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社方面的事情安排妥當,潘寶山輕鬆了許多,直到此時他才覺得對藍天公司虛假廣告的打擊有了八成把握。
離開報社的時候,潘寶山和許良庭重重地握了握手以示感謝,之後便鑽進車裡,破例搖下車窗,揮揮手才走。
回辦公室的路上,潘寶山很是感嘆,爲什麼能與許良庭如此“敞開心扉”?按理說,之前和他也沒有什麼深交,有些話不應該說得太透,那樣輕易交底顯得欠考慮。但細一想也很好理解,因爲許良庭和他有個共同的對立面,嚴景標。正是因爲這個原因,導致心理防備有所放鬆。
不過總的來說還好,至少到目前來說還沒有什麼不妥的苗頭。況且現在也不是多想這事的時候,針對藍天公司的攻擊還要繼續籌劃,第一個步驟佈置完畢,第二個要馬上着手,打出組合拳的威力來。
接下來,潘寶山要在藍天公司售房的環節上做文章。依據目前有關規定,樓盤銷售要至少在主體完成一半的時候才能預售,而藍天小區的的一二期均是地基剛打下去便開始預售,收取購房者二十至三十萬不等的定金。更爲嚴重的是,在藍天小區三期項目的開發上,甚至連樁基都還沒打便搞起了預售。
這方面的事,應該還要找房管局局長邵沛豐,但是潘寶山覺得並不對路,因爲從處理房管局指定評估機構一事來看,他跟嚴景標走得太近,找他便會透露風聲,無疑是主動求敗。
潘寶山初步打算,還是通過媒體曝光,但這一次要找省級以上的媒體。找媒體不是太着急,前期的證據材料收集必須儘快做好。潘寶山立刻找鄧如美,讓她安排幾個人以購房者的名義去藍天公司買房,留下錄音、預購合同材料以作證據。
“這樣的證據有點微觀了,面上的說服力不強。”鄧如美聽了潘寶山的計劃後道,“如果能從房管局找到內應,獲取藍天公司的報批手續,再在時間上卡一下,那就有力多了。”
“我擔心那麼一來會打草驚蛇,因爲房管局局長邵沛豐和嚴景標關係很親密。”潘寶山道,“其實這方面包括規劃、建設等部門,也都能去了解一些情況作爲佐證,但同樣動靜會有點大。”
“要是這麼考慮那就算了。”鄧如美道,“還是穩紮穩打的好。”
“嗯,本來的目的也就是要製造麻煩,並不是真的要把藍天公司給搞垮。”潘寶山道,“在松陽,只要嚴景標在一天,藍天公司就會安然無恙一天。況且,藍天公司是正規軍,他們在搞公關的時候不是隻搞關係點,而是一張關係網,也就是說,即使嚴景標不在位子上或者是離開了松陽,藍天公司也還能找其他得力的地方關係做保護傘。”
“呵呵,要想徹底清算藍天公司,還得靠你自己。”鄧如美笑了起來。
“又給我施加壓力啊。”潘寶山也笑了,“等我哪天做了松陽一把手,肯定要秋後算賬,讓藍天公司把吃進去的都吐出來。”
“我看也不一定。”鄧如美道,“到一個位置自然就有一個看法,等你執掌松陽大政的時候,沒準藍天公司就是你手中的一枚棋子。”
“也對,從政經商,沒有絕對的敵人。”潘寶山道,“鄧姐,說點咱們的事,那三百畝地塊的開發到什麼程度了,近一段時間我一直沒閒下來,也沒關注。”
“現在要穩一點,沒什麼進展。”鄧如美道,“最重要的預算問題還不是太清晰,正在理順。”
“虧應該虧不了吧,就是賺多賺少的問題。”潘寶山道,“不過眼前的機會很好,像藍天小區的一二期項目,估計都賺翻了。”
“不心急。”鄧如美道,“我們的小區建設馬上就能提速,只是現在還沒預售而已,但前往售樓中心的人很多,報名訂房的已經有好幾百人了。”
“先不能收購房定金,下面針對藍天公司的虛假廣告的行動就要開展了,到時沒準要出亂子。”潘寶山無可奈何地笑道,“對藍天公司這麼一搞,我們也深受影響啊,房價雖然是不容易下去了,但銷售怕是會不太順利。”
“早晚賣出去就得了。”鄧如美道,“對我們的小步前進計劃影響不大,算是傷敵一千,自損一百吧。”
“嗯,你這麼一說我就釋然了。”潘寶山笑嘆着伸了個懶腰,在椅子上躺倒,“每次和你在一起,就是我最放鬆的時候。”
鄧如美輕輕地拉起嘴角,慢慢走到潘寶山身後,伸手爲他揉起了太陽穴,道:“心能平靜下來嗎?”
“能。”潘寶山道,“不過你這麼一靠近,我就沸騰了。”
潘寶山說着,伸手把鄧如美拉到了身上。沒多會,椅子就吱吱嘎嘎地響了起來。
這的種全身心的放鬆自然是令人樂顛之極,不過潘寶山有足夠的自制力,迷戀不得。在放鬆之後,他又立刻投入到與嚴景標的對抗戰鬥中去。
潘寶山覺得,在等待對藍天公司通報批評行動之前的這幾天也不能閒着,凡是跟嚴景標有關的事,只要有可能就拎出來抖和抖和。
沒用費事,潘寶山想到了以前和徐光放說起過的公車改革一事,剛好可以利用一下。
松陽市的公車改革有聲勢,還成立了公車改革領導小組,下設辦公室。領導小組組長由嚴景標擔任,副組長由市長、市委副書記及常務副市長擔任。辦公室主任則是管錢的財政局局長崔奮爲。
潘寶山以副組長的身份,把崔奮爲叫到了跟前,問公車改革的效果如何。
崔奮爲不怎麼買潘寶山賬,回答起來有點心不在焉,說很好,通過公車拍賣、發放車補的辦法,現在松陽的公車減少了差不多一半。
“一輛車一年的運行成本要七八萬吧,目前公車數量減了一半,從賬面上是起碼一兩千萬節省了下來,但實際情況似乎不是這麼回事。”潘寶山道,“車補發多了,相對有點入不敷出是不是?”
“車補其實也不多,按照有關政策,副處級在五萬左右,正處級車補在七萬左右,副廳級你是知道的。”崔奮爲道,“那也不是什麼秘密。”
“當然不是秘密,而且還是很丟人的事。”潘寶山沒有好口氣,“拿處級幹部來說,一年車補平均六萬,一天是多少?一百七八。以相對來講高一些的出租車運價來測算,一百七八要跑多少公里?難道天天沒事就出去溜一圈玩玩?”
“潘市長,你這麼說就不太合適了。”崔奮爲道,“有時出差一個長途就上前公里呢。”
“出差的次數有多少?平常在家沒什麼事的時間又有多少?”潘寶山道,“崔奮爲我跟你講,咱們松陽的車改是很失敗的。車補成了什麼?變相加薪了!老百姓怎麼看我們?還有,那些拍賣的公車到哪兒去了?當然也不可否認,一部分確實是流向了社會,但絕大部分還是內部消化了,這個內部消化有的被佔爲己有,有的只是換了個身份卻依舊掛靠在單位,還是由單位正常使用。說白了就是公車雖然改姓‘私’了,但依舊卻幹着公家的活,那背後是什麼?是領導幹部公車照坐、車補照拿的醜行!”
“潘市長,你講這麼多我很明白,有什麼指示就說吧。”崔奮爲一副冷笑的姿態,道:“你說了,我也就是聽聽,因爲我做不了主,最後拿主意的還是你們領導層的事。”
“你不是車改領導小組辦公室主任?”潘寶山道,“掛那個頭銜是爲了好玩?”
“辦公室主任無足輕重,主要還是領導小組的組長們。”崔奮爲不陰不陽地說。
“喲,崔奮爲你這麼說可不太準確,主要的可不能說組長們,把‘們’字去掉才合適。”潘寶山道,“在你的眼裡,只有組長一個人,而且組長好像也特別信任你,在車改方面,凡事他就一句話,你便忙前忙後地跑開了,可結果呢,卻越來越糟糕!”
崔奮爲聽到這裡頓時皺起了眉頭,現在潘寶山的表現有點異常,是什麼原因讓他不按常規出牌了?摸不透情況,崔奮爲不敢多說什麼。
“崔奮爲,說說你對咱們松陽車改的看法。”潘寶山見崔奮爲不吱聲,還偏要他說。
“潘市長,松陽的車改情況其實就是全國車改的一個縮影,是堪稱世界級難題的。”崔奮爲很不情願地說道,“從一九九四年開始,中辦和國辦聯合頒發了《關於黨政機關汽車配備和使用管理的規定》,到現在都快二十年了,結果怎麼樣?口號越喊越響,可公車的隊伍和消耗卻越來越大了。財政部前不久公佈了一組數字,現在我國每年公務用車購置費用支出的增長率達到了百分之二十,每年的公務用車消費支出已經超過了千億。”
“你知道的不也很多嘛,可工作上怎麼就不積極一點?”潘寶山聽後問道,“你是松陽市公車改革領導小組辦公室負責人,不好好琢磨解決的出路,就是不作爲,失職!”
“潘市長,剛纔我都說了,咱們的車改是世界級難題,在這方面我實在是無能。”崔奮爲道,“如果你有什麼奇思妙想,可以明示。”
“什麼世界級難題?說白了最關鍵的問題就是特權思想在作怪,現在不少幹部,好不容易熬出頭了,成處級或者是廳級幹部了,不好好地折騰享受一下,就跟對不住八輩祖宗一樣。”潘寶山哼了一聲,“我看實在不行咱們松陽步子大一點,學學人家國外的一些經驗,搞個嚴厲的一刀切,只保留僅有的幾輛公車,其餘全部拍賣,或者是留着公車,但要把社會的監督力量調動起來,來個全民監督,一旦發現公車私用,堅決‘零容忍’,嚴肅處理到底。”
“說起來比較容易,但做起來是很難的。”崔奮爲道,“現實情況潘市長你也不是不知道,公車拍賣究竟有多少能落到實處,羣衆監督又能起到多大作用?”
“還沒做你就氣餒了?”潘寶山哼哼一笑,“等會回去好好把頭緒理一理,反省一下車改在哪些方面出了問題,又該怎麼規避。崔奮爲,你別不當回事,省公車改革領導小組對咱們松陽的車改很重視,實在不行我就把實情報上去,看他們怎麼說!”
這一下,崔奮爲算是明白了,潘寶山就是想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