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縣長和高書記一直守在鎮府小會議室。這會議室是高書記到任後,專門爲鎮領導班子召開會議設計的,會議桌是新的,椅子也是新的,有扶手,可以坐,也可以半坐半靠。
更重要的是,這裡離黨政辦近,便以指揮,也便於聽彙報。不佔用黨政辦的電話,便從另一個辦公室拉了一個電話過來,向上彙報,這是邊陲鎮防風指揮部新設的聯繫電話。
高書記曾要副縣長去回招待所休息,那邊早給他安排好了休息的房間。
“如果,發生狀況,我馬上通知你。”
“不用了,一晚不睡,我還是可以熬的。”
邊陲鎮是全縣防風重點鎮,縣委書記和縣長隨時會打電話過來了解情況,如果,要你說幾句,你卻不在場,書記縣長也知道你跑到什麼地方去了,再如果,發生點什麼事,擅離職守的責任想不背也得背。
“還是你回去休息一下吧!”
“你不休息,我就更不好去休息了。”
高書記也想着同一個問題,因此,彼此都心照不宣地堅守陣地。阿歡殷勤地從食堂端來了夜宵,每人兩個饅頭,一碗白粥。
“這是誰給安排的?就不能搞好一點的嗎?副縣長也跟你們這些普遍幹部的待遇?”高書記很不滿意這些邊遠地區的幹部,總是這麼死板,少考慮一點,少交代一句,腦瓜子就轉不過彎來。
“行了,行了,不要搞特殊嘛!平時,我也不吃夜宵,有一碗粥也夠了。”
副縣長想起一次來邊陲鎮過夜,張建中還是黨委負責黨政辦的時候,專門給他弄了一碗餛飩,那皮薄得透明,那餡鮮得滿嘴香,不禁便搖了搖頭,沒這口福啊!
高書記觀察入微,馬上就問:“副縣長有什麼不滿意嗎?”
“還好吧!希望今晚平安無事。”他走到窗前,看着雨水噼哩叭啦打着玻璃,外面一團漆黑,樹很起勁地搖,便問,“這風應該有十級吧?”
高書記一點經驗沒有,卻附和着說:“應該有吧!”
老主任進來,手裡拿着一張情況彙報表,先交給高書記,臉卻衝着副縣長說:“各村的情況還很正常。”
“佈置下去了嗎?要大家都把民兵和婦女們組織起來。”
老主任說:“佈置下去了。”
“這事,要直接跟駐村的鎮領導說,這樣纔會引起重視,纔會落到實處。”副縣長太清楚村幹部的素質,對上面的佈置往往會打折扣。
“我也這麼強調了。”老主任不可能一個人打遍所有村委會的電話,還安排阿歡等幾個人發佈任務,特別要求他們,這電話一定要駐村的鎮領導接聽。
“山尾村那邊的情況怎麼樣?”高書記粗看了一下彙報表,一時沒找到山尾村在哪個地方,就擡頭問老主任。這是他最關心的點,別在這個點出問題。
“應該問題不大,他們那有一座山脈,就像天然屏障,壓力應該沒其他村大。”
“水浸村的情況呢?”副縣長脫口而出,畢竟,在鎮領導中,張建中還是他最關心的一個。
“也還正常。”
“颱風如果在邊陲鎮海域登陸,受衝擊最大的會是哪幾個村?”副縣長問。
老主任說:“按以往的經驗,有幾個村是重點。”
他點了幾個村名,其中就有水浸村。
“密切關注這幾個村的情況,每半小時聯繫一次。颱風登陸的時間,每十分鐘瞭解一次。”
副縣長和高書記坐下來,抽着煙,喝着濃茶,心裡都想着各的心思,雖然,副縣長表現得對張建中漠不關心,但高書記還是能感覺到,他對這個年青人有着一種特殊的感情。他不明白,副縣長怎麼會有這種心態,明明關心,卻又掩飾自己?
“副縣長與建中同志一定有過不一般的交往?”他終於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說。
副縣長笑了笑,還是不露聲色,說:“以前,在縣委辦就認識,也有過一些工作上的接觸,自從他到了邊陲鎮,就更留意了,倒是覺得,他還是挺有想法的一個年青人。”
“我也有同感。開始,我一直以爲,是李主任,李常委特別關照他到邊陲鎮來的,但我到邊陲鎮後,也沒見他有過特別關照。”
“人一時,物一時,以前,覺得他還有那麼點培養價值,後來發現他死心塌地地跟着前書記,可能就心淡了,甩手不管了。”
“也是,也是。官場最忌諱的就是這個。自己的人跑到別人那邊去了,心裡總不是滋味。”
罷了,罷了,你並沒什麼對不起張建中。這麼青年就讓他當了黨委副鎮長,也算給他一個交代了。能不能再往上,就看他的造化了?
縣委書記的電話果然打了進來,電話一響就知道是縣裡打來的電話,因爲只有縣裡知道這是指揮部的電話,副縣長離得近,一手抓過電話,先報了自己的名字。
縣委書記笑着說:“我這可不是查崗,不是看你在不在崗上?”
副縣長也笑着說:“我就是再偷懶的人,也不會在這種關鍵時刻跑去睡覺的。”
“颱風就要登陸了,你們準備得怎麼樣?”
“我們已經向縣委辦彙報了,所有的村委會都把民兵和婦女組織起來了。特別是海邊那些村,都有鎮領導親自督戰,並抽調了鎮裡各單位的年青人奔赴第一線。幾個重點村,每十分鐘向鎮防風指揮部彙報一次情況。”
“有你坐鎮,沒有什麼不放心的。”
“也不能這麼說,這次百年不遇的強颱風,很難保證不會給邊邊陲鎮造成影響。這個我們是有充分準備的,但我們必須爭取,不管出現什麼樣的狀況,也不能出現死亡事故。”
縣委書記很認同,說:“這一點是最重要的,我們必須把災害降到最低點,必須避免死傷事故。”
說着電話,老主任急急腳走進來。
“風突然大了起來,卷着海浪往陸地上衝,好幾個村的海水都過了警戒線,水浸村那邊的水已經漫過了防風林,直接向村裡撲。”
情況緊急,老主任還是很有分寸,並沒大聲嚷嚷,只是低聲向高書記彙報,一則不打擾副縣長打電話,一則也不讓電話那邊的人聽見。不管那頭是誰,他彙報的情況還不知該不該向外公佈。
“山尾村,山尾村的情況怎麼樣?”高書記還是更關心自己人。
“那邊問題還不大。”
副縣長一邊聽着電話,一邊注視着老主任和高書記的臉色變化,此時,他已意識到情況緊急了。
但他不能亂,不能讓縣委書記有所察覺。是不是要向縣委書記彙報,還要看情況而定,太急着彙報,自己又能處理得來,書記反而認爲,你不夠鎮定。
老主任說:“水浸村等幾個重點村是不是要增援一下。”
“怎麼增援?哪來的人增援。”
“山尾村的人倒可以增援一下,他們有一道自然屏障,情況沒那麼危急。”
“如果,風轉了向怎麼辦,山尾村突然成了重點村怎麼辦?海邊所有村的人都不能動,把圩鎮附近村的民兵調上去。”高書記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誰敢肯定風不會轉向?
當然,也不是沒有更好的辦法,山尾村可以抽調部分人增援目前的重點村,而圩鎮附近的民兵做爲補充力量,填補山尾村被削減的力量。這可以搶佔一定的時間。
有時候,好的辦法不是馬上就能想出來的,但有時候,爲某種目的保險起見,未必會採用最好的辦法。
誰知道高書記是不是後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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