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益彤能摸進房間,絕對不會是偶然,她是煞費苦心跟蹤而來。
現在殷益彤是繼許良庭之後的松陽日報社社長,已經風頭高漲地列隊到嚴景標的“警衛隊”,不再像以前那樣,似乎被遊離在圈子邊緣。
殷益彤在當上社長之初,那會兒潘寶山還沒有消息說要去省委宣傳部,甚至能不能雄起還很難說,所以一時疏忽,沒有待見他。
潘寶山不受殷益彤待見,源於宋雙。那要追溯到國家發改委督查小組從松陽剛走的時候,潘寶山請許良庭和馬晉賢喝酒,讓他們向受藍天公司違規廣告曝光事件牽連的人代爲明義,有機會自會還情。其中,因爲和宋雙有過交觸,所以潘寶山又親自給她去了個電話,算是特別關照。
電話關照之後,潘寶山覺得像宋雙那般級別的人,應該能有點回旋的餘地,於是便給殷益彤打了個電話,說能不能爲宋雙調個崗位,哪怕到不重要的採訪部門做個主任,也比在資料室好,畢竟是一線,也算是沒離開老本行。
當時殷益彤沒有給潘寶山半點面子,因爲在她眼裡,潘寶山差不多是個只有半條政治生命的人,不用緊貼了,所以她託辭說有關處理決定都是市裡的意思,報社這邊做不了主。
然而讓殷益彤沒想到的是,沒過多久潘寶山竟然又神奇地復活了,而且還是滿血,成了省委宣傳部的領導,那可是腳底板踩頭頂的分量。爲此,她兩天沒睡好,就琢磨着如何能把在潘寶山面前丟了的情面再撿回來。
就這件事,殷益彤在上面算是下足了功夫。她不動聲色,甚至連社黨委會都沒開,火速將宋雙從後方資料室調到了前方採編一線,任新闢的城市部部門主任。
在調動宋雙之前,殷益彤與她的談話很是意味深長,一副慨嘆頗深的模樣,說潘寶山前些日子來過電話,關照要幫她調動下工作崗位,但因爲市裡有相關指示,心裡實在沒有底能周旋到什麼程度,所以沒有給個明確的答覆,所以這事一定程度上可能會讓潘寶山產生些誤會。
宋雙大概明白是個什麼事情,但也並不就此發表看法,只是感謝殷益彤照顧得到位。殷益彤搖頭笑笑,說要感謝就感謝潘寶山,是他說的情。言畢,殷益彤故意又一聲長嘆,說她擔心的是在這事上沒落個好,潘寶山對她的誤會估計一時半會還消除不了。宋雙聽後搖了搖頭,說潘寶山不是那樣計較的人,應該不會。
藉着宋雙這話,殷益彤對她說既然這樣,不管潘寶山誤不誤會,要她尋着機會就帶句話,讓潘寶山明白是怎麼回事,那樣或許可以儘快地讓他不誤解。
宋雙連連點頭,說那是必須要做的,否則她也過意不去。其實,宋雙把眼前的事情一聯繫,就知道殷益彤的那點把戲,肯定是當初沒買潘寶山的賬,可現在開始懊悔了。當然,宋雙絕不會表露出來,這一刻,糊塗一時勝過聰明一世。
不過在裝糊塗的同時,宋雙也玩了點小聰明。當初她安排寫稿的記者小趙,被“發配”到熱線值班座上當接線員了,讓她覺得對不住人,何不趁此機會幫小趙“平反”一下?
於是,宋雙一皺眉頭,說潘寶山對小趙的事也很關心,表示記者的工作也很不容易,忙在一線就是身處風口浪尖,難免會有失誤,所以絕不能一棍子打死,那樣是很不負責的。
殷益彤還真相信宋雙的話,因爲上次潘寶山給她電話時,只是說了宋雙的事就被她堵了回去,否則接下來也可能就會說小趙的事。
宋雙看瞧得出來殷益彤是深信不疑,這讓她很是感慨,看來每個人都有大失水準的時候。殷益彤平日裡是很精明的,一般琢磨事還比較透,沒想到今天一下子就被完全矇住。也許是因爲心境不一樣,現在殷益彤就是一門心思想要得到潘寶山的諒解,心切之急可想而知,所以一旦聽說相關的可能性事情,難免會盲目信從。
就這樣,記者小趙的問題也解決了,離開了接線員崗位,而且殷益彤還根據本人意願,讓其去了類似行政性質的部門,總編辦。
總之,從宋雙和小趙的事情解決上,殷益彤覺得她做得已經算是到位了,但是她也認爲,要想徹底調和與潘寶山之間的關係,並不能僅僅靠那兩人的工作安排。
有些事還需要親自出動。殷益彤經過一番考慮,覺得應該製造和潘寶山偶遇的機會,到時她拿出女人樂天派的一面,表現出熱情來,貌似與潘寶山並沒有發生什麼不快,然後,再很含蓄地點一下宋雙和小趙的事,表明起初電話裡駁面子只是無意之舉,或者是她的行事方式,跟本質態度無關。
所以,殷益彤撒開人馬摸索潘寶山的行蹤。歐曉翔要請潘寶山吃飯,就是她掌握的一個線索,所以,她知道了潘寶山近幾日要回松陽。殷益彤知道,潘寶山回富祥不會只是回家,八成要到縣大院去。於是,她馬上給還在富祥縣縣委辦公室副主任位子上幹得快活的哥哥殷益開去了電話,讓他密切注意潘寶山會不會去縣大院找什麼人。
殷益開幹別的可能不到位,但做這些卻很在行。沒有閃失,他及時而準確地知道了高厚鬆與潘寶山見面一事。
殷益彤得知後,立刻展開了周密的策劃,列了幾套方案甄選。最後,她叫上了宋雙,一起去富祥,到縣委宣傳部就拓展城市版面的報道領域工作,談點合作。
就這樣,殷益彤帶着宋雙來到了富祥,爲了達到和潘寶山碰面是絕對偶然的目的,她沒有跟高厚鬆打招呼,而是破天荒地直撲宣傳部,找部長曹魏。
曹魏覺得應該向高厚鬆彙報一下,他是副處,陪同級別不夠。殷益彤將他攔了下來,說只是談點業務上的合作,用不着驚動高厚鬆,況且當初高厚鬆在市廣電局的時候,他們都是一個系統的,熟得很,也用不着客套。
曹魏並沒有多想,並沒有察覺到有不對勁的地方。
其實只要稍微想一想就不難發現其中的異常:如果只是談點業務合作,殷益彤用得着親自出面?不過也可以理解曹魏的心思想不到位,殷益彤過來直接奔他,他還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以爲殷益彤把他當回事了。
所以,曹魏談起業務很用心,表示出了極大的支持與配合。在隨後的招待上,他更是用心,去富祥大酒店是必須的,到富祥吃飯,富祥大酒店是招牌,那是檔次和規格問題。
在去富祥大酒店吃飯的問題上,殷益彤沒有着急表態,她在等殷益開的消息,要看高厚鬆請潘寶山到哪裡去用餐。
時間還比較湊巧,殷益開及時給殷益彤來了電話,說高厚鬆和潘寶山要到富祥大酒店吃飯,而且還是在二樓的普通包間。
這一下殷益彤有了底,也就默認了曹魏提議到富祥大酒店吃飯的事,不過在房間的選擇上,她拒絕了曹魏到貴賓包間的安排,說要樸素節儉,到普通間就很好。
殷益彤堅持,曹魏當然說不的什麼,只有同意。
一切按照殷益彤的計劃行進。飯吃到一半的時候,她接了個電話,聽了兩句便笑起來。掛掉電話後,殷益彤說剛聽到個消息,高厚鬆也在二樓這邊的房間,既然這麼巧合,就過去敬杯酒。
曹魏一聽忙起身要陪引過去,殷益彤說還是分開去,可以讓高厚鬆多喝兩杯。
就這樣,殷益彤獨自出門,讓服務員領了個路,便來到了潘寶山和高厚鬆所在的包間。
“誒呀,這麼巧啊,潘常委也在!”殷益彤進門後,眼睛看到潘寶山的剎那,頓時露出誇張的驚訝表情,“看來今晚過來敬高書記這杯酒是要賺了,還能有機會敬潘常委酒!”
“哦,殷社長什麼時候過來的?”高厚鬆顯然是大感意外。
“今天下午,到你們宣傳部談了個小小的合作。”殷益彤道,“我們報紙不是設了個城市部門嘛,有對應的版面,經過前期的運作,發現僅僅把目光盯在市區是遠遠不夠的,稿件結構太單一,內容太單薄,所以開拓了下思路,想把三縣縣城區域內的部分新聞資源也整合過去,那樣版面總體可能就厚實多了。”
“這樣啊,那當然好,縣城向城市化、都市化發展,文化宣傳要先行,很好!”高厚鬆道,“殷社長以後可以多多關照我們富祥啊。”
“那還用說?”殷益彤笑道,“富祥可是三縣的第一站!這裡畢竟也是我的老家嘛。”
“呵,很感謝殷社長。”高厚鬆笑道,“不過我看你也太不夠意思了,下午就來富祥,怎麼不跟我打個招呼?”
“急着談事情,再說也考慮到高書記太繁忙也就沒打攪。”殷益彤說到這裡,把話題引向了潘寶山,轉身正面朝向他,“事實證明我的考慮是對的,沒打擾到你和潘常委談事。”
“這麼說對也不對。”高厚鬆呵呵一笑,“我跟潘常委談事是不錯,可難道你不想跟潘常委見見面?”
“想肯定是想了,就不知道潘常委給不給這樣的機會。”殷益彤眼神帶着絲絲繚繞,緊緊地盯着潘寶山。
潘寶山微微一笑,對殷益彤這號人他是很清楚的,現在陡然冒了出來絕非偶然。不過對她也用不着較真,上次打電話的不快不必太上心,當然,也不能真的就無所謂,畢竟也算是外交事件。
“殷社長,你這話我看多是要反過來說纔對。”潘寶山面帶微笑,“市裡的任務多指示多,你怕是忙不過來吧,想必自由的時間很少。”
“欸喲潘常委。”殷益彤一下就聽出潘寶山的話音,但她全然似無所知,呵呵地笑道:“市裡的任務和指示是公事,能推就推推,再怎麼着也能忙裡偷閒吶。”
“別站着說了。”此時,高厚鬆對服務員一揮手,“加個座位,讓殷社長坐下。”
“不了不了,那邊跟曹部長還在談着事情呢,中途偶然得知高書記也在這裡,就過來敬杯酒嘛。”殷益彤擺手笑道,“不過很意外地見到了潘常委,實在是驚喜,所以這第一杯酒我就先敬潘常委吧!”
殷益彤說着,走到潘寶山身邊。
潘寶山不能沒有迴應,端着酒杯站了起來,“殷社長,這酒還是我敬你吧。”
“一來一往兩杯嘛。”高厚鬆想鬧點氣氛,一旁高聲道:“一杯也可以,但要交杯。”
殷益彤當然是不會拒絕的,不過潘寶山搖起了頭,對高厚鬆笑道:“高書記,這不合適,人家殷社長是奔你來的,我怎麼能搶了風頭,還是你跟她交一下比較合適。”
“嗯,我看和潘常委的交杯就免了吧。”殷益彤看到這裡,笑道:“沒準潘夫人有交待呢,我可不能做矛盾挑起人啊。”
話說到這裡算是個圓場,接下來殷益彤便向潘寶山舉杯,潘寶山不想多喝,說乾脆一杯雙意,也算是有來有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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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厚鬆這會看得出來,潘寶山對殷益彤有點不感冒,所以也藉着一杯雙意這話,和殷益彤喝了一杯,以便讓她快些離開。
但殷益彤在出門前,顯示出了點大度,主動和在座的其他人象徵性地意思了一下,碰碰酒杯沾沾嘴脣,然後才退了出去。
出門後,殷益彤快速回到本桌的房間,即刻對宋雙說潘寶山也在高厚鬆的酒桌上,讓她和曹魏也一起過去,順便敬杯酒。
宋雙明白殷益彤的意思,和曹魏過去後,借敬酒的機會把調崗的事情說了下。
潘寶山恍然一點頭,暗歎殷益彤的城府還真有點深度。按理說,此時理應回訪一下殷益彤敬杯酒,既表示感謝,同時也是來往之禮。但潘寶山沒有行動,跟殷益彤喝酒,還真沒那份心情。就在這個時候,恰好另外一個女人打來電話,說要請他喝酒。
潘寶山的心情一下就上來了。
來電話的女人,是江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