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次難以置信的相當失敗的約談工作,對於馮光海和王鴻軒來說,在談話開始之前,根本就沒有考慮到會出現這一幕。他們一個是省委的書記,一個是省政府的省長,陽西省的黨政一把手聯合出面,和省委常委進行工作談話,難不成還有人敢於挑釁領導的權威不成?
可是想不到並不代表不會發生,他們兩個人的要求是,領導小組的成員們必須服從省委省政府的意圖,把政務中心關於整頓煤炭行業秩序,調整產業結構的專項治理工作,毫不猶豫的貫徹執行下去,而不是所謂的加以變通,給出補救的時間以觀後效。
兩人心裡很樂觀,覺得這不是多困難的事情,連這點問題都處理不好,還當得哪門子書記和省長?
一把手的意志是不容許對抗的,也是最終的解釋權,也就等於說,我們說出來的話你們聽也得聽,不聽也得聽,結果不是以你們的意願爲導向。
王鴻軒開場就用極爲嚴厲的語氣說道:“同志們,政務中心的文件說的明明白白,要求各個省市必須不打折扣的完成這項任務,至於不打折扣這四個字,到底是什麼意思,我想就不用我來仔細解釋了吧?在高建彬同志的努力下,我們陽西省的治理工作已經有了良好的開端,首先把秦江市作爲試點,也已經做出了示範性的行動,而且受到了當地人民羣衆的歡迎和支持。”
接着說道:“我實在想不出有什麼理由,要放緩工作推進的速度,對你們給高建彬同志的建議。也完全不能理解。同志們。不能爲了自己的原因就不顧陽西省的大局。你們可是省委常委,這是一種錯誤的想法,目前的停滯狀態也是一種錯誤的做法,這樣的局面產生,對陽西省的領導班子是個很大的危險。”
以馮光海的經驗當然能夠明白,高建彬並不是屈服在他們三個人或者說來自他們背後派系的壓力之下,才決定把大規模行動的時間暫時押後。高層的決心和意志是不可動搖的,這是一種大勢所趨。無論哪個家族或者派系,不管有多大的勢力,也不敢在這樣的大環境下跳出來反對,那樣得到唯一的結局,只能是在打擊下灰飛煙滅。
之所以高建彬拖延着沒有強行推動,是在試探即將到來的阻礙有多大,從根源上把問題解決掉。誰都清楚,這項工作的結果是不能改變的,但是過程中的方式方法,的確需要考慮。既要完成上級領導給的任務。又要把因此帶來的矛盾降到最低,題目真的不太好做。
馮光海也要表示出自己對整治活動的支持。陽西省可是典型,他最後的幾年任期也該有所建樹了,說道:“我也很贊同王省長的意見,我們陽西省是個產煤大省,而煤炭這種能源對我們國家來說也是非常重要的礦產,關係着經濟發展和民生工作。大量的黑煤礦和小煤窯的存在,不但干擾了煤炭市場的正常秩序,給國家和人民的利益造成了損失,還對人民羣衆的生命安全形成了威脅,所以省委省政府高度重視這次的治理活動。”
接着說道:“無論在任何時候,黨員幹部的思想,必須要和組織意圖保持高度的一致,這是沒有絲毫商量餘地的鐵律。我希望你們儘快的扭轉這種錯誤思想,重新回到正確的軌道上,發揮自己的能力,在高建彬同志的帶領下,把全省煤炭行業產業結構調整的工作做好。”
董海亮、左天琪和潘明莉最近都覺得很鬱悶,被高建彬一連串的舉動打得頭暈眼花的,收走了省國土資源廳關於礦產證的最終審批權也就罷了,可是省紀檢委還要派出工作組進駐,隨時盯住每一個環節。在領導小組掛名的潘楊和宋博玉,隔三差五的還去搞突然襲擊,這高書記做事情也太周密了,一點想要動手腳的餘地都沒有。
現在聽到馮光海和王鴻軒又在囉嗦,把大道理講的天花亂墜正氣凜然,心裡就覺得很煩。你們現在倒是成了反對煤炭行業黑幕的正義鬥士,那以前幹什麼去了,要不是高書記重拳出擊,你們還不是視而不見作壁上觀?
三人被批得漲紅了臉,兩個老闆都點出他們這樣的做法,是出於私心,這哪能受得了,就是真的也不能承認,思想錯誤屬於領導幹部不可原諒的錯誤,關係到以後的前途。
左天琪仗着有程家的支持,這次又捱了紀律處分,一肚子的火氣沒處發,第一個說道:“馮書記,王省長,我堅決否認您二位對我的指責,我也是出於對這項工作的考慮,所以才提出了給予補救機會的建議。我們都心裡明白,煤炭行業之所以現在如此的混亂,難以管控,這不是三天兩頭能形成的局面,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繼續說道:“首長們的決定當然是高瞻遠矚的,可實際執行的過程中,我們不能不爲陽西省的穩定着想!事情總是要循序漸進的,問題不是出在我們省委省政府的層面,而是各地市和縣區甚至鄉鎮形成的阻礙,急於求成,就把這項活動最後變成一鍋夾生飯了!”
潘明莉說道:“正是爲了陽西省的大局考慮,我們認爲,還不如就把問題敞開了說敞開了做,要求那些手續不完善的煤礦,在規定的時限內補充缺失的審批,繳納相應的懲罰費用,以後的生產和銷售,都要接受煤礦生產安全監督管理局的約束。”
接着說道:“有了手續,就等於從黑煤窯變爲接受管理的正規煤礦,對我們做出產業結構調整,是個前期的基礎,也能給各地的財政部門帶來相應的收益,國地稅總是要交的吧?”
然後說道:“我們不能接受領導們的批評,每個人看待同樣的問題有不同的意見,這是很正常的,就像是左天琪同志說的,這是個歷時已久的老矛盾,既然要完成上級領導的任務,我們要儘可能做的完美一下,再說,高書記也沒有否決我們的建議,只是認爲考慮的不成熟,有待於完善。”
馮光海對她的辯解大爲不滿,怎麼,你覺得翅膀硬了,能和我直接對抗了?語氣很不善的說道:“明莉同志,建彬同志雖然沒有直接否決你們的提議,但是也沒有贊同這個思路,之所以推遲了行動,是要綜合各方面的意見。他想必也和你們說過,對待黑煤窯的問題,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予以最嚴厲的打擊,拖得時間越長,問題就會越多,解決起來也會越發的困難,你不要曲解他的意思。”
董海亮說道:“出於種種原因的考慮,地市和縣區的黨委政府,都採取了嚴厲打擊的態度,可暗地裡呢,監督檢查的工作卻處於表面狀態,要不然哪裡來的這麼多黑煤窯?在此以前,國家就對煤礦的問題很重視,多次下發過整治的文件,最近的一次我記得就在年初。可省委省政府呢,根本沒有對這個問題表示出多麼強烈的重視。”
馮光海和王鴻軒聽到這句話,不由得都皺起了眉頭,好你個董海亮,你這是要把火燒到我們身上了,省委省政府,不就是說的我們兩個嗎?
董海亮又說道:“王省長你爲此召開了相關的市長工作會議,把上級的文件轉發了給地市,後續的監督檢查和驗收呢,也是由地市來完成的,和前幾年的做法沒有什麼兩樣。我們這些領導們最後能見到的,就是一份不知道真僞的彙報,本來問題的根源就出在下面,這樣做能有什麼成效?”
王鴻軒當即勃然大怒,我就知道你遲早給我露出尾巴來,原來矛頭對準的人是我,想拉着我下水承擔責任,你快醒醒吧,不但沒門,窗戶都是關着的!
他冷冷的說道:“董海亮同志,作爲省長我負責的是省政府的全面工作,不可能對一項安排關注的那麼緊,要是我們都沒有記錯的話,你纔是煤礦治理工作的最終驗收人,左天琪同志是實際的執行人,這是在省政府會議上做好分工的,不但對以前的疏漏推諉,反而找出種種的理由來強調,你這是負責任的態度嗎?”
董海亮反脣相譏的說道:“王省長這是非要追究我不可了,那好,我們就回憶一下這裡面的原因和責任。銅臺市旭華縣北葛莊鎮煤區,省煤炭生產安全監督管理局的監督管理三處,到那裡進行檢查的時候,發現了嚴重的違規操作和大面積濫挖黑煤窯的現象,並存在瞞報事故的違法舉動。”
接着說道:“監管三處停止了北葛莊鎮礦業公司的生產,並處以了鉅額罰款,要求省政府出面追究該企業法人的刑事責任,那我請問王省長,這家煤炭企業自始至終沒有停產,也沒有繳納一分錢的罰款,這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