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此刻說話的語氣還是神態,都能顯示出這個拿刀殺人的小夥子,完全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心理狀態非常的穩定,對着高建彬一點緊張和畏懼都沒有,就像是和一個多年沒有見面的老朋友在聊天。
高建彬是個凡人不是神仙,他坐在辦公室裡,不可能知道所謂的黑煤窯,居然是這樣悽慘的局面,更不知道秦江市的黑駝嶺,就是黑煤窯氾濫的地方。
當初設置這個舉報郵箱的目的,就是想看到陽西省各地市的信息,聽到來自人民羣衆真實的聲音,一個人的眼睛和耳朵,看到的聽到的就那麼多,視線和聽力都會受到環境的制約,要想知道更多的情況,他必須擴大自己的視野,這是唯一可行的辦法。
高建彬看着小夥子說道:“你叫李博巖,家就是黑駝嶺的,關北大學醫學院的本科生,是一名服務於鄉鎮的全科醫師,取得職業資格後開了一傢俬人診所。我可以判斷出來,揭開黑駝嶺黑煤窯的真實面目,這只是你的第一步,可是我有點奇怪,爲什麼你要這麼着急的對程景志下手,等我處理這些違法黑煤窯的時候,必然會牽扯出他來,這樣不就可以實現你的目的了嗎?爲什麼要採用這麼極端的方式,這樣做和你的初衷是自相矛盾的。”
李博巖笑着說道:“高書記,你很聰明,能猜得出我的計劃步驟,但是有件事你不要忘記,我是個醫生。對人體的構造太熟悉了。我捅的那幾刀不足以致命。要是在沒有人發現的場合。程景志那個畜生可能會因爲失血過多而死,但是在酒店的大廳,現在的醫療技術這麼發達,他死不了。”
在場人的神色都很古怪,特別是潘楊,她沒有想到一個人心機可以深到這個地步,計算的也太周密了吧?
高建彬拿出煙來,淡淡的說道:“那你這麼做的目的就是兩個。第一,我對你的郵件很重視,你判斷我已經來到了秦江市,或者是正在準備到這裡來,你要用這樣的舉動,以最快的時間和你見面,得到你掌握的信息也好,還是聽到你想要說的事情也好,完成你的心願。”
接着說道:“第二,我對你的郵件不重視。因爲作爲省委副書記兼政法委書記的我,每天的工作實在太繁重。對郵箱不會經常看,甚至會忽略你的郵件,你可能因此達不到先前的目的,爲了引起我的注意,要給我一個來的理由,刺殺一個副廳級領導幹部這麼大的事情,我一定會關心的。”
李博巖說道:“您說的一點都沒有錯,不愧被稱爲年輕領導幹部的偶像,邏輯推理能力的確很強悍,我心服口服,我的打算和您說的一樣。您是中央委員,在陽西省身兼四職,省委領導中排名第三位,而我只是一個普通的老百姓,要想讓您到秦江市來,不採用一點極端的方式是不可能的。”
高建彬點着了煙,說道:“你一直想讓我來秦江市,恐怕不只爲了黑煤窯的事情,應該還有其他的目的,從你的話裡我能感覺到,你似乎不想離開這個地方,這是什麼原因?”
聽到這句話,李博巖的臉上流露出了痛苦的神情,眼睛裡充滿了無盡的仇恨,他攥着拳頭說道:“因爲我高中時的同學,大學時期的戀人,被這個王八蛋給硬生生的糟蹋了,過度的刺激導致她精神失常,生活根本就不能自理,不知道吃飯,也不知道穿衣服,除了我之外,她不能見到任何人,否則就會嚇得躲在牆角發抖,我需要在她的身邊照顧她!”
說到這裡,他神色猙獰的說道:“高書記,您可知道,我們兩個快要結婚了,喜帖都發出去了,可是就因爲這羣混蛋的暴行,我們永遠失去了幸福的生活,程景志他該死,該千刀萬剮了他!”
高建彬聽到這裡大驚失色,原來還有這樣的原因,他一拳砸在桌子上,說道:“你把事情的經過和我仔細說一遍,劉善民同志,你做記錄。”
李博巖伸手說道:“高書記,給我一根菸抽吧,我現在需要藉助香菸鎮定自己。”
高建彬把煙和火機往他的面前一推,說道:“劉善民同志,打開他的手銬。”然後對市局的領導們說道:“我提醒你們一句,今天審訊室的談話,誰也不準對外面泄露出一個字,包括市委市政府的領導們在內,否則我一定會送你們去該去的地方,不要心存僥倖,我是很認真的,你們好自爲之。”
誰敢對老大的話有質疑,市局的局長急忙說道:“高書記請放心,我們局黨委成員一定會用黨性向您保證,並且相互監督,絕對不透露這次談話的內容。”
劉善民看着李博巖遲疑了一下,這可是個殺人犯呢,雖然不知道受害者的死活,但事實是存在的,總要爲高書記的安全考慮。紀明偉和李春健對視一眼,說道:“沒事的,有我們在這裡儘管放心好了。”
打開手銬後,李博巖拿出一根菸點了起來,說道:“高書記,您看過我的資料,我是個醫生,我的女朋友和我是高中同學,一起考入了關北大學的醫學院,大一的時候確定了戀愛關係。畢業後我當醫生他當護士,就在山嶺附近的開了一家診所,主要是給附近的老百姓和礦工看病,收入還不錯。我們雙方的家長都覺得滿意,準備給我們操辦婚事。”
李博巖的眼睛再次涌現出了強烈的仇恨,說道:“程景志這個混蛋半年前來視察礦區的時候,也不知道是爲什麼,着涼感冒了,因爲距離醫院很遠,所以二樹煤礦的那個黑煤窯老闆帶着他到我的診所輸液,程景志看到我未婚妻長得漂亮,竟然出言調戲,我把他們給轟出去了,當時診所裡面還有不少的病人和家屬,他們沒有敢動手。”
接着說道:“也怪我大意,我未婚妻經常到村裡給老百姓打針,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竟然沒有引起警惕,一週後的傍晚,有一家村民的孩子發燒,她帶着醫療箱騎着自行車去了,可是都到半夜時間還沒有回來,我出去找她,沒有找到,我喊着附近的鄉親們一起去找,結果快早晨的時候,在二樹煤礦附近的山溝裡找到了她。”
李博巖的臉上充滿了哀痛和悲傷,說道:“當時她的衣服都撕爛了,看見人就躲,直到看見了我,才瘋了一樣撲到我的懷裡,我當時也要瘋了,好在村裡的大爺及時吼住了我,回到診所的時候她還有些理智,和我們大家說了她的遭遇。”
他的聲音都顫抖了起來:“在回來的路上,我女朋友竟然被二樹煤礦的那羣流氓,硬是綁住拖到了煤礦的附近的一座木屋,那裡是監工們的住處,煤老闆偶爾也去住。她就在那裡被程景志糟蹋了,程景志還威脅她說,如果把事情說出去,他會報復我們兩家的!”
高建彬大怒,咬牙切齒的說道:“真是個畜生,他就是披着人皮的禽獸,繼續說,後來發生了什麼情況?”
李博巖說道:“我們兩家人後來都得到了消息,我的老父親和岳父跑到二樹煤礦找那個禽獸,結果反而被那羣惡霸打斷了腿,打成重傷,是鄉親們把他們擡回來的!加上急怒攻心,我岳父兩天後就死了,我的父母親和岳母也爲了這件事一病不起,喜事變成了喪事,高書記,我想問問您,人世間可有如此悲慘的事情?這就是一個受教育多年的副廳級領導幹部的所作所爲?”
高建彬被這句話問得啞口無言,任何的話這時候說出來,都是那麼的蒼白無力,活生生的一出人間悲劇,他拿起煙來點了一支,說道:“你有沒有報過案?”
這句話一說,市局領導們臉色頓時白了,事情一旦暴露出來,市局就要天翻地覆了,高書記的行事作風大家都有耳聞。
李博巖說道:“我縣裡和市裡的警察局都報案了,縣局沒有人敢管,市局倒是化驗了我女朋友手指甲中皮肉的dna,還有內褲的精斑,可到現在也沒有給出結果來。我村裡的一個死黨就在市局的刑警隊,他偷着告訴我,報告早就出來了,可沒有人敢去找那個混蛋覈對,在我家裡還有一份複印後的檢驗報告。”
高建彬對劉善民說道:“你派人到李博巖的家裡去拿檢驗報告,以最快的速度送到這裡來。”
然後看着市局的領導們,高建彬說道:“你們現在也給我去找這份檢驗報告,如果在刑警隊,甚至在市局找不到這份報告,我立刻就免了你們的職,而且還要以玩忽職守罪處理你們,我說話向來是算數的,馬上去!”
最後三個字幾乎是吼出來的,如同春雷一般在審訊室迴盪着,嚇得一羣領導們急忙跑出去了,眼看着官帽子要丟了,心裡怎麼可能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