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開建正在辦公室揹着手踱步,他在想黨辦失竊和向媒體報料這兩件事,很有可能是一個組合動作,就是樑延發在蓄意拆他的臺。要是那樣的話,一定要從盜竊案着手,直至把樑延發給牽出來。
潘寶山進來後,黃開建把想法跟他說了,問他怎麼看。
“黃書記,事情沒弄明白之前還不能下結論。”潘寶山很認真地說,“這可不是小事,如果你的猜測是對的,樑延發的麻煩就大了。”
“我跟樑狗日的一直吵吵鬧鬧,但還從來沒有背後下過黑手。”黃開建表情嚴肅皺着眉頭,“難道他現在沉不住氣,開始用下三濫手段?”
“黃書記,我覺得黨辦被盜的事,是個偶然事件,樑延發可能恰好順手利用了一下,他還不至於那麼陰損惡毒搞連串謀劃吧。”
“就像你說的,先不結論。”黃開建看看手錶,“李大炮應該馬上就到,媽了個比的,抓的什麼治安,不能幹就早點滾蛋,夾林鄉不缺他這個所長!”
“黃書記,你稍微消消氣,聽我說幾句有關李大炮的話。”潘寶山上前給黃開建點了支菸,又倒了杯水,“派出所的管轄權不在咱鄉里,不管是人事還是財政,都在縣局,等會他來了你儘量給他留點面子,要不然他覺得顏面掃地,撕破臉跟你對着幹不又要牽扯份精力嘛。”
“那我知道,但不管怎麼說,派出所得配合地方工作是不是?”黃開建道,“他李大炮要是沒個數,我就天天到上面去反映,到縣委、到縣公安局去,你信不信他李大炮很快就得滾蛋!”
潘寶山看着黃開建不可一世的樣子暗暗嘆了口氣,心想用不了多久滾蛋的可是你啊。
“小潘咋了,好像有心事?”黃開建見潘寶山有些出神。
“黃書記,我在想還是能不得罪李大炮就不得罪。”潘寶山極力勸說着,“還是我昨晚那話,李大炮要是態度好,也就別跟他生氣了。”
“哦,是的,你昨晚說的有道理,那我就壓一壓,看他媽的李大炮有啥說法!”黃開建狠狠地把菸頭按滅。
李大炮,原名叫李大袍,當兵出身,有時性子也挺烈,跟黃開建有點像,很多時候點火就炸,所以都喊他李大炮。不過,他也是個有眼色的人,昨天上午一知道黨辦失竊就立刻開了個會,說事情不算小,就是不吃飯也得把毛賊給捉了。
民警們很賣力,大小線索都不放過,最終犯罪嫌疑人目標鎖定在兩個中學生身上,馬上找到人一問,全招了。
“黃書記!”李大炮一進來就介紹相關情況,他了解黃開建的性格,經常不問三七二十一就發飆,所有有事趕緊先講明白往往能風平浪靜,“黨辦失竊的事讓我很惱火,脖子上長兩個腦袋也不能到那裡去作亂嘛!這事我們所裡相當重視,昨天上午就開了個專案會,現在已經破案!”
黃開建對李大炮的態度很滿意,對辦案效率更滿意,當下激動起來,拍着桌子站起身,“好,破案神速,誰?!”
“兩個小屁孩,上中學呢,說是沒錢上網吧,偷點東西賣錢弄點上網費。”
“媽了個比,小雜毛,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不知天高地厚!”黃開建拿起香菸,散給李大炮和潘寶山,“李所長,中午吃個飯,把辦案民警都喊上!”
這事不意外,潘寶山也知道黃開建的脾性,太過情緒化,本來對李大炮咬牙切齒,可這會又要請人家客。
“我這邊就四個人。”李大炮說,“算上我兩男兩女,多了一桌坐不下,也用不着擺兩桌。”
“黃書記,那我現在去安排下?”潘寶山上前給黃開建點了火,“在食堂還是富貴?”
“就在食堂吧,我想李所長他們平常也少不了去富貴,這回就嚐嚐食堂的口味。”黃開建很高興,破案本身沒什麼,關鍵是能證明這事跟樑延發無關,要不可真要氣得肺泡冒煙。
李大炮剛好也想借此機會和黃開建交流一下,也沒推辭,說要不就聯歡一下,食堂出菜,他們出酒。
“李所長,你那好酒不少?”黃開建不拘小節。
“也沒啥好酒,上星期一個包工頭犯了點事,送了兩箱西鳳酒。”
“行行,那就喝西鳳酒!”黃開建一點都不客氣,扭頭對潘寶山道,“小潘,你去食堂安排一下,讓食堂按照接待縣級以上領導標準上菜!”
潘寶山點頭說好,又跟李大炮打了個招呼,趕緊去食堂。這會不早了,晚了來不及準備,肯定會被黃開建奚落。
剛到食堂門口,手機響了,接通一聽是王三奎。
“潘鄉長,你不是說好今個上午要到咱村考察的麼?”王三奎很着急,“這都十一點多了,咋還不見人影?村部七八口人都在村頭等着呢!”
潘寶山一拍腦門,纔想起昨天說的事,竟然給汪凡來採訪給攪和忘了,“欸喲,王書記你看這事情多巧,從昨天下午到現在就沒閒着,市裡來了個記者,上午纔在縣城把他送走。”
“哦,有記者來啊,那是該好好招待,幫忙宣傳是好事。”王三奎說。
“好什麼好,記者來是幫倒忙的,要報道鄉里的負面新聞。”潘寶山故意把事情朝嚴重裡說,好爲他忘記去大陡嶺村找好藉口,“黃書記爲這事都發火了, 安排我解決那事,可把我給忙得不輕!”
“嗨呀,潘鄉長你早說好了,在別的地方不敢說,在咱夾林鄉,要想讓誰走不出半步,他絕對擡不了腳!”王三奎說得很霸氣,“對付記者嘛,就得來粗的,別跟他們講理,酸着呢,要我說上去就倆大嘴巴子,然後啥相機手機的,全踩個稀巴爛!”
“王書記,昨天喝酒的時候跟你說過什麼,這麼快就忘了?”潘寶山口氣變得嚴肅起來,“孬好你是個村幹部,怎麼能動不動就要打要砍的,得多動動腦子,要不跟地痞流氓有什麼區別?”
王三奎別潘寶山一說不好意思起來,“喲,潘鄉長讓你見笑了。”
“行了,這會我還忙着,不多說了,下午去你們大陡嶺村。”
“好,下午幾點?”
“估計也早不了,中午還要和李大炮喝酒,三點吧。”
“喲,跟李所長喝酒啊!”
“還有黃書記,一起加強下交流嘛。”潘寶山知道王三奎最拿黃開建和李大炮當回事,故意這麼說,是想增加對王三奎的威懾力,徹底將他鎮住。
果然,王三奎聽了潘寶山的話,無形中對他的敬畏提升到了極點。
“潘鄉長,要不這樣,下午三點我去鄉里接你?”王三奎的腔調像是匍匐在潘寶山腳下。
“不用,那像什麼話,別人不說我顯擺嘛。”潘寶山口氣非常堅決,“下午我自己過去,你等我就是。”
說完,潘寶山掛了電話,趕忙進食堂安排飯菜。
中午酒場劉江燕也參加了。因爲派出所有兩個女民警,黨委這邊要有女同志陪陪,本來劉江燕不想去,但王霞有事不在,她只好過來。
酒桌上潘寶山不喝酒,說下午要到大陡嶺村摸底,爲農業結構調整做準備。黃開建對這事也很看重,說不喝就不喝,等下次補上。
李大炮說下午有重要任務的可以不和,其餘一概不能免,包括女同志。還有,既然喝酒就專心點,要像開會一樣,必須關機,要不電話接來接去亂糟糟的。
大家關了手機,開始倒酒。
兩個女民警看來有些酒量,大杯倒滿一個字都沒說。劉江燕不行,捂着杯子不給倒。
“李所長,小劉的確不能喝,就別勉強她了。”黃開建一直對劉江燕有照顧。
李大炮見黃開建說情,也不能不給點面子,讓了點步,“既然黃書記開口,那就來半杯吧,半杯再不喝的話就說不過去了,你看所裡的兩位女同志,她們也不行,但也都倒滿了。”
半大杯白酒,對劉江燕來說也是不太可能完成的任務,但李大炮說到那份上,不倒也的確說不過去。
“倒就倒吧,待會我幫你喝。”潘寶山對劉江燕說。
李大炮一聽,立刻豎起酒瓶給劉江燕倒滿,“看看,有人幫你代酒還怕什麼!”
這一下,潘寶山是惹火上身。李大炮說沒有幫別人代酒而自己不喝的道理,順手也給潘寶山倒了個滿杯。
黃開建也想撐面子,酒桌上他可從來不充孬,“小潘,喝吧,放開喝,大陡嶺村明天再去!”
“黃書記,大陡嶺村的事先不說,昨晚陪市報汪記者還有縣委辦殷主任喝得翻江倒海,現在也還難受着呢!”潘寶山推辭說。
“哎呀,小劉你年輕有爲,連續作戰的能力肯定是有的。”李大炮故意激將潘寶山,“要不然你就是看不起我這個小小的派出所長。”
“李所長你可別那麼說,我真沒那意思。”潘寶山連忙否認。
“那就啥話也別說了,喝酒!”李大炮端起了酒杯,對黃開建說:“黃書記,你發話吧,咱們開始好不好?”
這會潘寶山確實沒了招子,只有開喝。
推杯換盞一來二去,兩大杯白酒很快下了肚,第三杯又滿上。
潘寶山的確有昨晚的底子,有些不勝酒力,每喝一口表情都很痛苦。旁邊的劉江燕是特許的,一杯酒只喝了大約五分之一,她看潘寶山的樣子有些心疼,乾脆端起他的酒把自己的被子倒滿。
這個舉動在酒桌上很敏感,李大炮一看拍起了大腿,哈哈笑着對黃開建說:“黃書記,我這纔看出來,小劉和小潘原來關係非同一般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