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陰天,不過代表團的專機還是準點抵達了,遺憾的是,陳太忠雖是尼克議員指定想見到的人,可現場的省部級和廳級領導實在太多了,根本輪不到他這個副處湊過去。
接下來,就是一系列的儀式,英國人客人穿過花的海洋,手臂組成的樹林還有活潑可愛的少年們的歌舞聲,終於坐上車,龐大的車隊,一路警報駛向天南賓館。
尼克眼尖,在即將上車的時候,看到了陳太忠,趁着那亂哄哄的鬧騰勁兒,徑直走了過來。
原本他是張開了雙臂,看那樣子是想給陳太忠一個擁抱的,不過,看到陳某人只是伸出了右手,那也只得入鄉隨俗了,乾笑一聲伸出手來,“呵呵,陳,很高興再次見到你。”
“你擾亂秩序了,”陳太忠輕笑一聲,伸手與他相握,“不過我真的沒想到,你居然會把我時不時地掛在嘴邊。”
“秩序的存在,本來就是爲了擾亂用的,”尼克不介意他話裡的刺兒,“而且,英國人並不全都是紳士,比如說,我就是阿斯頓維拉隊的球迷,但是這並不妨礙我在伯明翰同阿森納的比賽時,向阿森納隊扔臭雞[ 蛋。”
阿斯頓維拉隊和伯明翰隊,同處在在伯明翰市。
“其實你想扔的是手榴彈,我知道。”陳太忠笑着聳聳肩膀,“好了,車隊要開了,你不回到你的位置上去嗎?”
“我坐你地車好了,”尼克笑吟吟地拍拍他的肩膀,“希望你不要告訴我,你的車不能加入禮賓車隊吧?”
汗。陳太忠真的有點汗顏,他的林肯車。一開始還真的加不進車隊裡,總算是他這輛車賣相不算太差,又有省委的通行證,他託劉彬爭取了一下,市裡考慮着此人跟伯明翰地某議員交好,才破例同意了。
而眼下尼克的要求,證明了市政府在這件事上。做地決定很英明。
不過,在別人的眼裡,這輛林肯車就很扎眼了,車隊拉着警報,穿行在素波的大街小巷的時候,不少人很奇怪地發問了,“有部隊的車也算了,怎麼還有鳳凰的車啊?這是怎麼回事?”
尼克不是一個人上林肯車的。另外還有一個鷹鉤鼻、眼窩奇深地男人,也上了這輛車,很久之後,陳太忠才知道,這個同尼克關係很好、叫布萊克的傢伙,習慣在英國媒體上發佈一些醜化中國的文章。
此時的布萊克。手裡就拿個相機,不停地拍着素波市的大街小巷,陳太忠注意到了,這傢伙最喜歡拍的,就是各個街道口被交通管制了的、擁堵的人羣。
這傢伙算是什麼愛好啊?陳主任心裡有點不滿了,斜眼看一眼被逼到副駕駛位置上地尼克,“我說尼克,你不能勸他拍拍高樓或者路邊樹什麼的嗎?”
尼克聳聳肩膀,心說人家就是要拍你們醜陋的一面呢,不過這話。他是沒勇氣當着陳太忠說。沒錯,眼下他算是貴客。不過等到半夜被人摸進門的話,那就裝孫子都來不及了。
誰想布萊克倒是聽到了這話,笑着回答了,“這個不着急,回頭有的是時間,我只是喜歡挖掘一些細節而已。”
“那你現在挖掘的,是什麼呢?”陳太忠沉聲發問了。
“就我地感覺,專制也是有專制的好處的,哈哈,”布萊克大笑着,鷹鉤鼻也顯得越發地扎眼了,“看着這些被禁止了通行的人,我終於明白了什麼叫做帝王一樣的享受。”
尼克一聽也笑了起來,“沒錯,這種感覺,實在是太美妙了,在西方國家,哪裡感受得到?連G7峰會,都回回有人鬧事。”
可見,同一樁事情,換個角度來看,就能得出不同的結論,批判專制的是某些人,但是輪到他們享受時,則又不同了。
陳太忠可見不慣他們這副樣子,心說你們享受禮遇就享受吧,話還這麼多,也不知道段衛華去曼徹斯特的時候,有沒有這種待遇?
不過,見不慣也不能毒打他倆一頓不是?他鬱悶地撇撇嘴:這廝要敢再這麼語出輕佻的話,少不得要找個機會,好好地收拾丫一頓了。
機場離天南賓館不近,足有四十公里,可是大部分道路路況極好,又有交通管制,一路暢通無阻,所以用了二十來分鐘,就順利抵達了天南賓館。
賓館也是張燈結綵、大紅橫幅高掛、綵球飄飄、鮮花繁茂……似此種種熱鬧,倒也不必多言。
飛機從北京起飛,到天南不過兩個多小時,到賓館一通忙亂之後,就接近中午了,去北京接人的,是素波常務副市長,人到賓館,第一場宴會,陪客卻是範曉軍和朱秉鬆。
尼克是隨行地議員,不受政府地約束,事實上,他對素波也沒多大興趣,所以衆目睽睽之下,扯了陳太忠坐到小餐廳的一角,這舉動讓素波市一干人等頗爲驚訝。
反正,一個是特立獨行地英國議員,另一個卻是膽大包天的羅天上仙,都已經習慣了別人的目光,對此倒也沒什麼不適。
劉彬見狀,也跟着陪坐了過來,如此一來,那些不明就裡的人才搞明白,敢情那個高大的年輕人,就是從鳳凰來的陳主任,看起來……果真跟英國友人有着非同尋常的關係啊。
可是,尼克對劉彬坐下來,微微有些意見,他原本就是狂悖之人,眼裡除了陳太忠再無他人,不過眼下既然陳某人沒反對。他倒也只能咬牙受着。
“這次邀請市長來,我可是費了不少心血的哦,”最終,他決定無視此人,“太忠,你可是欠我一份人情了。”
劉彬也是大學畢業,英語過了四級地。雖然基本上說的能力都還給老師了,可是在秘書三處呆得久了。聽的能力還是保存下來了一些,聞言登時就是一驚。
陳太忠卻是知道,這傢伙估計又惦記着毒品呢,想借着這個人情,讓自己心裡有所不安,繼而有所表示。
可是,對着尼克。他怎麼又可能有“不安”這種情緒?少不得笑一聲,“哦,那太感謝了,作爲回報,我會在你遊覽素波的時候,介紹一個稱職的嚮導給你。”
“其實,我更想去你所在的城市,鳳凰市看一看。不死的芬尼克斯……呵呵,這是一個美麗地神話,難道你不這麼認爲嗎?”
尼克這話就是說了:我纏定你了,給你辦成了這麼多的事情,你小子怎麼也該意思一下地吧?
“那我代表鳳凰市歡迎你,”陳太忠笑吟吟點點頭。卻是沒注意到,身邊的劉彬臉色已經有點變了,“陳處,先請他在素波玩一玩吧。”
陳太忠側頭看他一眼,笑着點點頭,“那是肯定了,不過,他要非去鳳凰的話,我也沒轍,這傢伙很倔。”
“我會中文。”尼克不滿意地用漢語大聲嚷嚷一句。卻是說得怪腔怪調的,“不過。你們能說得慢一點嗎?”
遺憾的是,他這話重複了三遍,陳太忠和劉彬才徹底地聽明白了,這個時候,小餐廳裡的目光再次集中了過來。
倒是同來的英國客人已經見怪不怪了,一起來地,誰不知道尼克這個異類?就算丫做出更離譜的事情,也沒人會覺得意外。
劉彬知道,朱秉鬆對伯明翰代表團很重視,而且對招商引資的期望值也很高,若不是鳳凰市在去年年底纔去過伯明翰招商,朱市長甚至有興趣在近期再組織一個招商團去伯明翰走一趟——友好城市了嘛。
所以,劉彬不能容忍尼克對鳳凰的青睞,不過他也知道,在陳太忠面前,自己只有建議權,而且還得客套一點,不管怎麼說,級別的差距在那裡擺着呢。
沒錯,他是素波市政府的,可以不理會鳳凰市的副處,可是眼下他的任務是陪好陳太忠,而不是挑釁陳主任,這個關節,須拎得清纔好。
所以,他能做地,就是婉轉的提醒而已。
遺憾的是,尼克的中文實在糟糕得可以,根本聽不懂劉彬在說什麼,而陳太忠也不可能向他解釋素波的擔心,所以,他還在源源不斷地向陳太忠釋放自己的誠意。
可是他這誠意,多半還是衝着陳太忠個人和鳳凰市地,當他說起,自己還跟服裝業幾個“關係不錯的傢伙”聯繫了一下,說服了對方在中國大陸設廠,做貼牌代工的時候,劉彬真的有點坐不住了。
“陳科,素波紡織廠,都到破產的邊緣了啊,”他禁不住出聲提醒。
第九百二十章 都在變化
對劉彬屢次三番的提醒,陳太忠真的有點煩了,他能理解小劉所考慮的東西,可是卻又不合適說破——我們鳳凰,其實不稀罕這點東西,你安生一會兒好不好?
最關鍵的是,他非常清楚尼克的目地,所以眼下他只能笑嘻嘻地聽着對方白活,卻是絕對不會去試圖改變其思路。
尼克雖然頑固,但是對陳太忠來說,改變其思路不難,但是可想而知,那廝絕對會順水推舟地提出某些要求,這纔是他頭疼地,那玩意兒只剩下六塊半了啊。
等到聽劉彬提出素波紡織廠的時候,陳太忠實在忍無可忍了,側頭看他一眼,壓低聲音嘀咕一句。
“劉彬,你說地我都知道,反正鳳凰紡織廠已經倒閉了,你稍微沉住點氣好不好?還沒開始談判,讓這傢伙聽到咱們的底牌,總是不太好吧?”
劉彬這纔想到,其實人家尼克議員還是學過中文的。雖然說得一塌糊塗,但是,誰能擔保對方不會像他一樣——能聽不能說呢?
不過,陳太忠話裡地怨氣,他也感受到了,“鳳凰紡織廠已經倒閉了”,這種口氣。傻瓜才聽不出來,於是他笑着點點頭。“陳處跟別人打交道的能力,真的挺棒的,我要是能有您這能力就好了。”
你拿兩百塊毒品出來,我馬上能讓你跟他的關係,變得和我一樣好!陳太忠看他一眼,沒再說什麼,而是轉頭跟尼克白活了起來。
飯畢。範省長和朱市長相繼離去,算是留給英國客人午休的時間,不過尼克卻是以“不適應時差”爲由,拉着陳太忠去喝咖啡。
這就是私人交情了,劉彬再不甘心,也無法在一邊陪着了。
“那個玩意兒不多了,”尼克倒是不見外,兩人在咖啡屋一落座。他就低聲嘀咕上了,“陳,我還想再得到一些。”
“恐怕我要讓你失望了,”陳太忠笑着搖搖頭,“上次我也是偶然得到了一些,現在沒有了。”
“真的沒有了嗎?我可以花十二萬來買。你知道,我說話一向算話,”尼克微笑地看着他,“先來五十塊好了。”
“沒有了,我說話也算話,”陳太忠直勾勾地看着他,目光雖然恬淡,卻是不容商量地味道,“我想,在言行一致的這方面。白種人在黃種人面前。不應該有任何地優越感。”
“你好像是個比我還要激進的民族主義者,呵呵。”尼克不以爲意地笑笑,表現得倒是挺奇怪的,“好吧,看起來我們都有強烈的自豪感。”
憑你也配跟我比?陳太忠心中冷笑,沒打算接這個話題,好半天之後,見尼克也沒有說話的意思,才嘆一口氣,“可以考慮送你兩塊,最後的存貨了,這是爲了感謝你的幫忙。”
“兩塊,”尼克苦笑一聲,臉上地表情煞是怪異,“最後的……按我的理解,你以後都不打算沾手了這玩意兒了嗎?”
“這個誰知道呢?沒人能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你不能,我也不能,”陳太忠笑着答他,“已經告訴你了,上次的事情,其實就是個意外,我不得不承認,這種小概率事件,其實很少發生的。”
“你也許會因此失去我的友誼,”尼克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目光有一點無情,“來了中國我才知道,其實你們很介意我們的,難道不是嗎?”
“這個……我可以認爲你是在威脅我嗎?”陳太忠的語氣,登時生硬了些許。
與此同時,他地眼睛卻是轉向了窗外,手裡的咖啡勺緩緩地攪動着咖啡,“我本來是打算感謝你的友誼的。”
“好吧,我只是開個玩笑,”尼克笑了起來,笑得很輕鬆,“真的,只是個玩笑,陳,我打算競選議長了,所以這種買賣,下一步對我來說也許會帶來麻煩……看來這真的是上帝地意思。”
敢情,尼克同學也想上進了,這次來見陳太忠,心情自然難免糾結一點,既想着能弄點貨回去賺錢,又有點猶豫……這買賣做下去的話,一旦傳出去,是不是不太好啊?
他原本就不是一個長於自律的傢伙,要不然也不至於私生活那麼不檢點了,陳太忠這話,就算幫他拿定了主意——他就算想賣,也找不到貨源了。
當然,更重要的是,這個買賣停止交易,還必須是陳太忠主動提出來纔好,若是他主動提出來,中國陳惱怒之下做點什麼出來,不管是對公衆曝光,還是對他私人進行報復,那都會是很不幸的事情。
所以說,眼下陳太忠的直言,倒是他最期待的結果。
“你對上帝的敬意,我表示懷疑,雖然我認爲那個傢伙並不值得尊重,”陳太忠一聽是這個結果,也有些瞠目,不過,不管怎麼說,這對他也是一件好事,他笑着點點頭,“好吧,說句正經的,我希望你能如願以償。”
說句實話,他還真的沒想到尼克居然有這樣地打算,原本他還想着,這傢伙要是不滿意,哥們兒也不介意翻臉收拾一下,這倒是歪打正着了。
不過話說回來,此人劣跡斑斑地,居然想當議長了,可見老話說得好,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只是……如此道德缺失之輩的上臺,就算是民主地結果嗎?
“我也這麼希望,”尼克不知道這廝在腹誹自己,臉上的笑意越發地濃烈了起來,其實他足可以稱得上美男子,現在的笑容讓他的面龐顯得有一點妖異的英俊,“我一定會比別人做得更好。”
“我想沒準你會考慮讓吸毒合法化,”陳太忠毫不留情地給了他一棒子,以打醒他的白日夢,“好了,現在讓我們說一說,接下來還有什麼可以合作的?”
“其實我對這個……一竅不通,”尼克笑嘻嘻地搖頭,“說句實話,這次來,還想求你幫我處理一點事情,在可能的時候。”
尼克想上進,這是好事兒,不過顯然他的競爭對手不會很高興,而那幾位的勢力和口碑,比他也只強不弱,他想麻煩陳太忠一下——你手底下的人,能不能在合適的時候,幫點小忙什麼的?
沒錯,某議員一直認爲,陳某人是爲某個機構或者組織服務的,只是他不敢讓陳太忠幫大忙,以免貽人口實,做個傀儡議長顯然並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兒。
“嗯,這個好說,”陳太忠笑着點點頭,心說哥們兒陰人的點子那可是多着呢,隨便指點你兩個,就足矣了,“說點招商引資的事兒吧,成不成?”
“資金我能幫你找一點,亞洲金融危機……這個你也知道,英國也受了一點牽連,現在投資中國是個不錯的選擇,”尼克笑着點點頭。
“至於說搞實業什麼的,我再想想辦法吧,實在不行介紹一些法國和德國的朋友給你,你看怎麼樣?”
“嗯,我現在最想要的,還真的是資金,”陳太忠笑着點點頭,“直接拆借過來吧,我搞了一個基金,要長期借貸關係,短期的……我沒興趣。”
“這個沒問題,五千萬夠不夠?”尼克笑着點點頭,“我認識幾個上議院的傢伙,可以從他們的經理人那裡搞點錢出來。”
“不過呢,首要的是保證資金安全,至於收益,那就看情況了,你也知道,上議院那幫貴族老爺們,很多人投資都比較保守。”
“政府財政擔保,怎麼樣?”陳太忠瞥他一眼,心說你小子該放心了吧?
“呃……”尼克猶豫一下,終於硬着頭皮發話了,“我說,還有別的什麼方式嗎?這個貴國政府……我剛纔都說了,上議院那幫傢伙,很多都是老頑固。”
你這罵人罵得挺隱晦的啊,陳太忠有點不爽了,不過意識形態這個東西,一旦計較起來,那就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說明白的了。
而且,就算說明白了,人家也得接受不是?陳某人琢磨一下,哥們兒好歹是在幫素波協調友好城市的關係呢,太不利於團結的話,就不要說了吧?
可是這麼憋着,也不是他的性格,而且那五千萬英鎊,聽起來真的很吸引人的啊,能換個什麼東西來抵押呢?
陳太忠的腦子,在類似的時候是非常好用的,下一刻,他就隱約想起了七百多年前的往事,那是他上一世經歷過的事兒了——好像有好幾個被外國搶走的水龍頭,後來被中國人花好幾千萬買回來了?
(晚上還有兩章,爲了月票,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