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成行那邊現時並沒有受到干擾,他通過日常的工作路徑,分級傳達指示,讓幾個熟識松陽口音的人在汽車站守候,只要看到三五成羣的就上前搭訕,發現苗頭就採取措施,
火車站和飛機場一般不用蹲守,那兩個地方買票要憑身份證,售票系統自帶報警功能,只要是在同一時間點、同一個地方的人超過五人買票進京,系統便會自動加關注,然後反饋到相關部門報備,這種情況下,上訪者如果集羣走航空或鐵路到北京,幾乎就等於自投羅網,除非分散開來,
這方面的情況,作爲此次上訪行動的直接幕後策劃高桂達,也意識到了,所以他選擇了走汽運線路,而且還分三批前往,一共二十多人,
事實上,散開來前往北京,然後在積聚起來也不保險,因爲在住宿登記的時候,同樣有信息採集,賓館或旅館的身份證登記,也是信息採集的一個渠道,如果同一地方的入住者達到五人以上,信息登記系統也會自動向終端發送信號,
何況,事先已經有人通風報信,只是汽車站一關就難突破,
第一批到達的九個人,在晚上七點多到站,他們按照約定,準備在附近找家旅館住下,
九人中爲首的是一個精瘦漢子,很機警,他招呼衆人小心地沿着路邊行進,
早已守候在此的執行任務的線人發現了這一團夥情況,而且尾隨上前也聽出了松陽口音,即刻就斷定是要找的人,於是趕忙上前操着松陽口音打招呼,說都是老鄉,幫忙照顧下生意,自家開了個旅館,就在不遠處,優惠入住,
精瘦漢子的警惕性很強,說不去,但初來北京這“神聖”的大地方,也多少有點怯場,說得含糊而猶豫,
線人閱人無數,一下就看透了精瘦漢子的心理,就笑嘻嘻地敬上香菸套近乎,說了些松陽的事,表明自己確實是松陽人,爾後又談起在京生活也不容易,開個小旅館天天受這個管、被那個查,掙點錢也不容易,
一支菸,幾番話,精壯漢子放鬆了警惕,到底是小地方出來的,經不起考驗,他同意帶着人入住線人的“旅館”,
線人忙喊過來兩輛麪包車,把九個人分載運走,
車子開了半個多小時,還沒到旅館,精壯漢子有點着急,說距離不遠,怎麼開了這麼長時間還沒到,
陪在旁邊的線人忙說,北京這地方不是一般地方,講究多,有的路段根本不給麪包車走,得繞路,因爲地方大,一繞路就遠了,線人邊說邊唉聲嘆氣,說開旅館真的掙不了幾個錢,這一繞路還要多燒油,心疼,
精壯漢子見了,抿了抿嘴脣,說沒事,明後兩天還有老鄉來北京,到時都介紹過來住,線人一聽忙說好,又掏出香菸散了一圈,
第一落腳點在一個偏點的旅館,是個正兒八經的旅館,當然,這僅是個過渡,有些情況還要進一步確認,
初步穩下腳跟後,線人把情況向上彙報,經過幾道程序,最終到了杜成行手裡,
此時,以松陽市信訪局局長王聯山爲首的截訪組早已經飛抵,正在和杜成行接洽,
杜成行接到彙報後,把九個人的信息拿給截訪組,王聯山一看,全是古河縣人,當即就拍板,說這批人絕對就是要找的目標,杜成行說根據反饋過來的消息,後面還有兩批,明後兩天陸續到齊,所以控制第一批時一定要小心,不能走漏的風聲,否則不利於後期的集中控制,
第二天一早,九個人還沒來得及吃早飯,線人就匆忙趕過來,說情況緊急,因爲旅館沒辦正規的執照,現在有人來查,所以要趕緊關門躲避一下,所以不得不換一家賓館,
精壯漢子不太高興,說連早飯還沒吃就要走,線人忙說,考慮到對不住大家,所以換的那家賓館檔次很高,兩人一個標間,還有豐富的免費早餐供應,現在動身九點鐘之前能趕過去,還來得及吃一肚子,
就這樣,九個人又分乘兩輛麪包車出發了,經過一個多小時的折騰,就在精壯漢子忍不住要發作的時候,也終於到了目的地,一個有點像四合院的地方,
精壯漢子覺得奇怪,這是什麼上檔次的賓館,簡直就是個農家院,不過他覺得北京這地方藏龍臥虎,沒準看似不起眼的地方,就是金碧輝煌的好住所,
可是一進院子,看到一羣彪形大漢圍上來時,精壯漢子這才明白過來,栽了,
手機、身份證、錢包,只要是能離身的東西,全部被收走,九個人被趕到一間小房子裡,像關牲口一樣,
沒多會,精壯漢子被隔離出來,
“老實交代,來北京是幹什麼的。”受委託的一個大漢問,
“看看首都北京是什麼樣,以前從沒來過。”精壯漢子答,
大漢沒接話,走過去就一耳光,“來北京是幹什麼的。”
“就是來看看啊。”
“啪。”又是一耳光,“我發現你很不老實。”大漢打完後惡狠狠地說,
精壯漢子摸着火辣辣的臉,滿眼是惶恐,沒有絲毫的反抗意識,“我,我們真是來玩的。”
“啪,啪。”大漢又甩出了兩個耳光,“看到底是你的臉皮子牢固,還是嘴皮子牢固,如果你不說實話,最後就把你整張臉給抽下來,拿到那邊喂狼狗去。”
大漢說完拽出了精壯漢子,像拎個猴子一樣,把他扔到大狼狗旁邊,狼狗咆哮撲騰,掙得鐵鏈“哐哐”作響,血盆大口,僅離精壯漢子的頭皮巴掌遠,
“我,我們是來反應問題的。”精壯漢子萎了,
“這就對了嘛,不早說,捱打不怪別人。”大漢一揮手,“走吧,帶你去吃早飯。”
“其他人呢。”精壯漢子還想着其餘八個人,
“他們沒有你這待遇。”大漢道,“給他們口水喝就不錯了。”
精壯漢子得到了一碗粥,一個饅頭,
“好,再仔細說說,你們一共要來多少人、準備到哪裡反應什麼事、打算怎麼個反應法,都給我好好說說。”大漢繼續“審”問,
精壯漢子再一次摸摸臉,都說了,
接下來兩天,後來的兩批人與精壯漢子“正常”通話後,毫無防備,全被控制了起來,一共二十六人,都被集中到一個大一點的通間房子裡,
杜成行對王聯山說,按照大多數做法,現在可以帶回去了,但是要想進行一番培訓教育也可以,
這方面的情況王聯山知道,市委那邊是有這個意思,因爲在他來的時候,被交待過培訓費的事,所以,他說那就好好培訓培訓,省得回去也麻煩,
於是,掛在房子屋角的一個音箱便響了起來,一天二十四小時不間斷播放依法上訪、依法維權的法制教育規範制度,
只是半天下來,部分人就開始頭暈、耳鳴、犯惡心,
王聯山瞭解到情況後,怕鬧出人命來,找杜成行商量是不是該適可而止,杜成行笑着擺擺手說不用擔心,說裡面有人密切監視,一旦發現有情況嚴重的就會被帶出來妥善處理,絕不會有人命大事發生,杜成行還說,只有這麼做,培訓教育才能見效果,
然而讓杜成行沒想到的是,很快,他就接到了瑞東省政府辦公廳主任、副秘書長廖望的電話,
原來,高桂達那邊除了策動二十六人進京,另外還安排了幾個人專門搞信息反饋,這幾個人輪流和上訪的“首領”精壯漢子定時聯絡,詢問具體情況,開始的時候,精壯漢子還有接電話的必要,所以被控制着通話,也沒露什麼破綻,可就在三批人到達北京之後,精壯漢子接電話的必要沒了,手機就被關機收了起來,所以,這幾個人與便與他失去了聯絡,
高桂達得到了消息,知道被上訪被截,於是趕緊找當初指示他的人,逐級向上彙報,
姚鋼獲悉的時候還不太相信,說松陽截訪組的效率會那麼高,不太可能,
鄒恆喜分析出了道道,說肯定和省駐京辦有關係,他們是神通廣大的,對上訪的人,幾乎就沒有辦不成的事,
姚鋼一琢磨也是,想向萬少泉求助,不過再一想這種事不上臺面,說白了就是個燙手山芋,裹好了還行,裹不好就盡是麻煩,不便向他開口,否則還會挨批,最後,姚鋼好歹也想了個招子,找最痛恨潘寶山的萬軍幫忙想辦法,萬軍在事關潘寶山的事上毫不猶豫,馬上就跟廖望取得聯繫,讓他借省政府的旗號給杜成行稍微加點壓力,
廖望對潘寶山也是一肚子意見,剛好又承着萬軍的話,於是就給杜成行打電話,說省政府方面的個別領導有指示,進京上訪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不是非正常上訪,可以適度接受,作爲駐京辦組織,在這方面做好配合,也是促進工作的一種方式,當然,也要具體分情況,如果事情是涉及到省級層面的,是要萬分小心,但在只是事關地級市的一些情況時,則要變通一些,該通行的要通行,因爲一定程度上說,這也有助於瑞東的工作大局,
杜成行這個電話一接,臉色頓時就變了,這個兩難境地可不一般,作爲察言觀色的裡手,杜成行不是不知道廖望是狐假虎威,拿省政府領導說事,但怎麼講他也是股勢力,直白地說就是省政府的方面軍,如果處理不好,同樣會給自己惹麻煩,
到底該怎麼辦纔好,杜成行覺得,是該使出“殺手鐗”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