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作爲私營企業的一面旗幟,認爲,今後必須加強哪些方面?”
大哥先是謙虛了一番,才說,在管理上,在人員素質上,還要在爲政府爲市民們做好事上。於是,他說到了城西橋,說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說如果,他們拿到這個工程,一定在不賺一分錢的情況下,保質保量完成這項工程。
好幾個記者踊躍舉手發言,大哥也一一回答了他們的問題,但這些問題更多是給企業添光,往大哥臉上添彩。
汪燕一邊看,一邊罵。沒想到,自己鬧的這一出,卻被大哥利用了,把他們的企業,把他狠狠地宣傳了一遍。這會兒,不但不一點也沒有恨他的意思,反而又多了幾分佩服,想這個男人不簡單,太簡單!想自己離這個男人怎麼就那麼遠呢?
張建中已經醒了,也坐在那裡看這個新聞,一邊看,一邊笑。
“你笑什麼?很好笑嗎?”
“幫兇,一個個都是幫兇。”
“什麼意思?”
“你認爲,那些記者都在向大哥發難嗎?他們早就串通一氣了,他們都是託。”
汪燕很不宵地說:“你找這樣的‘託’我看看。”
“這還不容易,有錢就行。”
張建中想,我的能力只能找工商所長這樣的託,大哥卻可以找像記者這樣的託,而且,包括電視臺,完全有可能,還包括某些政府部門。
“我無法評定大哥應對記者的能力,但會議前,他一定知道記者向他問什麼問題,而且,還有可能是事先就設計好的。”
汪燕說:“你應該覺得可悲纔是。”
張建中笑了笑說:“我有什麼可悲的?”
“你們政府官員都被有錢人控制了。”
“你不也是官嗎?以前,你在你們那個國企不還是副處嗎?”
“我現在是生意人。”
“我也是生意人。”
“你還不是,你還掛着官職。”
“現在是有錢比什麼都好。現在是有錢能便鬼推磨。”
的確是這麼回事,如果,你張建中弄不到錢,能在邊陲鎮呆下去嗎?如果你不跑海鮮不走私,高書記能容忍你嗎?他想,到了省城,你也必須依靠這股力量。
錢勇再次進來時嚇了一跳,迷惑地看了看張建中,問:“你是什麼時候進來的?”
張建中說:“一早進來的。”
錢勇看了汪燕一眼,汪燕說,張老闆是來跟我談下一批貨的事。
“你是搭早班車過來的?”
張建中說:“昨晚就過來了。”
汪燕不好氣地說:“他搭什麼事過來要你管?”
錢勇笑了笑,說:“我只是好奇問一問。”
張建中板着臉兒說:“汪老闆要收留我,我今晚還不走。”
錢勇臉上呈現出一副麻木的笑。
“有事嗎?”汪燕問。
錢勇便把手裡拿的文件夾放在汪燕面前,汪燕看了看,從筆筒裡抽出一支筆,在上面簽了名。他又雙手捧着,彎着腰退了出去。
“這傢伙,你可要注意點。”
汪燕問:“怎麼了?”
“對你沒安好心。”
汪燕橫了他一眼,說:“你纔對我沒安好心。”
說着,又感覺下腹那地方隱隱地痛。
“有些事,還是別讓他知道得太多。”
“就這點事,瞞得了他嗎?”汪燕說,“我還想,下批貨帶他去,以後,別都我一個人,也讓他輪換輪換。”
“我把該說的話說了,你自己看着辦吧!”
說着話,張建中的大哥大響了起來,以爲是永強打過來的,卻原來是高書記的電話。
“你什麼時候回來?”
張建中說:“今天吧!”
“那就回來再說。”
張建中還是問:“有事嗎?”
“有個事跟你商量一下,也不是很急,回來再談吧!”
張建中便知道又有任務了。他現在是兩頭兼顧,既要給高書記扒錢,又要給他忙公務上的事。
回到邊陲鎮已經是吃晚飯的時候,正好食堂開飯,張建中便在食堂見到了高書記。他很客氣地說,告訴你,不能什麼急事,你也沒必要趕得那麼急嘛!張建中笑着說,你高書記一聲命下,我哪還敢在省城逗留。他們是在食堂接待廳吃的飯。平時沒有接待,吃食堂的鎮領導都聚在這個小廳裡。因爲還有其他人,高書記也沒跟張建中說什麼,只是聽張建中彙報省城海鮮公司裝修的事。
一起離開食堂,高書記一邊剔着牙,一邊向人少的地方走,在一棵樹下停下來,張建中便知道他要跟自己談正事了。
“這兩天,有一批村委會的老書記要轉鎮幹部,遇到了一點麻煩。想跟你商量一下解決的辦法。”
每一次換屆,都會有一批支書因爲年紀等原因,從位置上來,按習慣的做法是,先把他們安置在鎮的各個部門,等有指標轉幹了,再逐一安排。這是解決支書們身份的一種途徑。
支書們在基層,幹了那麼多年,有的甚至二十多年,最後圖什麼?還不是圖退休的時候有個好歸屬,能像鎮幹部一樣拿退休金?
“遇到了什麼麻煩?”張建中是分管組織人事的副書記,因爲要兩頭忙,組織組那邊直接把情況向高書記彙報了,“不讓轉嗎?”
“也不是,但今年,有年齡限制,轉幹的年齡不能超過四十歲。”
張建中對那幾個安置在鎮部門工作的退役老支書還是清楚的,他們也不止一次找他談過,希望張建中新官上任幫他們解決這個問題,所以,他知道,至少有五人超齡,其中有一人已經五十幾歲了。
“下一批吧!”
“已經鬧得很厲害了,再不解決,我擔心會影響現任的支書。”高書記說,“以後不知會不會就劃這麼一條線,超過四十歲都不能轉幹了。”
張建中知道,這對支書們是一個非常大的打擊,幾乎沒有哪個支書四十歲退位的。這些支書,一級級爬上來,四十歲當支書已經很不錯了,辛辛苦苦再幹個十年八年,如果,被那條線一劃,他們從位置上下來,就別想能進鎮隊伍了。
沒有這個吸引力,試想想,又怎麼能激發他們的工作熱情?他們又爲什麼要配合你鎮政府開展工作?
“我們是不是向縣委組織部提建議?”張建中說,“我想,其他鎮也會遇到這方面的問題,大家都提出實際問題,組織部應該會考慮下面的實際。”
高書記說:“就算組織部把年齡放寬到四十五歲,我們還是會遇到這方面的問題。老根就是其中一個。”
老根就是那位五十幾歲的老支書。他曾是邊陲鎮“農業學大寨”的模範支書。在那個年代,曾經帶領村裡的年青鐵姑娘隊大搞梯田,帶領年青男民兵大搞水利,把一個缺耕田缺水的村硬是建成了一個“魚米之鄉。”不管那是一個什麼年代,但他是在爲黨幹事,在聽從鎮委鎮政府的召喚。而且,你不能不承認他那時候獲得的榮譽。
高書記嘆了一口氣說:“如果,老根的問題不解決,所有的支書都不服。”
張建中說:“我想想辦法吧!”
“你有什麼辦法?”
“看能不能爭取特事特辦!像老根這樣的‘示範支書’,縣裡並不多,想辦法讓縣裡特殊照顧照顧。”
“這樣啊!也不是不行。”高書記說,“我覺得,還不能最終解決問題。”
張建中心跳了一下,問:“高書記有什麼更好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