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電局原本就有暗流,但掀起一陣風浪的是萬少泉,他以調研的名義到廣電局,和局黨組班子成員座談。言語間,對廣電局未來的發展充滿擔憂。
“廣電系統工作是非常龐雜的,作爲一把手領導,沒有較爲緊密的相關工作經驗,應該很難駕馭大局。”萬少泉臉上的表情非常嚴肅,“所以說,在掌控全局的關鍵位置人選上,到底由誰來擔綱,本來是應該慎之又慎的。”萬少泉說到這裡,稍稍停頓了一下,又道:“但是,我們要擁護省委的決定,服從省委的安排,同時,對新一任局長,我們也寄予厚望。”
此時,會議室裡氣氛凝重,六名黨組班子成員都暗中高速開動大腦,以對眼前的形勢進行準確判斷。新一任局長尚未到位,常務副省長就過來吹冷風,看來下一階段的廣電局不會太平靜。
“萬省長,感謝您對廣電工作的關注和支持,在局新老領導準備交接的關鍵時刻,需要您的指導和指示。”局黨組副書記、副局長辛安雪很迎合地跟上話來。
今年四十四歲的辛安雪,風韻滿溢,完全突破了職業女性與時尚女客的界限,渾身散發着令人躁動的魅惑之力。她從廣電局團委一個普通的工作人員起步,走到今天的局三把手,一路通暢。熟悉的辛安雪的人都說,她是一個能力非常強的人,尤其是社交能力,尤其突出。
辛安雪的附和,完全在萬少泉的預料之中,他熟知辛安雪。八年前,好不容易熬到局辦公室副主任的她,遇到了時任常務副省長的段高航到局裡調研。當時辛安雪負責座談會後勤服務,因爲茶水秘書的短暫離開,辛安雪及時補位,爲段高航倒了一杯溫吞茶。
恰好,從調研現場走了一遭的段高航有些口乾舌燥,他端起茶杯一氣喝了大半,這個場合,他不需要講風度。喝過茶後,段高航舌溼喉潤非常愜意,扭頭看了一眼倒茶的辛安雪,頓時眼前一亮。而幾乎與此同時,辛安雪身子前傾,爲他加茶。
段高航的扭頭,引得辛安雪一低頭。一剎那,她紅潤潤的嘴脣微微一拉,閃出一個不露痕跡的熱辣笑容,深深地印在了段高航的腦海中。
也就是從那一刻開始,辛安雪的屁股底下像是塞了加速器,從辦公室副主任到主任,到黨組成員,到副局長、黨組成員,再到副書記、副局長,走了一個完美的上行線痕跡。
這八年來,萬少泉不止一次看到辛安雪和段高航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場合。這事,段高航似乎也不迴避萬少泉,兩人是老關係了,就像滿杯子水,少一滴多一滴無所謂。萬少泉當然知道該怎麼做,他從不提與之相關的半個字。
辛安雪自然也是明白的,她知道如何拿捏與萬少泉相處的關係,每次見到他都非常客氣,確切地說是非常收斂,不像是在別的高官面前那樣,猛烈地釋放着濃郁的雌性發情期氣息。但是在工作上,辛安雪就不那麼收斂了,她有非常主動的配合態度,所以,她不等韋國生髮言,就第一個接上萬少泉的話。
韋國生,在局黨組班子成員中排名第二,他的職務稱謂與辛安雪恰好相反,副局長、黨組副書記。韋國生是技術業務出身,資格夠硬,老局長退位後,如果沒有潘寶山過來,按照排序和實力,他應該頂上去。不過,具體情況具體對待,在現有的條件下,如果沒有潘寶山,也僅僅是可以說很有可能。
說很有可能,自然存在一定的變數,原因是辛安雪的存在。辛安雪似乎極力要印證後來者居上的說法,暗中依仗着段高航,辛安雪表現非常強勢,半年以前她就開始造勢,甚至是拉幫結派,建立自己的勢力羣。她甚至放出了風,說廣電局之前都是局長、黨組書記一肩挑,沒準什麼時候就落到兩個人頭上了。
辛安雪的言外之意很明顯,實在不行,要是韋國生當上局長,她也要弄個黨組書記乾乾。
韋國生當然能感到辛安雪的逼人氣勢,也知道她的背景,但是因爲有過硬的技術業務能力,他穩得住,所以能表現出足夠的淡定,大有不管風吹浪打,勝似閒庭信步的氣度。也正是這個原因,讓辛安雪更沉不住氣,她不止一次到段高航面前訴說,求援手。
段高航自然是不會拒絕的,但也沒有滿口答應,在官場走了這麼多年,知道事情的變數有時會完全出乎意料,必須留點退路。事實證明,他是對的,沒想到鬱長豐把以前他根本就沒有放在眼裡的潘寶山給提溜了上去。
辛安雪的企望落空了,對此,段高航沒有過多地解釋,因爲她也算是個明事理的人。而且,辛安雪原本還擔心被韋國生全盤壓住,這麼一來,也不怎麼用擔心了,雖然排名他還在前頭,但大家都是在一個平臺上,有時候偏偏身子也就擠上去了。就像今天的座談發言,韋國生不就落在了她後頭?
韋國生對這些看得並不重,他知道在某些方面不能與辛安雪抗衡,所以乾脆就擺出一副漠視的樣子,那樣反而更能起到刺激、反擊作用。
“萬省長,我省的廣電工作已經進入了正常化軌道,在新老任領導交接期間不會出現什麼波動。”韋國生不買萬少泉的賬,這也是無奈,從實際上講,他不是不想買,而是因爲有辛安雪的存在,他也買不到。
“任何時候,麻痹大意的思想最要不得!”萬少泉是絲毫不會客氣的,對韋國生不識時務的發言非常有反應,“思想上缺少高度重視,容易造成工作局面上的極度被動,這不是說哪個人所能負責的,全省的廣電工作大局,來不得半點閃失。”
“萬省長,我剛纔的意思是從技術層面上來說的。”韋國生見萬少泉如此激動,趕緊安撫,雖然他不買萬少泉的賬,但也不能反手賣賬給萬少泉,該服軟附和的時候就要恬着臉。
萬少泉不跟韋國生較真,這次來的目的是爲了拉人站隊,儘量孤立潘寶山。
“韋局長,你是我省廣電系統的技術中堅,有你在,技術業務層面上當然是不用擔心的。”萬少泉的神態依舊不苟言笑,以充分顯示他認真關注的程度之高,“但是,從另外一個方面來講,廣電工作導向的重要性是可想而知的,剛纔我也就這方面而言。”
萬少泉說到這裡,對一直沒有發言的副局長、黨組成員仲有合、省紀委駐廣電局紀檢組長、黨組成員嚮明還有局黨組成員彭春棟、局黨組成員兼辦公室主任蓋貌四個人,逐一投去徵詢的目光。
四個人哪有不明白的道理,都嚴肅着臉,點着頭說是。這四個人當中,嚮明的頭點得幅度最大,從私底下的關係上講,他跟萬少泉交往不錯,自然要極力貼合。
“萬省長,您說得極是,我想作爲廣電人,每個人都應該繃緊政治覺悟這根筋,高度重視起來。”嚮明看着萬少泉,道:“在事關重大的一些問題上,要堅持民主集中制,不能允許有一言堂的情況發生,否則指鹿爲馬,後果是相當嚴重的。”
“嗯,向組長的表態十分中肯。”萬少泉道,“各位都是廣電系統的精英,在重要問題的決策上,要堅持專業的眼光,不能爲個別人的意見所左右,從而偏離科學發展、可持續發展之路。”
萬少泉話音一落,即刻跟上來一陣附和。
接下來的談話就輕鬆多了,萬少泉空泛地談了談今年以來廣電工作取得的成績,對在座的幾人表示了肯定。辛安雪表現活躍,完全是一副主持工作的姿態。這讓韋國生很看不慣,也非常不服氣,只是礙於場面,他甚至連個臉色都沒擺。
座談會後,萬少泉沒急着離開,有些話還需要單獨和辛安雪、嚮明說說。這事用不着放到背後,便直接說有事先各自忙,他還要個別談話。
辛安雪有數,其他黨組班子成員起身離去,她坐着沒動,說正好有事也要向萬少泉彙報。
“萬省長,潘寶山什麼時候到任?”辛安雪對這個問題還是很關心的。
“估計也沒幾天了吧,組織部那邊正安排。”萬少泉嘆了口氣道,“我看鬱長豐頭腦是有點發熱了,三十五歲的潘寶山,在我們看來就是毛頭小夥子,怎麼能放到如此重要的位置?”
“那潘寶山跟鬱長豐到底是什麼關係?”辛安雪不解地問道,“竟然這麼重用他,又是廣電局長又是宣傳部長。”
“我聽宣傳部那邊說,潘寶山和鬱長豐的女兒鬱小荷是同學關係。”萬少泉道,“此外就不怎麼知道了。”
“是田部長說的?”
“對。”萬少泉道,“據說,潘寶山對他和鬱小荷的關係擺放得很高調,組織部送他去宣傳部的時候,當着宣傳部領導班子的面,他絲毫不加掩飾地表現出了對鬱小荷的熱情。”
“那不是顯得有點炫耀了麼?”辛安雪若有所思地道,“從這一點來看,潘寶山應該沒那麼高深。”
“你什麼時候覺得他高深了?”萬少泉聽了一聲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