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段高航循循善誘式的苦苦相逼,韓元捷是下定了決心不接招。
“這個再說吧,段書記,咱們得想周全了,反正也不急於一時半會。”韓元捷嘆道,“還有,你也得爲我考慮一下啊。本來你跟潘寶山的正面衝突,基於工作,從各方面講可以說都是‘合情合理’的,我同時做些輔助,搖旗吶喊,也沒什麼。可是如果讓我唱主角,會被認爲是不正常的。那樣的話,最後各種不是就會落到我頭上,我可頂不住啊。”
韓元捷說得比較直接,他就是想讓段高航知道,讓他頂上去的可能性不大。究其原因,不僅僅是他剛纔說的,還有更深層的東西。
作爲陰險奸詐之人,韓元捷也有自己的算盤:他深知段高航與潘寶山之間不顧及形象的鬥爭,如果一直持續下去,他們很有可能每人會各領五十大板,那時,他這個常務副省長,應該會撿個大便宜。所以,他樂此不疲地煽風點火又添油,一方面,在段高航面前不斷刺激,以加劇和潘寶山之間的矛盾;另一方面,又不斷在常務會上和潘寶山頂槓,不斷激怒潘寶山。那樣就可以讓段高航和潘寶山見面就鬥,自己則等着坐收漁利。然而,現在一切都變了,段高航不露頭了,所以在沒有什麼大的切身利益矛盾下,他還有什麼必要去激怒潘寶山呢?
各懷鬼胎!
“唉,你說也是啊,誰會這麼不識時務,搞什麼舉報?”有些失望的段高航覺得也不能太逼韓元捷,不管怎麼說,他們還是個統一體,所以就轉了話題,“我總覺得,潘寶山搞鬼的可能性不大。”
“是啊。”在這件事上,韓元捷也是很痛惜的,因爲現在還不到火候,否則他自己就會想法子去搞個匿名舉報了,所以,他很是扼腕地說道:“真想查出來,好好教訓他一下!”
“嗐,還是算了,沒什麼必要,反正事情已經到這一步了。”段高航道,“還是省點精力,好好考慮下一步的事吧,策略調整了,以後的任何事得有個提前量,免得又被潘寶山那小子打個措手不及。”
“不會的。”韓元捷很有把握地說道,“段書記你別忘了,雖然我們不跟潘寶山起激烈衝突了,但並不是說就不反對他,只是變個態度而已,本來怒着臉的,我們笑着說不行麼?然後,就推到各個常委身上,舉手表決。現在這形勢,對我們是有利的。按照要求,不再調動辛安雪和萬軍他們兩人,但他們也就是充個數,會跟郭壯、洪廣良和龔鳴一樣,像個泥墩子似的坐在那兒。那麼一來,潘寶山要想有個什麼舉動,想過半數還有可能麼?”
“是啊,這個我已經想到了,誰主張誰就佔下風。”段高航道,“估計潘寶山也能想得到。”
“那不就是了麼,接下來肯定會相對安寧的。”韓元捷笑道,“所以啊,往後一大段時間內,我們會輕鬆不少,就只管坐等雙迅綿新城給我們帶來滾滾不盡的財富吧!”
“不一定。”段高航面顯憂色,“安寧,只是針對工作層面上的事而已,至於檯面之下的鬥爭,或許會變得更爲殘酷。”
“哦,也是。”韓元捷也收起了笑容,“把一切僞造得跟自作孽一樣,到時上面雖然有意見,但也怪罪不到誰的頭上。”
“就是啊,所以咱們還得高度警惕,而且還要主動出擊,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段高航道,“當然,反之也成立,最好的進攻就是防守,因爲在防守的時候,可以來個以靜制動,又穩又準地抓住對方的漏洞,然後乘勢而上順藤摸瓜,最後直搗核心。那,不就是雷霆一擊的絕好進攻嘛。”
“段書記說的極是。”韓元捷道,“既是如此的話,那不如咱們也來個以靜制動吧。”
“唉,說是那麼說的,可總還有個主動、被動的差別啊。”段高航嘆了口氣,道:“先不着急吧,估計這次組織上的警告,對潘寶山也有足夠的震動,他多少是也會消停一陣子的。”
“那就是機遇、就是提前量啊!”韓元捷忙道,“我覺得,江山集團就是個絕好的把手,如果能在我們的進攻下把江山集團變成個泥潭,潘寶山在那裡面肯定是拔不出來的。”
“你有法子攻破江山集團?上次我就講了,不是已經試過了嘛,沒見效啊。”
“那次沒下真功夫,只是從面上着手,而且時間也倉促。”
“我看還是算了,別逮不着狐狸惹一身騷。”段高航搖了搖頭,“你以爲新城項目的事,潘寶山會沒有知覺?如果他反過頭來砍上幾斧子,難受的會是咱們。”
“到底還是段書記想得周到。”韓元捷聽了一愣,馬上呵呵一笑,“可是你怎麼知道,就算咱們不行動,他潘寶山就不會打新城的主意?”
“且行且看,反正眼下就消停一陣。”段高航道,“說實話,如果今後潘寶山能跟我們和平共處,也不是件壞事,就這麼熬着唄,反正我也沒幾年混頭了。”
沒錯,段高航是沒混頭了,可以做吃等死,但韓元捷可不那麼認爲,要是按照段高航的想法,那他也就是終老在副省級上了。
爲什麼不努力一把,抓幾年緊,弄個正省級?這是韓元捷朝思暮想的,而就目前瑞東政壇的情況看,速成之路就是讓段高航與潘寶山激鬥,分出個勝負來,當然,兩敗俱傷更好。
“段書記,你要是抱着這個想法,最後恐怕都會難以壽終正寢的。你不想想,咱們跟潘寶山之間的矛盾是可以調和的嗎?顯然是不可能的。所以說,你要是放鬆警惕,軟了下去,那潘寶山就會趁機把你給捏死過去。”韓元捷道,“我這話說得有點不客氣,但卻很實在。”
“元捷,我明白你的心思。”段高航看了韓元捷一眼,表情很複雜,他翹起嘴角一笑,“心急,是永遠吃不了熱豆腐的。”
“好好好,我明白了。”韓元捷從段高航的眼中似乎看出了什麼,立刻爽朗地笑開了,“一切由段書記掌舵,反正我按照你的指示辦就是。”
儘管臉上笑着,但韓元捷心裡卻發着狠,看來段高航這邊的希望不大了,那麼,就很有必要搞點私下裡的動作,針對潘寶山搞一搞。搞潘寶山,可以嫁禍給段高航,從而引發他對段高航的不滿,讓兩人再次針鋒相對地鬥起來。而這,需要縝密的籌劃,不能急於事成。而且,更重要的是,不能讓段高航看出任何疑點,否則就是自掘墳墓。
“行了, 你去忙吧,我得好好靜一靜,理理頭緒。現在的情況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有點亂啊。”段高航摸着腦門道,“對了,你要密切關注潘寶山的動向,他是不會老實的。”
“好!”韓元捷點頭告辭,滿心歡喜。因爲有了段高航這話,那可真是再好不過了,完全可以藉助密切關注潘寶山的機會,找個合適的由頭,給他們製造新的矛盾衝突。
說到潘寶山,此時的他心情很不錯,因爲郭壯讓秘書給曹建興剛剛打過電話,把意思表達了,說他在工作上的施政確實能促進瑞東的進一步發展,很值得擁護,而且先前就曾支持過的,所以往後會更加支持。
高興中的潘寶山,又想到了洪廣良,如果再把他爭取過來,局勢又能回到以前,也就相當於是辛安雪和萬軍兩人,與郭壯和洪廣良兩人置換了一下,總體來說,常委中中立的還是三個人,還能和段高航戰成五比五平。那樣一來,雖然仍舊不能佔上風,但起碼不會處於弱勢狀態。
所以,洪廣良成了關鍵。
事情宜早不宜遲,潘寶山立刻給王天量去了電話,說得加快節奏,趕緊讓殷益彤到省裡來找洪廣良彙報工作。
指示,當然是要迅速落實的。
第二天一早,殷益彤就出發了,踏上了前往瑞東之路。她深知此行的重要性,關係到自己能否升爲副市級,所以爲了確保能見到洪廣良,去之前她沒有打電話,有時候搞突襲最具成效。
下午上班的時候,做好了十足準備的殷益彤,直接來到省委大院找洪廣良,由門衛通知。
洪廣良對殷益彤記憶猶新,聽到她來拜見很是驚喜,忙讓秘書去領了過來。
“洪書記,冒昧前來,有打擾之處還請見諒啊!”殷益彤裹着一身春風走進洪廣良的辦公室,雙目傳情,“其實應該先打個電話請示的。”
“哦,沒什麼,坐吧。”洪廣良剋制住興奮不已的心情,穩穩當當地坐在辦公桌前,該有的威嚴儀態還是要保持的。
“謝謝洪書記。”殷益彤也不客氣,兩隻胳膊放到身後,手背一抹,把冬裙下襬理整了,一屁股坐了下去。
秘書給殷益彤倒了杯水,退了出去。
“到年底了,工作應該挺忙的吧。”這時的洪廣良,放下了手中的材料,靠在椅背上,一副閒散的樣子,面帶微笑看着殷益彤。
“忙,慣例性的,每年都這樣。”殷益彤的姿態也迅即顯得更加婀娜,她拉了拉輕薄的羽絨服拉練,道:“洪書記,你屋裡溫度可不低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