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陷害。”高書記說,“如果,有證有據,爲什麼要寫匿名信?”
“從這一點,也可以看出,你在邊陲鎮一手遮天,幹部羣衆不敢實名反映你的情況。”縣委書記說,“幹部羣衆對工作組也非常不滿意。”
縣委書記還會不知道你和紀檢書記的關係?
高書記早有準備,卻故意遲遲疑疑地說:“我提個建議好不好?”
“你說。”
“找到那個寫匿名信的人。當然,是縣裡派人下去找。”
“你想幹什麼?想打擊報復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希望把事情弄清楚,如果,他說的是實話,可以直接跟他對話。”
“有沒個必要,目前,是你要說清楚自己的問題,寫信的人不需要說明什麼!”
“我認爲,寫匿名信的人是受人指使,鎮長是幕後人,或者,直接就是他寫的。”
“退一步說,就算是鎮長寫的又怎麼樣?因爲,他太清楚你的劣跡,知道你與紀檢書記的關係。”
“如果,是他寫的,性質就不一樣了,他的最終目的是造謠惑衆,把我趕出邊陲鎮。”
縣委書記緩了一口氣,說:“談談你們這間的矛盾吧!”
高書記不能讓縣委書記意識到他早就想好的應對的辦法,假裝邊想邊說,說得有些吞吐,說鎮長假裝低調,說在討論建宿舍樓的時候,鎮長鼓動班子成員反對他,說他與自己人發生爭吵,鎮長強烈要求紀檢派工作組,工作組進駐後,他又到處鼓動大家說他的壞話。
“他表面老實,表面配合,心底裡一刻也沒放鬆要把我趕出邊陲鎮,只要認爲有機會,一定抓住不放,這次,事件升級,與他錯誤的估計形勢有關。”
“我會聽你的一面之詞嗎?”
“當然不會。”
縣委書記從大班椅上站起來,踱了兩步,說:“你先交代清楚你的事情。”
“我已經向紀檢的程副書記談過了。”
縣委書記一拍辦公桌邊,說:“我要你交代你就交代!”
高書記哆嗦了一下。
“你認爲,跟他談過,就不用向我交代了嗎?你認爲,一個紀檢副書記找你談,你就可以不用跟我談了嗎?”
高書記當然不會那麼傻。
他在裝傻,好讓縣委書記認爲,他心裡有鬼。
“你和自己人因什麼而吵?”
高書記哭喪着臉說:“我要他把挪用公款裝修的錢墊出來,他不肯。”
“你不墊他會墊嗎?”
“我說過兩人都要墊的。”
“現在,你說什麼都可以,但你有實際行動嗎?我認爲,你只是叫他墊,所以,他就跟你吵起來了。”
“冤枉啊!”
“這裡沒有包青天,別跟我喊冤!”
“如果,你不相信我,我是水洗也不清了。當時,只有兩個人。現在,那傢伙肯定不會說我的好話。”
“邊陲鎮沒人說你的好話。”
“不會吧?我在邊陲鎮辛辛苦苦這兩年,他們怎麼就不理解我?”
他想說,副書記會說他好話,馬上忍住了,你一說漏嘴,縣委書記還不知道你們早就串通好了?
此時,縣委書記是想把他一點點剝得體不完膚,完全失去信心,然後,再甩出最關鍵的問題。上調款你沒貪嗎?你不貪會不規範超作嗎?這是整個談話的關鍵,也是高書記有沒問題的關鍵。
拋出這一問題時,高書記幾乎崩潰了,軟軟地坐在沙發上。
“說吧!”縣委書記心裡非常複雜。他看到了勝利的曙光,同時,又有某種不安。
高書記幾乎在哭吼:“我不想說啊!”
“你不說可以嗎?你是不是等公安局長帶人來才說?”
“不要,千萬不要。”高書記完全是一副絕望的神情,“我說,我說實話。”
縣委書記一陣心痛,事情果然不出所料,高書記有問題,紀檢就沒有問題嗎?你縣委書記就沒有責任嗎?一個鎮委書記出事還不是大事,縣委常委、紀檢書記也牽連進去問題就大了,不向市委彙報檢討也不行了,肯定還不僅僅是檢討那麼簡單。
“我的確預留了一部分上調款,我沒有規範超作,是不想讓別人知道留下來的這部分錢哪裡去了。我沒有放進自己的口袋裡,我都開支了。”高書記一拍腦袋說,“我這麼一說,把許多人都得罪了,以後,還怎麼在紅旗縣混啊!”
縣委書記手一指,說:“你不說,已經沒法混了!你只有爭取寬大!”
他真想一腳踢高書記四腳朝天,媽的,你混不下去是你自作自受,我在市領導面前無法交代,在市裡沒臉見人不更冤嗎?
“我們邊陲鎮是個窮地方,領導到我們那裡去,也沒什麼好接待的,所以,這兩年,凡是到過邊陲鎮的領導,包括縣領導,局長一把手,我都給過他們信封。那些就是從上調款預留的。”
有這些人給他擋着,他纔不怕呢!剛纔那麼膽顫心驚是裝給你看的。
“我對誰也沒敢說。”
“給我一個大致名單。”
副縣長先當其衝,分管農業的副縣長去過,搞海水養殖時,縣委副書記也去過。總結計生經驗時,分管計生的縣委常委去過……
“紀檢書記也沒吧?”
“沒有,沒有。”
高書記不是想保他,而是多了一個心眼,他沒去過邊陲鎮,你卻主動跑去燒香,縣委書記這呢?你怎麼不露露面?
縣委書記纔不相信高書記公道到自己一分不貪,但這麼一大批人能一個個問嗎?
“你知道,你這是什麼行爲嗎?”
“我知道,我該死,從此以後,我再不敢了。”
我要不給點好處這些人,他們會支持邊陲鎮嗎?就是去看一看也懶得去啊!這會兒,高書記已經從縣委書記的臉色看到自己這招見效了,自己過關了。當初,爲什麼沒跟紀檢談呢?那是因爲他們不夠層次,不是你縣委書記B得那麼緊,我高書記也不會說啊!我高書記自己背黑鍋還不是爲了保護領導嗎?
他發現,自己形象反而高大了。
安排李主任跟張建中談,是因爲他曾是張建中的上級,有利於他放得開,談得深入。不是有人懷疑張建中有顧慮嗎?李主任跟他談應該沒顧慮吧?
“你自己應該知道,你在這事件中的分量,你的話可以左右整個事件的走向,所以,你要對你每說的一句話都要負責。這是第一,第二,如果,你隱瞞實情,不如實向組織反映情況,同樣也要承擔責任。”
言下之意,你張建中必須知道什麼說什麼!
他不擔心李主任隱瞞不報,擔心的是,報上去後會是什麼結果?把高書記弄下去,你可能是英雄,弄不下去,你張建中肯定是狗熊。李主任原汁原味把你的話傳上去,紀檢書記也會原汁原味傳到高書記那,如果,他不倒黴的話。
張建中猶豫了好一會,只能實話實說。
他不說高書記的有意刁難,這些問題見仁見智,你說他刁難你,但也有人認爲,這是鍛鍊培養你。他只說總公司,說上調款,他不帶任何主觀猜測,只講事實。
——總公司在他負責期間,能出現一時的鼎盛,是與高書記和鎮長的支持分不開的。如果,不是他們讓他一心撲上這方面,很難有那些成績,同時,在整個運作中,高書記、鎮長也給予他許多指導意見。
——發展總公司的宗旨是非常明確的,創造經濟效益,爲邊陲鎮服務,包括解決資金問題,提高大家的福利待遇,因此,高書記上調資金,也符合規定要求。至於上調款怎麼用?他就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