他向縣裡要編制,這算大事嗎?你全盤否定他又能怎麼樣?縣裡就會把他撤了?不撤他,他秋後算帳,就得你好受!”
鎮長似乎沒有反應過來。
“應該忍的時候還是要忍,應該捧着的時候還是要捧,把他捧上天,讓他更囂張更張狂,犯更大的錯,那時候,‘卡嚓’一下子,才能致他死地!李副書記想保他也保不了。”
鎮長回過神了,又是“嘿嘿”傻笑,說:“明白了,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麼?”
“我這就回去找他談話,向他認錯。”
“要誠懇一點。”
“絕對誠懇!”
“經濟指標的事,你還是不能放手,找個人寫封匿名信,把他開黑會的經過反映一下。”
“我馬上安排。”
“還有,編制的事,你別張揚,還裝不知道,但是,考慮人選時,你要想辦法,安排你的人,特別是那個正科編制,肯定在副書記中物色。”
鎮長搖頭說:“這似乎不好辦。張建中對邊陲鎮太瞭解,那些人跟我走得近,他一清二楚。”
副縣長想了想,說:“這事你別管了,我來處理。”
邊陲鎮有兩位副書記,一位姓黃,一位姓陸,黃副書記是一位老資格,當副書記十幾年,幾次有機會提拔鎮長,都差那麼一點點,因此,他和近幾任鎮長的關係都不好。工作熱情也不高,錢照拿,活不幹,酒照喝,事不理。大家似乎也給予一定的同情,“換了誰都會這樣。”
陸副書記則是張建中調回縣城後,才提拔上來的,年紀也不小了,分管人事組織工作,排名在黃副書記後面,真正的職責卻在陸副書記之前,高書記調走的消息一傳開,好些人說,鎮長要當書記,他順勢而上當鎮長。
他卻一點不心動,想自己當副書記才一年,還輪不到自己,陸副書記成天無所事事,這鎮長一職只能從外地調過來,因此,誰當鎮長書記,他都沒有失落感,倒是張建中來當書記,很讓他歡掀鼓舞了一番。
張建中在邊陲鎮當黨委、副鎮長的時候,他們很談得來,也走得很近,有時候,還一起下鄉,一起跟村幹部拼酒。他的酒量不怎麼樣,但鬼點子多,也替張建中攔了不少酒,只是張建中當副書記後,他們不在一個檔次了,張建中直接管發展公司了,他們才少接觸。
張建中一回邊陲鎮當書記,他就第一個主動找上門檢討自己沒參加歡迎會的苦衷,表決心,以後一定配合張建中,一定還向以前跟村幹部喝酒那樣,爲他排除障礙。後來,也證明張建中對他的重視,更換經濟指標徵求他的意見,請示編制要他具體辦理,還跟他打招呼,那個副科準備給老主任。
沒說正科給誰,但還用說嗎?
張建中當然不會那麼快向他透口氣。
“永強是不是也動一動?”誰都知道張建中曾想調他去縣城的公司,陸副書記要投其所好,“你離開後,發展總公司的總經理一直由一副鎮長兼任,是不是別再兼任,直接把永強扶正。”
張建中採納了他的意見。
“我有一個不成熟的想法。”他又提建議。
“你說。”
“你的辦公室是不是裝修一下?”
“還挺新的,沒必要吧!”
陸副書記小心翼翼,說:“這面積有點大,是不是縮小一點?”
的確是大得在點離譜,張建中很不習慣,坐在辦公桌前,空曠得像一個人坐在廣場上。以前,也聽過幹部議論,說書記辦公室有沒有必要搞得那麼寬敞?現在自己當書記了,是不是應該把空間騰出來?
“至少,可以擴大隔壁辦公室,那邊七八個人擠在一起,轉身的地方也沒有。”陸副書記說,“這麼做,也體現了你能新其他同志着想,更是一種工作作風的大轉變。”
張建中又採納了他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