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曉軍接到楊嵐電話的時候,正在開一個座談會,一聽小舅子被人弄起來了,心裡就是一陣不自在。
“看你寶貝弟弟做的好事吧,以後不要讓他登咱家這個門,整天就知道打着我的旗號,四處招搖撞騙。”
發了一通火之後,範副省長還是得拿辦法出來,“屁大點的事兒,詐騙?哼,不就幾十萬嘛,你找個人交了錢,先把那傢伙保出來再說。”
“可是秦小方不管啊,”楊嵐恨得牙都是癢癢的,“平常一口一個楊姐地叫着,真有事兒了,一點都用不上。”
“那你找管的人啊,秦小方最近正坐蠟呢,”範曉軍最近,對鳳凰市關注程度很高,因爲中天的事情,他一直沒親自跟蒙藝交待清楚,自然是要關注一下鳳凰的。
“這樣,你找張智慧,要他的賓館先墊點錢,把人弄出來,後面的事兒,以後再說。”
“張智慧?”楊嵐有點奇怪,她知道張智慧,市委賓館的老總就負責迎來送往,接待上面的考察,她怎麼可能不知道?
不過,“張智慧那人頂用嗎?再說了,我打電話,他未必買賬吧?要不老範— ,你親自打一個?”
“哼,他不頂用,還真沒幾個頂用的了,他的鳳凰賓館,鳳凰市有頭有臉的誰沒去過?”範曉軍心裡有數得很,“好了你去聯繫他吧。他要不買賬,就說我地意思,我可是還幫過他的忙呢。”
他說這話的時候,犯了一個主觀性的錯誤,那就是,他沒想到這件事背後還有文章。
不過這個錯誤雖然低級,卻是很容易理解。因爲楊斌做的類似的糗事兒,實在是太多了。純粹是狗肉丸子——上不得桌面的主兒,範副省長爲其擦屁股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要不然,姐夫和小舅子地關係,至於搞得這麼僵嗎?
是的,範曉軍已經對他產生了極強地偏見,而偏見最容易導致誤判。在這種情況下,範副省長的粗心,真的是情有可原。
——你說你是我範某人的小舅子,可別人也得信不是?你說說你那種行事和做派,當得起一個省委常委的小舅子的模樣嗎?遇上那些不信邪的,收拾你也就收拾了。
這種事情,也不是沒發生過,範曉軍雖然幫楊斌搞定了。但他深以有這麼一個小舅子爲恥,甚至都沒想過事後幫其秋後算賬,說句良心話,他丟不起那人。
張智慧接到楊嵐地電話之後,肯定是沒口子答應了,他同省裡的領導一向維繫得很緊。正是因爲這個原因,在蒙老書記病退之後,他還能在党項榮和章堯東兩任書記期間,牢牢地把守住鳳凰賓館的大權。
範曉軍對他確實有恩,不過只是一言之恩,甚至可以說,是恩怨參半。
一年多以前,範副省長來鳳凰考察的時候,覺得鳳凰賓館的設施有點陳舊,隨口嘀咕幾句。章堯東立馬就喊來了張智慧。“市裡一年給你四五百萬,就是讓你這麼搞的?該修的該換的全不管?我要你這個總經理做什麼?回去寫辭職報告去吧。”
“算了堯東。智慧這個人,我還是知道地,”關鍵時刻,範曉軍拉了張智慧一把,“人還是比較能幹的,明年多給他點錢算了。”
得,範曉軍這麼一句話,不單抵消了先前對張智慧的不滿,還爲鳳凰賓館弄了點錢過來,張智慧雖然心有不甘,總覺得是無妄之災,但這份人情還得領。
反正錢又不是省裡出,範副省長這也算是慷他人之慨,不過饒是如此,張智慧敢說沒受過他的幫助嗎?
張智慧一放下這個電話,馬上就要財務準備錢,他自己卻是又撥通了王宏偉的電話,這種事,不着警察局長找誰?
王宏偉跟他也是老交情了,兩人同是蒙老書記提拔的,聽到張智慧要讓自己打擊那些討債公司並且負責關說,王局長登時就不幹了,“老張我不是說你,你傻地啊?沒覺得這件事不地道?”
張智慧當然知道這事兒不地道,可是他真沒想到,王宏偉居然都不買自己的面子,“王局長我跟你說,這事兒是範曉軍的媳婦兒打給我的,辦也得辦不辦也得辦,看在唐亦萱的面子上,給你提個醒兒。”
“我也看在唐亦萱的面子上,給你提一個醒兒,”王宏偉冷笑一聲,“你知道不知道,這事兒就是陳太忠整出來的?你又知道不知道,範曉軍跟中天集團的關係?”
噝~張智慧登時倒吸一口涼氣,“好了,王局,這話只當我沒說,我現在就給陳太忠打電話。”
所以,陳太忠接到了電話。
一聽張智慧問楊斌的事,陳太忠就覺得有點膩歪,可這話,他不**口風還不合適,“我說張總,前一陣‘槍擊案’的時候,你地立場挺堅定地嘛,現在怎麼……要轉向了?”
張智慧這老油條一聽,可就全明白了,人家小陳的意思擺得實在再清楚不過了,槍擊案地時候,他是什麼立場?他是站在維護唐亦萱的立場上的。
也就是維護蒙藝蒙書記的立場!
現在他站出來這麼一關說,人家陳科長直接丟了頂“轉變立場”的帽子過來,那潛臺詞還用說嗎?——你丫現在,在跟蒙書記作對啊。
“這真是蒙書記的意思?”慌亂之下,張智慧也顧不了許多了,是的。他必須問清楚,因爲……楊嵐還等着他回話呢,他現在是老鼠鑽進風箱裡——兩頭受氣,壓力不是一般地大啊。
“這話我可沒說,”陳太忠怎麼肯貽人口實?他既然做了小卒子,那就要有做小卒子的覺悟,沖沖殺殺是正理。揭大幕讓主角登場的事兒,不屬於他的業務範圍。
“這就是別人催債。我看戲,就這麼簡單,不過張總你要玩票唱兩嗓子,小心岔氣兒啊,你一向對我還算關照,所以我露這麼兩句,多的話。我也就不說了。”
嘖,麻煩了……放下電話之後,張智慧心裡這個糾結,那就沒辦法說了,按理說,他是老牌的蒙繫了,從蒙通到蒙藝,應該不愁選擇的。
可是他還偏偏沒辦法選擇。因爲,在蒙通退位和蒙藝上位地這幾年的空擋裡,張智慧純粹是靠着八面玲瓏,才得已保全自己地。
世界上,最可靠的是別人的庇護,但最不可靠的。就是一條路走到黑,張總是做迎來送往買賣的,不但爲人處世圓滑,更是見識了太多的春去秋來和起起落落。
從這一點上講,他更像是一個商人而不是官員。
總之,楊嵐找到他了,這件事他想把自己摘出去也晚了,少不得,他就要想個折衷的法子,於是。他翻了翻電話號碼本。終於找到一個合適地替死鬼。
替死鬼名叫莊仁,在鳳凰開了一家“八達客運公司”。專門跑鳳凰到素波、張州等地的客運,這個時候,客運的線路挺難批的,丫也是搭上了範曉軍情人的路子,才批下了線路牌。
按說,這種事鳳凰客運辦的就能管,不過,由於涉及到省內各地的協調,又要控制營運車輛的數量和質量,省客運辦一般不放權給各地市,目地是爲了“便於統一管理和協調”。
別小看這麼一個名頭,跨了地區地客運,當地客運辦說不認你就不認你了,扣車罰款那都是跟喝涼水一樣簡單,所以,雖然亂跑的黑車不少,想要把公司做大做強,最好的法子還是從省裡想辦法。
莊仁這兩年賺了不少錢,也算是鳳凰賓館的常客了,他一直琢磨着,怎麼能再跟範副省長套套近乎,搞點別的項目。
張智慧直接一個電話打給莊總,如此這般地介紹了一下,最後還不忘記補充一下,“我這兒實在是年底了,手上沒錢,你要不信,打個電話問楊嵐啊。”
莊仁哪裡敢打電話問楊嵐?事實上,他雖然接觸的是範曉軍地情人,但是還真知道範曉軍有這麼個小舅子在鳳凰瞎混,更知道範副省長對那位不太感冒。
不過,不感冒歸不感冒,莊總也知道,這種大事兒,範副省長不可能坐視不理的,張總既然能想到把這種事說給自己,他也只能臨時匆匆地湊了八十來萬,趕往橫山分局解救楊斌。
第五百三十三章 給錢都不爽
錢來了,楊斌當然就氣粗了,走到橫山分局門口,衝董毅招招手,“來,小子,我跟你結款,把借條和我寫的東西都給我拿過來,我就跟你兩清了。”
我,我還真從範曉軍的小舅子手裡拿上錢了?董毅一時都有點懵懂了,他愣了一下,“你等着,我跟我老大請示一下。”
“請示個毛啊,”見發生了變故,陳太忠就趕了過來,已經走到他身後了,“把那個帶錢來的叫過來,看看是什麼來路。”
聽到這話,董毅回頭看看他,臉上有點不高興,“我說你哪位啊?”
“行了小子,這兩天你做得不錯,”陳太忠大剌剌地點點頭,也不解釋自己的身份,下巴一努,“去,把那個出錢的傢伙帶過來,我跟他說兩句。”
董毅一聽,終於反應過來了,估計啊,是那話兒來了,忙不迭地衝陳太忠點頭笑笑,“呵呵,行啊,沒問題。”
莊仁聽說討債公司的人要見自己,心裡就有點納悶,不過,眼下他是在警察分局門口,倒也不覺得害怕,相反地,他很清楚,只要自己拿得出錢來,越是這種私人討債公司。反倒是越好說話,可不像那些公家收費,你花錢還得陪着小心。
“你們找我,什麼事兒啊?”莊仁走到董毅面前,這個小夥子看起來,像個主事的。
他可是沒想到,小夥子側後方那個大個子發話了。“你是什麼人,跟楊斌什麼關係?”莊總一聽。驚訝地側頭看去,卻發現在灰濛濛地天氣裡,此人面目出奇地普通,長相什麼地總感覺看得不是很清楚,只覺得有一種若有若無地威壓迎面而來。
說話的當然是陳太忠,近來他地實力略有提升,可以用低級的“恍惚術”法訣了。說不得要將自己的面目稍微遮掩一下,別人卻是生不出什麼懷疑地心思。
“我是什麼人,你們就不用管了吧?”莊仁可是不想被這種人盯上,他輕笑一聲,“關鍵是我可以出錢幫楊斌還債,呵呵~”
“知道楊斌是什麼人嗎?”陳太忠冷哼一聲,問出了一個極爲弱智的問題,“他姐夫是做什麼地?”
“他姐夫……是範曉軍啊。”不知道爲什麼,莊仁只覺得一陣涼意襲來,心中隱隱覺得,哪裡有什麼不妥。
“範曉軍都不敢跳出來幫忙,你以爲你是誰啊?”陳太忠又冷哼一聲,點點頭。“你敢幫人還錢?想架這個樑子?好樣的,最後我確定一下,你一定要幫楊斌還錢?”
他當然不希望有人出來代爲還錢,還錢之後,就意味着債務糾紛的終結,雖然董毅從楊斌那裡還是弄了點口供,坐實了此人的詐騙行徑,但“積極退贓”這一行爲,足可以把事態控制在最小的範圍內。
莊仁卻是被這話嚇了一跳,敢情人家這幫催債的。根本的目標就不在楊斌身上。而是直指範曉軍,這得是什麼樣地人物才能整出來的大手筆?
一時間。他就有些猶豫了,說實話,他真不知道眼前這幾位是真有能力搞副省長,還是一時腦瓜衝動熱血上頭,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蟊賊。
要不要博一下呢?莊總開始猶豫了。
就在這個時候,陳太忠的手機響了,他走開兩步,隨便嘀咕了兩聲,掛了手機又走了回來,上下打量一下莊仁,“我當是誰呢,呵呵,原來八達的莊總啊,最後問你一遍,你真的要架這個樑子嗎?”
莊仁一聽這話,傻眼了,剛纔他進分局找楊斌的時候,倒是跟當值的警察報了一下自己地身份,卻是沒想到,眼前這幫人,居然在短短時間內就獲得了消息,毫無疑問,警察局裡有內鬼!
對方既然這麼神通廣大,又認出了自己的身份,莊仁就實在不想管這個事兒了,商人求的是什麼?求的是錢財和平安!
有命掙錢沒命花,那絕對是最悲慘的事兒了,而且,讓這幫黑社會的惦記上自己地話,有事沒事就騷擾一下,那誰受得了啊?
當然,最要命的,還是陳太忠一開始說的那句——範曉軍都不敢跳出來!
莊仁實在是無心琢磨陳太忠這句話的所指,範副省長是不方便跳出來,還是根本就沒膽子跳出來,他倒是想起了張智慧。
**,這個老張還真不是個東西,我說他怎麼想得到招呼我了呢?敢情丫也知道,這兒是坑啊,我還納悶兒呢,百八十萬的錢,張智慧哪裡借不到啊?
想到這兒,莊總苦笑一聲,算了,說那麼多做什麼,不就是不想讓我玩兒嗎?那我不玩了成不成?“那好,這件事兒我瞭解得不多,我不參與了,不過……這位大哥,我來已經來了,能不能麻煩您指點一下,我該怎麼退出呢?”
“是你自己要上杆子巴結人,我求你來了嗎?”陳太忠嘴裡,哪裡有什麼好話?他眼睛一瞪,“該怎麼離開,自己想辦法,啊?”
我,你這有點太過分了吧?莊仁心裡有些無法忍受,不過轉念想想,人家都敢向範曉軍叫板,眼中沒有自己這種小人物,倒也是正常的。
可是,我該怎麼辦呢?一時間,莊總欲哭無淚,這一刻他是真的恨透張智慧了,**,沒事你給我打什麼電話?
若是沒有張智慧的電話,他沒有趕來的話,那該躲就躲了,可是眼下他已經摻乎進來,那就抽身不易,連裝聾作啞地機會都沒有了,實在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大不了拼了,下一刻,這個念頭不可避免地出現在了莊總地腦海中,老莊我就賭你們這幫混混鬥不過範副省長!
想通之後,他轉身就走,可是沒邁了兩步,心中又是一陣猶豫,這一次,我賭的可是自己地全部身家啊,範副省長要是輸了,這幫人絕對不會放過我的!
範副省長要是贏了呢?贏了他也能未必護得我周全啊!
雖然莊仁不知道到底是哪個大人物要收拾範曉軍,但他很清楚地知道,這邊目前出現的,就是一幫小混混,或者是說黑社會。
黑社會一旦記恨上你,可是不受官場規矩約束的,而且他能斷定,這幫黑社會的來頭並不小——人家在警察分局都有內應呢!
閻王好見小鬼難纏,範曉軍對付鳳凰市委書記章堯東或者不費什麼勁兒,但是他對付小混混,也就未必能強到哪兒去,到時候真有那亡命徒來對付八達公司,還真的不好招架。
這麼想着,莊總的步子,就遲遲地邁不出去。
事實上,現在鬱悶的,並不只是莊仁,陳太忠也很鬱悶,他還真沒想到,範曉軍居然沒有通過打招呼這種方式來救人,而是咬牙認了這八十多萬的債務,出錢來擺平這事兒了。
當然,他並不知道,楊嵐已經在他的老對頭秦小方那裡碰了釘子,逼不得已纔出此下策的。
可是,下策歸下策,有時候,最笨的法子,纔是最管用的法子,陳太忠的計劃中,並沒有考慮到,範曉軍會捏着鼻子認了這一筆帳的可能性。
在他想來,就算範曉軍最後肯出錢,但是在一開始,肯定是要先找人打招呼的,實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纔可能花錢買平安。
範曉軍那是什麼人?是天南的常委,常務副省長呢,多少事情張張嘴就能辦的,怎麼可能隨隨便便地先出錢呢?
所以,陳太忠埋伏的後手,全是對了範曉軍可能打的招呼上,是的,他打算借範曉軍的行爲,適當地把詐騙案的主角轉移一下,至不濟也要給範副省長戴上一個“幕後策劃”的帽子——對他而言,栽贓並不是很難,說是強項也不爲過。
可眼下事態的發展,似乎又超出了他的預想,好像範曉軍居然連招呼都沒打,就打算硬生生地吞掉這個死蒼蠅了。
這讓陳太忠感覺,自己憋了好大勁兒,打算全力出上一拳,但忽然間發現沒有了目標,這種失落感,真的很打擊人的。
看着莊仁躑躅的腳步,猛然間,陳太忠又想起一招來——是的,對他而言,急智並不是什麼問題,他缺少的,只是大局感。
“唉,算我倒黴了,老莊你回來,”他嘆一口氣,大大咧咧地發話了,“再告訴你一件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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