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情形也讓鄒恆喜有點傻眼,確實頗爲蹊蹺,竟然沒查出一點問題來?!
不過同姚鋼的想法不一樣,鄒恆喜並不覺得是因爲前來檢查的消息露了氣,讓潘寶山方面提前做了準備,他認爲潘寶山完全有那個預見,讓親近的下屬管理好單位的“小金庫”,因爲本身來講那不是難事。再者說“小金庫”畢竟是單位所有,想伸手動一動肯定會有人知道,也是有風險的,並不是什麼香餑餑,清理起來並沒有什麼捨不得 ”“ 。
“姚市長,富祥那邊還去嗎?我估計富祥公安局那邊也不會有收穫,反倒還耽誤時間,一來一去起碼得兩個多小時。”鄒恆喜姚鋼看着自己,就移到他身邊不動聲色地問下一步的行動,別的暫時也沒法多說。
“那就算了吧,等會到財政局去,讓胡飛帆聽一下我市財政對‘小金庫’專項治理工作的彙報。”姚鋼肚子裡留不住話,接着就很是無奈地小聲說道,“恆喜,你說是怎麼回事,咱們搞點動靜就捂不住?這次查‘小金庫’,潘寶山肯定是得到了消息!”
“也不一定。”鄒恆喜猶豫着道,“潘寶山知道如何規避風險,在方方面面的工作上估計都會梳理,尤其是對身邊人的訓導肯定少不了,像單位‘小金庫’之類的事情,也不是什麼割肉之痛,估計他們那邊早就解決順當好了。”
“你是說,我們這次下手的路子不準確?”姚鋼皺起了眉頭,“要不這樣如何,再找幾個跟潘寶山沒多大關係的單位查一查,只要能揪出問題來,不就可以大做文章了嘛?”
“那又何必呢,姚市長。”鄒恆喜道,“潘寶山那人很會嫁禍,到一般的單位查出問題,他就會拿過來加以利用,因爲很明顯,這次省‘小金庫’專項治理督查小組是你接陪的,出了事自然跟你有關,如果他就勢把出問題的單位給整死過去,被整的人最後會怨到誰的頭上?還不是姚市長你!那麼一來,你不就又多了幾個基礎層面的死對頭?而且,本來你的目的是針對潘寶山的身邊人,一下轉到一般單位去,無的放矢了啊!”
“哦,你說的是。”姚鋼抿着嘴點點頭,“那就現在收場,去財政局吧。”
隨後姚鋼揚起一臉微笑,對胡飛帆說時間不早了,如果沒有其他安排,就到財政局去聽一下松陽市“小金庫”治理的全局性工作彙報。
胡飛帆也不想再瞎折騰,忙說也好,聽聽彙報對掌握面上的工作情況有幫助。
這是個場面話,其實能有什麼幫助?現場沒查出實質性問題,就算是定下了基調,因爲彙報的時候怎麼也不會自揭瘡疤把老底給兜出來的,所以,在反饋的時候頂多也就是說說形勢還比較嚴峻,要繼續加大工作力度之類。
姚鋼也知道其中的規則,沒法不接受這個事實,所以在中午的酒桌上,也並沒有顯出多少不高興,他不認爲是胡飛帆不出力,當然,更不會想到暗中通風報信的事。姚鋼只是一直在想,看來還得找萬軍,請他和林冬昇過來,就懲防建設工作上存在的問題再次出招。
午宴結束後,姚鋼送走胡飛帆就回到辦公室,急忙給萬軍打電話,說胡飛帆的“小金庫”行動失敗,潘寶山沒有一點感覺,所以,還是需要他抽個時間來松陽,就懲防建設工作來燒燒火。
萬軍很痛快,當即就答應不日便奔赴松陽開展行動。
“從企業改制的視角着手怎麼樣?”姚鋼有些迫不及待,他爲此早已有了打算,“懲防建設針對的是領導幹部腐敗,就目前來說,潘寶山除了經濟腐敗之外,我們還沒有發現其他可查的端倪,而經濟那一塊,主要集中在工程建設和企業改制兩個領域。不過工程建設領域沒法插手,所涉及的人是潘寶山死心塌地的老部下尤裕,他在松陽接了不少修路的單子,一看就知道是有幕後操作,但想撬開他的嘴幾乎就沒有可能。而企業改制的領域就有所不同了,我們市健達醫藥公司,是在潘寶山手上徹底完成改造的,最後是一個副總躥了上來,拿下了公司,估計其中潘寶山幫了不少忙,應該得了不少好處。”
“嗯,你說的是個方向,不過有一點你要清楚,純私下裡的好處是沒法查的,畢竟我們只是懲防建設檢查小組,面上的一些事情纔可以問一問、挖一挖。”萬軍道,“那些只發生的幕後的,我們無計可施。”
“面上也有東西值得關注。”姚鋼道,“你們可以看看健達醫藥公司改制的賬本,有些東西明顯是不合理的,資產流失嚴重,直接說就是利用職權鼓了個人的腰包。”
“那可以從兩個方面入手查問,一是改制有沒有必要,二是改制過程中國有資產的保護有沒有做好。”萬軍道,“從這兩點出發,應該能站得住腳。”
“對!”姚鋼很高興,“萬主任,那就這麼定了,我隨時等候你的光臨。”
“不會晚的,其實我也坐不住。”萬軍道,“一提去松陽,我就有莫名的興奮,也許是爲了一解心頭之恨。姚市長,你應該知道我跟潘寶山之間的過節,那可是由來已久的,所以不妨跟你說句到家的話,我就是想整他!”
“萬主任果然是不見外的人,實話跟你講,我可不是要簡單地整他潘寶山,而是要整得他皮開肉綻、有皮沒毛!”
“好了姚市長,其他話不多說,關鍵是第一步要得手。”萬軍笑道,“就這樣吧,個別環節我還得想想,有些地方也需要和林冬昇溝通一下。”
“好的萬主任,那我就不打攪你了,你忙,你忙啊!”姚鋼微縮着脖子,點着頭,樂滋滋地放下電話,全然想不到自己是堂堂一市之長,言談舉止多少還應該顧及點形象,以他現在對萬軍打電話的樣子,多少顯得有點跌份。不過話說回來,這多少也可以理解,畢竟萬軍的背後是萬少泉,那可是姚鋼的終極依靠,所以,他對萬軍恬着點臉確實也情有可原。
放下電話,姚鋼便叫來鄒恆喜,告訴他對潘寶山的進攻就得有屢敗屢戰的精神,新一輪的攻擊波即將展開,他相信,總有一天會把潘寶山搞得焦頭爛額。
鄒恆喜對此類話已經免疫了,尤其是出自姚鋼之口,不過當着面也不能說別的,唯有奉迎的態度才合他的口味。但是,鄒恆喜實在覺得姚鋼如此高頻率地對潘寶山進行騷擾,顯得太不上道,於是說道:“姚市長,是不是要穩一穩再出手?近期對潘寶山已經採取了不少行動,如果密度太大,沒準形勢也會對我們不利。”
“你懂什麼叫窮追猛打嘛。”姚鋼根本就聽不進去,他哼哼一笑,道:“就要讓潘寶山在疲於應付之中被生擒俘獲,不給他喘息的就會纔好呢!”
“姚市長,到目前爲止,潘寶山好像還沒有一點危機感吶。”鄒恆喜忙道,“要讓他疲於應付,恐怕還早着呢。”
“誰說的?”姚鋼道,“保障房應保盡保問題,不就像做大山一樣壓在他頭上?那危機感可大着呢!”
“保障房確實是個大難題,不過從目前的情況看,潘寶山搞得還不錯。”鄒恆喜道,“以廉租房爲平臺,運作得有聲有色。”
“你怎麼回事?”姚鋼聽得眉頭直皺,“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我不是那意思,姚市長,我說的是知己知彼的問題。”鄒恆喜簡直欲哭無淚。
“行了,你不用說什麼,我明白你的意思。”姚鋼臉色一板,道:“恆喜,做人、做事,不能太悲觀,樂觀的心態和情緒,往往是取得成功的關鍵因素。”
此時鄒恆喜除了點頭表示贊成以外,別的一句話都沒說,但心裡卻想開了:這又不是玩賭博小遊戲,心態好、情緒高,玩起來可能是會運氣好一點,佔個上風,然而,現實並非是這麼個情況,那可是跟潘寶山在沒有硝煙的戰場上對掐,致死都不見血的,是很殘酷的事情。
姚鋼沒有注意到鄒恆喜的神態有異,他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吩咐,“你抓緊想想辦法,把健達醫藥公司改制的事情摸摸底,看有無明顯違規或是有重大侵吞國有資產的行爲。”
“行,我去國資委瞭解一下,應該能摸點東西出來。”鄒恆喜道。
“國資委就別去了,那邊的信息都是些大路貨的東西,根本就瞭解不到對我們有利的情況。因爲潘寶山當初肯定是想好對策的,國資委方面肯定百分百已經被擺平。”姚鋼道,“我倒是覺得,有一個人你可以去找一下,他應該能給一些有價值的消息。”
“誰?”鄒恆喜稍一尋思便有了數,不等姚鋼開口便道:“寇建功?”
“聰明!”姚鋼一挺脖子,笑道:“就找他!他在健達醫藥公司改制中,是最大的受害者,而且從常理上推,他了解的情況應該最多,尤其是對潘寶山不利的,絕對會掌握不少。”
“那我下班後就去,請他喝兩杯。”
“不能等到下班,現在就去,等得急呢。”
“好吧,那我馬上就跟他先聯繫一下。”鄒恆喜說完扭頭就走,帶着一股怨氣,他覺得姚鋼簡直是昏了頭,回想下近來的一段時間,好像做什麼事都沒水平,手法老套、考慮不周,全然不是一個市長的能力水準。不過鄒恆喜知道,越是這樣,就越得對他服貼,否則要是驚起了他的疑心,還怎麼能有活路?
鄒恆喜真的不敢耽擱,回去後稍微喝了口水穩穩情緒,便開始打電話聯繫。
人,是聯繫到了,但卻沒有任何效果,因爲寇建功以身體不適爲由,拒絕了鄒恆喜的邀請。
這一下,鄒恆喜撓起了腦袋,思量再三,覺得還是要追一追,否則沒法向姚鋼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