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片刻,趙毅堂仰起頭,似乎要把流出來的眼淚憋進去,但無事於補,眼淚還是順着臉頰流了下來。沈桐趕緊拿出手帕,遞給了趙毅堂。沈桐驚奇地發現,幾天沒有見到他,趙毅堂居然兩鬢都生出了白髮。
趙毅堂擦了擦眼淚,又笑着說道:“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
“趙書記,您一定要……”沈桐剛要開口就被趙毅堂打住,問道:“來,沈桐,我把這副字送你怎麼樣?”
沈桐連忙說道:“趙書記,這可萬萬捨不得,這是您的心愛之物,我怎麼能奪人所愛呢。”
趙毅堂看着眼前的沈桐,似乎又看到了自己的兒子,他走過去撫摸着沈桐的臉頰,說道:“沈桐,你知道我爲什麼器重你嗎?”
沈桐透過體溫感受到父愛般的暖意,仰起頭疑惑地搖了搖頭。
趙毅堂本想道出自己的想法,可想一想覺得不太妥當,便走到辦公桌前,坐了下來。說道:“沈桐,你是我們石河鎮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大學生,你身上的朝氣和那種激情,無時不刻地在感染着我。通過幾次考驗,也充分證明了你的能力,我相信你以後的前途會一片光明的。正如你說的,沒有馳騁沃野的雄心,怎麼能得來絢麗燦爛的人生呢。我希望你以後一定要謹記,不管前方如何坎坷,不管道路如何曲折,到要奮勇向前,決不後退半步。我的話你記住了嗎?”
敦敦教誨,猶如大學教授一般和藹可親,沈桐把趙毅堂的話深深地印在了腦海裡,說道:“趙書記,我記下了。”
“好,我就要走了,也沒有什麼可以送你,這副字你拿去吧!”趙毅堂最後看了幾眼,抱起來遞給了沈桐。
沈桐連忙推脫,但趙毅堂嚴厲的眼神讓他有些懼怕,於是硬着頭皮接受了這份貴重的禮物。
交代完這件事情,便開始收拾書櫃裡的東西。沈桐把字畫放到一邊,也跟着趙毅堂收拾起來。
趙毅堂從書櫃裡取出一沓榮譽證書,小心翼翼地放到了箱子底下。
沈桐仔細觀察着趙毅堂每一個細微的舉動,趙毅堂每收拾一件東西時都要仔細地端詳一遍,然後輕聲地嘆口氣。沈桐突然有一種想哭的衝動,便將心頭壓抑很久的話一股腦說了出來:“趙書記,你不覺得這件事很蹊蹺嗎?”
趙毅堂回過頭,用異樣地目光看着沈桐,道:“什麼蹊蹺?”
“反正已經已經把話題拋出來了,乾脆直接說破。”沈桐心道。於是他講道:“如果說這場大火是不可避免的自然災害,那麼有人舉報你受賄就是適時投機,別有用心的人看準了時機,給你狠狠地上了眼藥,想把你徹底擊垮。”
趙毅堂何嘗不是證明認爲呢,但苦於沒有證據,且自己的把柄被人攥在手心,就算自己要反抗,也無力從心。趙毅堂走到沈桐跟前,在沈桐的肩膀上拍了拍道:“沈桐,有些事你還不懂,等你在這個圈子裡漸漸適應後,一切你就會明白的。至於我的事情,我心裡有數,倒是你,要快速地成長起來,讓自己變得堅不可摧,才能抵禦一切外來侵害。”
沈桐還是不死心,又說道:“趙書記,上次魏二狗**的事情,是馬鎮長在背後指使的,所以我懷疑……”
趙毅堂立馬堵住了沈桐的嘴,看了看外面,確定沒有人後,悄悄地講道:“有些事沒有事實根據是不可亂講的,你也不過是懷疑而已,你又犯了大忌,爲人一定要低調,一定要保持清醒的頭腦,千萬不能一時頭腦發熱,犯下不可挽回的錯誤。魏二狗的事情你不說我也清楚,現在我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再提這件事還有什麼用呢?”
趙毅堂話語之間顯然有些憤怒,但表情卻如此淡定,接着又講道:“我剛纔告訴你說讓你快速地成長起來,就是告訴你,要時刻提防着馬他們,我想我走後,你也很有可能受到牽連。但是,不管有什麼困難,遇到再大的打擊,你都要挺住,千萬不能退卻,你知道嗎?”
趙毅堂加重了後面的幾個字,兩眼迸發的寒光讓沈桐不寒而慄。說完,趙毅堂又去收拾東西去了。
趙毅堂的東西其實也不多,最值錢的也就是他的寶貝書了,很快在司機耿凱和沈桐的幫助下收拾完了。待東西都搬上車後,趙毅堂站在房間中央,環視着工作一年多的地方,心裡充滿無限傷感,久久不肯離去。
最終他拉滅了燈,退出了房間。正要上車時,看到了院子裡凋零的臘梅,便趕緊跑過去,喘着粗氣將兩盆臘梅花抱上了車。
車子發動的一瞬間,沈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放聲大哭起來。對着坐在車裡的趙毅堂說道:“趙書記,您別走行嗎?”
趙毅堂被沈桐的表現動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道:“傻孩子,你以爲這是我家啊,說來來,說走走的,記住我的話,儘快成熟起來,不要哭,一個大男人流什麼眼淚,給我憋回去。”趙毅堂雖口吻嚴厲,但對沈桐的重情重義甚是感動。
沈桐止住了哭聲,哽咽地說道:“趙書記,我以後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可以找你嗎?”
“歡迎,我隨時歡迎!我家很好找,就在縣政府家屬院,你去了和門房一打聽就行。”沈桐的這句話很讓趙毅堂受用,趙毅堂也突然靈光一閃,如果我竭盡全力培養沈桐,讓他來完成我未完成的事業,未嘗不是好事。
“好,趙書記,我以後有什麼不懂的就去找您。”沈桐露出了不成熟的笑容。
趙毅堂點了點頭,向沈桐擺了擺手,說了聲珍重,便把車窗搖了上去,然後悄悄地拭去眼角的淚水。
車子緩慢起步了,沈桐緊跟着車子一路小跑,直到車子消失在視野中都久久不肯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