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去幻夢城唱歌,陳太忠是有點私心的,他一直記得十七的話,這裡會成爲他結交朋友的場所,眼下這些同學,可不都是值得結交的麼?
反正,幻夢城是新歌城,裝潢和設備都挺新的,檔次也夠,陳太忠覺得這個地方就不錯,反倒是“帝王宮”那種地方,名氣實在太大也太引人注目了,傳出去可未必是好事。
十七正好在,眼見陳書記引了十六七個人來唱歌,趕緊跑過來張羅,“陳書記,呵呵,來了?”
“什麼書記不書記的?”陳太忠笑着搖搖頭,心裡卻是大恨,你丫當着這些人叫我的職務,那不是苛磣我麼?論官職,我可是倒着數的,“這些都是我的同學,十七,有大包間沒有?”
“同學?”十七訝然地看了看這一行人,冷不丁從中看到幾個大腹便便,年齡跟自己相仿的,這是同學?
不過,他是個機靈得不能再機靈的主兒,在下一瞬間,他就反應了過來,陳書記最近不是在進修麼?這些,絕對是黨校裡的同學!
大買賣啊,十七登時大喜過望,他可是知道這些基層和中層幹部的消費能力,這次招呼好了,以後就有不斷的》無&g;錯》小說 生意了,陳哥這還真的是照顧我呢,“哈,大家裡面請,裡面請!”
事實上,大包間要得很沒有必要,十幾個人鬧哄哄地唱了幾首歌之後,就有那些相厚之人彼此召喚。要了小包間去唱歌,無非就是玩而已,十幾個人搶倆麥克風,這得輪到猴年馬月?
更有甚者,聽說這裡是新開張的,居然點了小姐來服務,貨色新鮮嘛。
這倒也正常。混官場地,除了那些初出茅廬的。誰不知道這點事兒呢?就算同學們散開了,也不可能有人因爲這點事情去胡嘞嘞,真的太沒必要了。
到得最後,大包間裡就剩下了陳太忠和楊倩倩,還有曲陽區的四位,不過,人少。氣氛反倒是上來了,大家嘻嘻哈哈地有說有笑,比在進修班裡時還來得熱絡些。
曲陽縣地處鳳凰地區的邊緣,經濟還算髮達,不過,幻夢城的燈光音響設備,在鳳凰市也算數得着的,張慧玲唱了一首之後。抱着麥克風死活不肯鬆手了。
不過,她唱地還真是不錯,陳太忠對音樂還是有點鑑賞能力的,最起碼,他能聽出她地歌同碟裡的原聲差不多,估計跟楊倩倩有得一拼。
謝向南對張慧玲也不錯。兩隻手一直沒閒着,拍得都快紅了,於是,另兩位曲陽的同學就攛掇着他倆合唱。
反正,就是那麼回事,六個人鬧啊唱啊,到了後來,陳太忠想起謝向南似乎在酒桌上裝蒜來着,就要來兩打百威,一定要灌謝向南。
這次。謝向南沒有再拒絕。不過,他的酒喝得挺熟練。但酒量似乎真的不行,才兩瓶下肚,就拉着陳太忠絮絮叨叨地說了起來,偏生的,這傢伙說話還沒個頭緒,從閻謙教授的領帶說到牛肉麪地做法,根本就是想到哪裡說到哪裡。
陳太忠總算知道,這傢伙爲什麼不愛說話,又要假作酒精過敏了,敢情你也知道自己喝多了以後,說話特別不着調?
當然,陳太忠也不是一個任人摧殘的性子,既然他不想聽那些家長裡短的,少不得就想自己主宰一下話題,於是,他就說起了在酒桌上對李勇生的報復,說到那廝的難堪臉色,他也痛快地放聲大笑起來。
奇怪的是,謝向南跟着笑了兩聲之後,倒是很誠懇地向陳太忠指出了其中的不妥,“太忠啊,今天這事你做也就做了,但以後,你的性子還得收收,官場上,不講究快意恩仇地。”
看來,他並不是易醉,只是酒意上頭的時候,容易亢奮而已,思維的條理性卻沒有混亂,“……官場,那是什麼?那是廟堂!廟堂之上,講究的是殺人不見血,你這性子……”他搖搖頭,“不好!”
他的腦子裡,還是有點貨的,不過,他地表達能力實在不堪,然後,他說着說着,就又跑調了……
就這麼唱着喝着,時間過得飛快,一眨眼就六點多了,有人提出建議,出去吃晚飯,結果遭到了其他人一致的反對,其中反對最厲害的,就是張慧玲,“才吃了沒多久啊,空空肚子吧,等九點多,咱們出去吃宵夜!”
楊倩倩也同意,不是因爲她想賣弄自己的歌喉,而是……陳太忠今天,還沒跟她合唱呢,上一次來就沒合唱成,這次總不能不配合上兩首吧?
這時,多事的人站出來了,謝向南晃晃悠悠地一把拽過陳太忠手中的啤酒瓶,“太忠,你中午就喝了不少了,現在……不能再喝了,喏,去跟小楊合唱兩首吧?”
“拿來拿來,我還沒喝好呢,”陳太忠的酒意有點上頭,按說,他要不想醉的話,這點酒根本不是什麼問題,不過,大家今天玩得比較開心,他也比較放鬆,所以就有了點酒意,執意要繼續喝。
張慧玲跑了過來,硬生生拉開陳太忠,“小陳,你也是的,倩倩等你一下午了,你一直冷落人家,有你這麼做男朋友的麼?”
我做得不合適?陳太忠錯愕了一下,既然已經有兩個人說自己做得不妥,那大概就是有點不妥了?想到這個,他略一思考,酒也不喝了,站起了身子,“來,倩倩,咱倆合唱兩首吧?”
倉促之間,他也顧不得分辨自己同楊倩倩地關係了,反正,這並不是什麼要緊地事。
正在這個時候,十七撞門而入,“陳……陳書記,麻煩你出來一下,嗯,有點小事兒!”
這個“書記”……你叫得挺起勁兒啊,陳太忠真的有點惱了,他原本以爲,以十七地乖巧,應該知道這些都是黨校同學,不會再犯這種錯誤了,怎麼會這樣呢?
當然,當着外人,他是斷斷不肯讓自己的小弟下不來臺的,內外有別嘛,說不得只能放下話筒,緊走兩步出了門。
其實,不能怪十七這麼叫他,因爲有人來幻夢城鬧事了,而且,還真是該他這個政法委書記出面的場合!就算是他在家裡呆着,十七都得把他喊來。
有人鬧事,那不是古昕古所長負責的麼?不過,萬事都有例外,這次來鬧事的人,有點特殊,他們是鳳凰市紡織廠的工人。
紡織廠是湖西區的,按說是不可能來橫山區折騰的,只是,還是那句話,萬事都有例外,這次人家還真就來了。
鳳凰市紡織廠曾經是鳳凰市的利稅大戶,廠子里人也多,不過,近年來由於設備老化、離退休人員負擔過重、工藝流程上不去等原因,在一年多以前宣佈破產了。
破產之後,又做了資產重組之類的,到了最後,廠裡還是有兩千多職工的生計沒了着落,這算是改革的陣痛。
按說,這是一個肯下辛苦就餓不死的年代,不過,工人們整天在廠裡憋着,一旦不接觸機器了,走上社會,一時間還真有不少人不知道該幹什麼好。
就算開個小賣部,那不也得有資金才行麼?於是,就有那些不求上進的主兒,開始琢磨一些省事的法子。
紡織廠裡,女工人數遠遠多過男工,不知道是誰帶頭做起了小姐,別人一看,這法子省事還來錢快,岔開雙腿就能輕輕鬆鬆地掙錢了,磨不了邊兒也磕不了沿兒的,帶回家還能繼續用,大家就紛紛效仿了起來。
這在鳳凰市,是公開的秘密,同時,紡織廠的女工也是最讓警察們頭疼的,每次“掃黃打非”的時候,抓到紡織廠的女工,警察們都不忍心刁難,通常就是直接放人了。
沒辦法,紡織廠窮啊,隨便在鳳凰市哪裡都賣十塊錢一盒的“紅塔山”,在紡織廠附近賣九塊,可想而知那裡的悽慘了。
到得後來,有那些外地的小姐,如果能說一口流利的鳳凰土話的話,遇到警察掃黃的時候,來一句“我是紡織廠的”,基本上都能逃過一劫,說實話,警察們真沒好什麼的法子去對付。
這次來幻夢城鬧事的,就是一幫紡織廠的小姐,十七心裡十分明白,就算把古昕喊來都沒用,說不得只能騷擾陳書記了。
這種事,政法委書記不出面協調,誰來協調?
“來就來唄,”陳太忠聽完這段典故,看看十七,他覺得這事兒沒多麼嚴重,“你這兒不是缺小姐麼?多來幾個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