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着什麼急呢?”馬強出聲挽留陳太忠,雖然他坐得穩穩的,嘴上還是很客氣的,“這時間也不早了,再聊一會兒……中午沒吃好,晚上一起喝點。”
“太忠,你的事兒,要不推一推?”李強也出聲挽留,他知道小陳有事,但是他也發現了,有小陳陪着的話,他對上馬強不虛,就不想讓小傢伙離開,“馬書記都開口了。”
“實在推不了,”陳太忠苦笑着回答,“康曉安就在外面等着我呢。”
“康曉安?”馬強輕聲嘀咕一句,他當然知道這個人,想到一個正廳,居然在門口等一個小區長,他再也按捺不住心裡的好奇,“他找你幹什麼?”
事實上,他如此關注,跟康曉安身上的標籤不無關係,康總不但是官二代,還是省長魏天的人,馬二書記又不是馬老大,對上魏省長也是很有壓力的。
“他的海洲電廠缺錢,我去幫他搞錢,”陳太忠很隨意地回答,“本來中午就要飛北、京的,馬書記您要了解情況,我只能改簽……康總擔心晚上也走不了,這不是在門口等我?”
“你幫地電搞錢?”馬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眼神是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地電跟北崇合作的項目很多,除了油頁岩電廠,還有清陽河水電站,”陳太忠不知道他這表情意味着什麼,所以就淡淡地解釋一句,“能幫的,我肯定是要幫忙……馬書記還有什麼指示?”
“李書記你坐着,我去送一下小陳,”馬強衝李強點點頭,居然就站起身來。
又整這幺蛾子,李書記哭笑不得地點點頭,堂堂的省委常委去送個小正處,真是的,他也跟着站了起來。卻是沒有再邁步。只是招呼一聲,“小陳早去早回。”
陳太忠走到房間門口,轉身笑着發話,“好了,馬書記您留步。”
“走吧,”馬強率先向門外走去,“送到店門口才算送的嘛。”
李強目送着他倆走出房間。才坐下來,臉上的笑容也慢慢地收了起來,馬強這是要跟陳太忠私下說點什麼?
算了,多想無益,下一刻他就收回了心情,反正目前北崇的利益和陽州的利益是一致的。馬強就算舌燦蓮花,也不可能說得動小陳,做出有損利益的事情。
馬書記跟陳太忠一起向外走去,也沒說什麼,直到走到茶社門口,他才沉聲發話,“小陳,飛鳴書記是很欣賞你的。也很支持你的工作。”
“非常感謝飛鳴書記的厚愛。”陳太忠笑着點點頭,心說你強搶我北崇土地的時候。也不見你說馬飛鳴,現在倒直到把人搬出來了?
想是這麼想的,他臉上卻是一片榮幸和感激,“我永遠也忘不了,飛鳴書記站在小賈村的廢墟上,對村民的講話,極大地鼓舞了災民們重建家園的勇氣,以及用雙手創建未來的信心……他還當場撥了八百萬給我們,大家都說,‘搶險全靠子弟兵,救災要謝馬飛鳴’。”
“唔,”馬強笑着點點頭,心說這也算奇才了,編詞都編得這麼快,還挺押韻——你丫真感激飛鳴書記的話,今天至於這麼嗆嗎?
說着話,兩人就走出了茶社大門,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小雨,窸窸窣窣的,門口不遠處,停着一輛奔馳六百,正是地電的車。
“好了,一路順風,”馬強擡手拍一拍陳太忠的肩膀,又隨口嘀咕一句,“飛鳴書記的小兒子剛從香、港回來,那裡的房地產業也比較發達。”
“哦,”陳太忠點點頭,臉上也沒什麼表情。
“馬書記好,”卻是康曉安從奔馳車上走下來,笑眯眯地衝着馬強點頭,他原本是在車裡等待,看到陳太忠出來,心裡正高興呢,猛地發現旁邊站着馬二書記,登時就是一愣。
只要有三分奈何,他絕對不願意跟馬強打照面,而且這輛奔馳六百是地電才換的,馬二認出這輛車的概率非常小。
可是,他還是得下車打招呼,誰讓人家老馬,是陪着陳區長出來的呢?看到太忠上這輛車,再隨便了解一下,自己就坐蠟了——這是目無領導啊。
馬強半個身子都轉過去了,聽到這麼一句,又扭頭看一眼康曉安,微微頷首,“下雨了,你們快趕路去機場吧,注意安全。”
康總笑着點頭,脊背上卻是不住地在冒冷汗——我擦,你連這個都知道了?幸虧我下車的速度不慢。
馬書記說完話,也不等對方回話,就轉身走了,他紆尊降貴地送陳太忠,出於兩個目的,一個是爲了說出那句話,一個就是想讓小康看到這一幕。
回到屋裡之後,李強先笑着發話了,“馬書記,你不是想把我的干將拐到朝田吧?”
“暫時還沒有那個想法,”馬強搖搖頭,他知道李強想問的,是自己說了點什麼,但是那話出他之口,入陳太忠之耳,他不會再跟第三個人說了。
雖然將來大家都會知道,但是此刻說的話,實在太不穩重,只不過陳太忠跳騰得太厲害,他不得不點一下,以免再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
所以他輕描淡寫地回答,“叮囑了他點事兒,我倒是挺好奇……他能給康曉安找多少錢。”
“去北、京找錢,那就難說了,”李強笑着搖搖頭,“不過海洲那麼大的電廠,近百億投資,他找的錢應該是上億了……唉,整天到處亂跑,不知道腳踏實地做點事。”
“上億?起碼上十億了,”馬強冷哼一聲,海洲電廠的事情,他還是比較清楚的,魏天前一陣在常委會上,都說出了“節衣縮食支援海洲”的話,而面對恆北大面積缺電的局面,馬飛鳴也不好明確反對。
當然,馬老大也不會輕易地贊同,整個恆北多少事呢,他就是表示,海洲的啓動資金都已經到位了,先幹着吧,我們要充分相信同志們克服難關的能力和勇氣。
所以馬強就知道,恆北地電的資金,最少還缺着三十多個億——他多算了二十億,但是欠着國外設備商的錢,也得還不是?
“有這麼多?”李強訝然地問一句,然後嘆口氣,“馬書記說得沒錯,這傢伙真是不知道腳踏實地,陽州和北崇還餓得嗷嗷叫呢……真是瞎操心。”
馬強看他一眼,想了想之後,終於還是忍不住說一句,“八一禮堂的地,陽州賺了不少了,該知足了。”
“哪裡有多少,能不能到一個億都是問題,”李強很乾脆地搖頭,“據我所知,他的運作成本高得很……不過他能辦成事,就已經比別人強了。”
只不過是部隊裡有倆熟人嘛,馬強拿起煙來,遞給他一根,“剛纔陳太忠說油頁岩電廠,我是問一下,這個油頁岩項目,你們還有沒有接着搞的興趣……”
他倆在這裡聊天不提,康曉安接了陳太忠之後,上車就笑着發話,“太忠就是牛啊,居然讓馬強把你送到門口。”
“嘿,”陳太忠笑一聲,也沒什麼興趣說話,馬強最後一句話,真的讓他鬧心。
康曉安見他意興索然,也就不再說話,兩人默默地來到機場,直到在候機大廳等候的時候,他才又出聲發問,“怎麼回事?”
“馬強將了我一軍,太狠了,”陳太忠嘆口氣。他還真沒反應過來,馬強送他到門口,不止是要說一句話,也是要做個姿態給康曉安看——魏天你們就別打陳太忠的主意了。
“你們到底談了些什麼事?”康曉安真是憋得太久了,他老早就想打聽,馬二找陳太忠是什麼事,一次不行還再來一次,但是小陳目前在幫他跑錢,他有求於人,不好問得太多。
“我目前在協調八一禮堂那塊地,”陳太忠心不在焉地回答,“不知道你清楚不清楚?”
“72軍軍部?”康曉安聽得倒吸一口涼氣,他是省政府出來的,又是官二代,對那塊地的恩怨,異常地清楚,“怪不得馬強一次兩次地找你,能拿下那地段……你真的大牛。”
“牛個什麼,馬強是幫着馬飛鳴的兒子要地,”陳太忠嘆口氣,這纔是令他最鬱悶的。
馬強爲了告訴他這個事實,以堂堂的省委常委之尊,親自送他這個小正處到門口。
要說馬二書記只是爲了幫馬老大的小兒子介紹工作,在房地產公司掛個副總什麼的,完全沒必要這麼做,而且大家本來在談地塊,猛地扯出一個馬小公子來……會沒有原因嗎?
更別說,馬飛鳴好歹是堂堂的省委書記,現在更是政治、局委員,馬家的公子,又怎麼可能隨便去一個房地產公司打工?人家必然是要自己做的。
陳太忠當時沒什麼表情,心裡卻是糾結到了一塌糊塗,他不怕跟省委書記作對,當初在天南,他就一直跟杜毅不對付,也照樣活得好好的,最後還是被杜毅禮送出境。
但是馬飛鳴,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他的事,撇開小賈村的八百萬不談,只說北崇能談下這個退耕還林來,郎主任也是看了馬飛鳴的面子——馬老大對北崇不薄。
更別說杜毅只是中央委員,馬飛鳴可是新紮的政治、局委員——黃家的老太爺黃老,也不過就是建國初期的政治、局委員,後來沒再往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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