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知兩點鐘開會,兩點半了還缺三個四。
潘寶山看了幾次時間,有點不耐煩,問鄭金萍是不是把會議時間通知錯了。鄭金萍說她肯定沒搞錯,有電話記錄可以作證。
“那現在開會,再過來的,全部道前面站着聽!”潘寶山說得很嚴厲。
已經到場的十幾個村支書相視一笑,以爲潘寶山只是說說狠話轉個面子,畢竟召集的會議有人不當回事,不發發狠臉上也不好看。
就連魯成升也這麼想,因爲黃開建跟他們講過,凡事政府口分派的事情,不要太積極,懶散點很正常,鬧出動靜來也沒事,到時由他來解決。黃開建是那麼說的,也是那麼做的,確實出了幾次事,但都被他壓制平息。
後來,夾林鄉的幾個副鄉長都有了數,一般不對下面的村支書強烈要求什麼,省得弄出不快,自掃顏面。村支書們也因此腰桿硬了起來,反正有黃開建做後臺,可以不鳥鄉政府的那班人。當然,樑延發除外,凡事只要他親自出面,也很好使。
晚到半個多小時的幾個人,以爲潘寶山也跟其他的副鄉長一樣,根本就沒把開會的事放在心上。當他們陸續來到的時候,魯成升已經開始按計劃開始帶頭表態了,說斜溝村今年保證春花生採用地膜種植的面積,要達到總數的百分之九十以上。
“啥百分之九十啊?”帶頭進來的大陡嶺村村支書王三奎端着個杯子,晃着步子走進來,“魯成升,可從來沒見你這麼積極過!”
“你哪個村的,幾點開會你知不知道?”潘寶山喊住了王三奎。有話說,冷鐵難打,老竹難彎,各個村支書都是老杆子,不好**,不過越是這樣就越得真瞪起眼鎮一下,否則以後還怎麼服衆。
“知道啊,兩點嘛。”王三奎笑道,“中午有事耽誤了會,所以纔過來。”
“耽誤了會?”潘寶山板着臉皺起眉頭,“這會都要開完了你纔來,還叫耽誤了會,還有沒有點組織紀律性?”
“知道結果就行了嘛。”王三奎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他打心底裡就沒把潘寶山當回事,之前沒見過面,只知道他是農經站上來的。
潘寶山對王三奎也不瞭解,還沒下過大陡嶺村,不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沒有過程哪來的結果?”潘寶山瞪起了眼,“現在給你們兩個選擇,一,到前面去站着把接下來的會開完;二,調頭回去,不想開這個會就不要來!”
之所以給出兩個選擇,潘寶山有他的考慮,也不能把事情做絕對,四十歲的人了,跟小學生一樣被罰站,面子太難看。但留下他們又會折了自己的威信,所以乾脆再給他們一條還算是有點面子的路,立馬走人。
王三奎是個粗人,沒什麼心眼,被這麼一個狠拿心裡頓時沒了底,他不知道潘寶山到底有什麼來頭,竟然這麼強硬?而且看這架勢,肯定不簡單,要麼這麼年紀輕輕的就當上副鄉長?“潘鄉長,中午真的有事,黃書記找我談村裡發展的問題。”王三奎搬出了黃開建,想擋一下。
“黃書記中午我跟一起吃的飯,離開飯桌他就直接去縣裡開會了,你跟着他一起去的?”潘寶山質問道。
氣氛一下緊張起來。
“沒,沒有。”王三奎摸了摸額頭,有點餒弱。
“那你怎麼和黃書記談村裡發展的事?”潘寶山道,“不會是中午喝多了,睡夢中和黃書記交流的吧。”
此話一出,大家都笑了起來,氣氛緩和了不少。
瓜坡村村支書範少華也來得最晚,不過他比較圓滑,一看緊張的局勢要有所好轉,立刻堆着笑臉對潘寶山笑道,“潘鄉長,我們記性差,把開會的時間給記錯了,所以來得這麼遲。”
潘寶山還是繃住臉,“今天我這表現,有人可能會說我愛擺譜,喜歡端架子訓人讓人下不了臺,你們要這麼認爲,那我也沒辦法。但是,有幾句話我要說,做人起碼要有個相互的尊近,你不尊重別人,怎麼能得到別人的尊重?人都難免有個事,不能按時到會難道不能打電話請個假?害得大多數人坐着乾等,浪費了多少時間?難道我們的時間不重要?其實話說回來,你們這些村書記年齡都比我大,有的跟我父輩的年齡都差不多,按理說不管什麼事我都該禮讓一些,但工作就是工作,沒有二話!”
“潘鄉長你說得對,以後我們大家都會注意,類似事情肯定不會再發生!”範少華微欠着身子笑道。
潘寶山點點頭,手指敲敲桌子,“說句不上臺面的話,剛纔王三奎書記說得也有點道理,很多事確實只需要知道個結果就行,用不着動不動就發文件、召集開會,那純粹是浪費財力物力還有精力,要不國家怎麼提出要精簡文山會海?不過凡事不能一刀切,有些事還是要大家坐下來一起交流交流,探討探討。”
“是的,今天的事是很重要。潘鄉長,我插個話。”魯成升站了起來對範少華說,“潘鄉長倡議今年全鄉春花生採用地膜種植,好處很多,關鍵是能增加產量,鄉里對這塊很重視,農民買地膜還有補貼呢!”
“好,好啊!”範少華立刻附和,“那當然是好!”
“不過有的村民觀念可能跟不上,或者有其他想法。”魯成升道,“所以潘鄉長開了這個會,想問問各村的情況,推行的難度有多大。”
“魯書記已經表態了,他們斜溝村能保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花生種植面積用地膜。”潘寶山冷眼看着範少華,“你們瓜坡村怎麼樣?”
“瓜坡村當然不能落後,也保證百分之九十以上!”範少華回答得很乾脆。
潘寶山想再趁機問問王三奎,還沒來得及開,王三奎已經拍着胸脯表態了,“潘鄉長,我們大陡嶺村不只是要不落後,而且還要爭先進!我保證,咱們村今年春花生全部用上地膜,百分百的,誰家要敢不用,我帶人去挑他們家屋脊!”
王三奎的話讓大傢伙笑了起來,潘寶山也笑了,好一個粗暴的傢伙。
“你們都到座位上坐吧。”潘寶山指了指王三奎和範少華他們。
幾個人頓時焦促入座
潘寶山頓了頓接着說,“剛纔魯書記的態度和決心很好,但要注意方式方法,現在開展工作要人性化,很多事靠得是說服,而不是強行推進。就說採用地膜種植花生的事,如果在座的大部分都反對,那我也不會一味地堅持。不過像這麼個對百姓有利的好事情,我相信大家的判斷力,又怎麼會反對?”
話一說完潘寶山心裡就笑了,這純粹是耍腔調,沒有人是傻子,都能聽得出來。不過有些事就是奇怪,大小隻要是個領導,說的話就跟皇帝的新裝一樣。
“潘鄉長主張採用地膜種植春花生,我們絕對是支持的……”
“潘鄉長說得沒錯,羣衆意識不到地膜花生的好處,我們做幹部的一定要發揮作用……”
此時潘寶山立刻壓了壓手,“地膜花生的事就到這裡,大家回去後上上緊,下面再說點事情,就是關於小麥抗旱的問題。不怕一冬旱,就是正二三,這都三月下旬了,還不見個雨星子。”
“就是,得抓緊想想辦法。”王三奎示好地說,“咱們鄉可是產糧大鄉,萬萬不能減產。”
“越是產糧大鄉,單純的糧食生產就越有弊端,因爲規模化和機械化跟不上,有些服務到不了地頭,一定程度說還是靠天吃飯。”潘寶山表情嚴肅,“下一步,鄉里馬上要對農業結構進行規劃調整,發展經濟作物,到時還希望各位書記多多支持。”
“那是當然的!”魯成升帶頭應聲,“我們也盼着早點能多元化發展,要不每年就靠小麥稻穀玉米地瓜的,也不是個事。”
“往後會逐步改觀。”潘寶山開始露出笑臉,“不管怎麼說,今年的小麥抗旱還要一招不讓,你們回去後組織村民到麥田耙地。過了驚蟄不耙地,好比蒸饃走了氣,這可是寶貴的抗旱保墒經驗,這個時候水分散失的快,及時耙地能切斷土壤的毛細管,深層的水分泛上來後就能很好地留在小麥根部的土壤層中,對解決小麥的旱情有非常大的作用。”
“嘿嘿,潘鄉長懂得還真不少呢。”王三奎摸摸後腦勺,小聲對旁邊的魯成升說。
“你以爲是鬧着玩的?”魯成升一本正經地說,“以前潘鄉長在農經站的時候下村指導,老農們都佩服,人家在學的就是農林專業!”
“閒話留到閒時說,現在開會說正事。”潘寶山看了看魯成升和王三奎,“除了耙地,還有個法子也不錯,就是鎮實,把麥地表層的土塊壓碎,一方面能補填土壤表層縫隙,同樣可以減少水分散失,另一方面,表層土壓緊實後,導熱作用加強,還可以提高土壤的溫度,減輕凍害。所以,對於時間和人力充足的農戶,可以採用耙地和鎮實相結合的法子,效果會更好。”
潘寶山的話,讓村支書們和信服,他們沒想到這麼個年輕人還真能講出點莊稼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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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很圓滿地結束,潘寶山很痛快,看這樣子,村支書們還都算服貼,起碼錶面上是。
潘寶山挺着胸走出了會議室。
魯成升從後面追了上去,“潘鄉長,跟你說個情況。”
“嗯,什麼事說吧。”
“以前黃書記召集村支書開會,散會後都安排酒桌的。”魯成升不好意思地說,“我這話沒別的意思,如果你也能安排一下,往後他們絕對會聽話,因爲你事情做得漂亮!”
“嘿。”潘寶山歪頭笑了笑,想想也確實是那麼回事,立刻對隨後跟來的鄭金萍說,“鄭主任,趁大傢伙還沒散,跟他們說說,晚上在富貴酒樓坐一坐。”
“好的潘鄉長!”鄭金萍一晃肩膀,回頭進了會議室,把事情說了。
潘寶山聽到身後傳來一陣叫好聲。
聲音還沒落盡,鄭金萍追了上來問:“潘鄉長,今晚除了我跟你參加,還要誰去?”
鄭金萍這麼問是先入爲主,要不這麼問,潘寶山不一定會讓她去,問了,潘寶山就不好意思掃她面子。
這樣一來,就有了和他同桌喝酒的機會,到時藉着酒勁,散場後加緊進攻一番,爭取儘快把他俘虜到兩腿之間,如此一來,就可以穩穩地靠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