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
楚雲飛問孫大壯:“鄉長,你笑啥?”
孫大壯嘿嘿壞笑着說:“沒笑啥,沒笑啥,挺好,挺好。”
楚雲飛不相信,說:“不對,不對。什麼挺好?”
孫大壯拍了拍楚雲飛的肩膀,一本正經地說:“越來越隨我了。”
楚雲飛沒聽明白,過了一會兒尋思過味兒來了,指着孫大壯高聲嚷道:“鄉長,你埋汰我。”
正文:
厚厚的雲層顯出黑漆漆的猙獰,低低地壓下來,遮蔽了所有的光亮,擠壓得天空發出痛楚的嘶鳴。雲層間互相撕扯着,爭奪着屬於自己的領地,就像即將崩塌的絕壁,時刻面臨着傾覆的危局。
憑着多年的經驗,孫大壯知道這是狂風暴雨即將來臨的前奏,接下來就該是大雨傾盆,天翻地覆,因而心裡的沉重一陣勝似一陣,“這場雨可小不了,還得把人撤出去。”孫大壯對楚雲飛說。
“這幫玩意兒整皮實了,不太好整了。”楚雲飛有些爲難。
楚雲飛說得有道理。
因爲第二次洪峰沒有預報的那麼大,結果是虛驚一場。所以,該撤的人員還沒完全撤利索,已經撤走的又跑了回來。經這麼一折騰,沒撤走的開始罵娘,撤走又回來的罵得就更歡。
楚雲飛可不幹了。
經上次那麼一打一鬧,楚雲飛整明白了:有的人就是賤皮子,老百姓常說,你不**媽他不管你叫爹。想想也真是這樣。俗話說要對症下藥。對待啥人就得用啥招。擺弄這幫爹,你就想靠好脾氣哄着好話勸着當祖宗供着還真就不行,就有人真拿你當三孫子。
吃一塹長一智。
經過了上一把事兒後,楚雲飛徹底改變了自己的處事原則:你只要敢罵我,我就罵你;你要敢動手,我也決不含糊,完全沒有了從前的那種小心翼翼,惟恐出事兒的模樣。所以,現在的楚雲飛梗起了脖子,卡起了腰,不罵人不說話。
你還真別說,這一改變,倒使他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說一不二的權威,提高了不少領導效率。
孫大壯沒有批評楚雲飛的這一改變,反而倒是一副很欣賞的表情,只是乍一看楚雲飛梗着脖子卡着腰的樣子不太習慣,覺着有些生硬,有些好笑。
楚雲飛問孫大壯:“鄉長,你笑啥?”
孫大壯嘿嘿壞笑着說:“沒笑啥,沒笑啥,挺好,挺好。”
楚雲飛不相信,說:“不對,不對。什麼挺好?”
孫大壯拍了拍楚雲飛的肩膀,一本正經地說:“越來越隨我了。”
楚雲飛沒聽明白,過了一會兒尋思過味兒來了,指着孫大壯高聲嚷道:“鄉長,你埋汰我。”
說歸說,鬧歸鬧。
眼看洪峰再一次威脅西村,楚雲飛也是心急如焚。但一說到組織老百姓撤離,心裡又有些發虛。
孫大壯見楚雲飛話裡話外不太挺實,就下命令似的說:“不管怎麼樣,你先去把腿腳不太利索的,年齡大的,小孩子都撤出去,省得礙手礙腳的。”
楚雲飛硬着頭皮說:“好吧,我這就去張羅。”說完轉身就要離開。
孫大壯見楚雲飛一副愁眉苦臉的表情,就有意逗他說:“別忘了把你二舅撤出去。”
楚雲飛苦笑着說:“鄉長啊,你就玩兒我吧。”
孫大壯說:“啥玩兒你呀?我說的是真的。”
楚雲飛忙拱手作揖道:“好,好,謝謝了,謝謝了。”
徐纔到西村來統計情況,順便通知孫大壯準備參加縣委常委擴大會議。
孫大壯歷來對開會之類的事兒沒多大興趣,信口問了一句:“都啥時候還老開會?又要搞啥名堂?”
“你這兩天沒看電視呀?”徐才問。
“我哪兒有閒工夫看那玩意兒?還電視。”孫大壯支棱着眼皮說。
“這就難怪了。”徐才點頭說。
孫大壯一見徐才神神叨叨的,就有些急,催促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你快說?”
徐才頗爲不平地:“我的傻哥哥,你就一門心思地傻幹。人家本來沒幹什麼正經事兒,一會兒上電視,一會兒開現場會。”
孫大壯有些迷惑了,問:“你整些啥玩意呀?說具體點兒。”
徐才就把東村和趙未平上電視,錢似海要在東村召開常委擴大會的事兒學了一遍。本想孫大壯聽完後會火冒三丈,沒想到孫大壯根本沒當回事兒。
孫大壯說:“他願意上哪兒就上哪兒,跟我沒關係。他幹他們的,我幹我的。我不整那些虛頭巴腦的事兒。”
“大哥,我就服你這一點,頂天立地,求真務實,不尚空談。”徐才豎着大拇指,撇着嘴,一臉的佩服。
“你也別給我帶高帽,”孫大壯並沒領情,“我做的事兒,上對得起天,下對得起地,中間對得起老百姓就行了。”
“那會你去不去參加?”徐才追問道。
“再說。”孫大壯吐出一口濃煙,蓋住了徐才的臉。
兩個人一陣噴雲吐霧,過着煙癮。
“大哥,你的胃咋樣了?”過了一會兒,徐才關心地問孫大壯。
“不咋樣。”孫大壯輕描淡寫地回答。
“我聽老楚說,你前一陣子又犯病了?我看這事兒你也別硬挺,覺着不妥就麻溜上醫院,別等大發勁兒了。”
“上醫院?啥都聽醫院的那人就沒法活了。”孫大壯現出一副鄙夷的表情,“你就一個小感冒,要到了醫院,也得讓你做這個做那個,渾身上下檢查個六臭夠,折騰一溜十三招,就是在家吃兩片藥的事兒。”
徐才連連點頭,哈哈大笑起來。
孫大壯說:“你還笑?它就是那麼回事兒。”
“我承認我承認,的確是那麼回事兒。”徐才連忙說,“最近,你沒回去看看大嫂?”
孫大壯續上一支菸,說:“有啥好看的?不缺胳臂不少腿的。”徐才說:“你不回去看大嫂,大嫂可惦記着你哪。”
孫大壯擺了擺手說:“你不知道,這上了點歲數就跟你們年輕人不一樣了。你們還有點惦記着的事,你說我們都老夫老妻的了,早就沒那個心思了。這不在一塊兒還好點,要在一塊兒呀就幹個沒完。一會兒嫌你喝酒,一會兒嫌你打胡嚕。告訴你,我們倆現在是各睡各的屋,誰也不打擾誰。”
徐纔對孫大壯說:“我算徹底服了你了。你都快趕上‘***’了,盡是歪理邪說。”
孫大壯一拍胸脯子說:“我這是正理正說。等你到我這歲數就知道了。”
兩個人又閒扯了幾句別的。徐才就把話題轉到了鄉里。
“你這一段不在家,家裡可挺熱鬧。”徐才以一副不經意的口吻說。
孫大壯顯然沒有什麼興趣,不屑地說:“操,能**熱鬧到哪兒去。”
徐才故作神秘地壓低聲音說:“有人如日中天,就有人坐不住金鑾殿了。”
孫大壯斜着眼睛問:“你說誰呀?”
“還能有誰?沈寶昌和趙未平唄。”徐才故意拉着長聲,好像掌握了什麼內幕似的,“趙未平現在是錢書記的紅人,經常直接跟錢書記彙報工作,連沈寶昌都不勒了。錢書記也真給趙未平面子,處處捧他。這不,又是讓電視臺連續報道東村的事蹟,宣傳趙未平,又要召開縣委常委擴大會,總結他們的所謂經驗。可這一切,沈寶昌壓根就不知道。你說這麼大的事兒瞞着他,他能不生氣嗎?能不上火嗎?這馬上就要換屆了,誰能再整上一格現在就是關鍵,那錢書記的態度就更是重中之重。你尋思尋思,那沈寶昌能不心驚肉跳嗎?”
“啥玩意兒一到你那兒就複雜。”孫大壯大手一劃拉,揶揄道,“有啥心跳肉跳的?蚊子來例假——多大個事兒(腎)啊?上去了多不了啥,上不去也少不了啥,也就那點兒*事兒。”
徐才一挑大拇指,心悅誠服地說:“大哥,我就服你這個勁兒,啥事兒都能拿得起放得下。可有的人他沒你那心胸,挺大個老爺們,那心眼兒還沒有針別兒大。這不,錢書記要開常委會的事兒是跟趙未平說的,沈寶昌並不知道,還是事後宣傳部曾部長給沈寶昌打電話讓咱們鄉組織材料,這沈寶昌才知道。你猜怎麼着?他那個氣呀,你就別說了。那天,我們倆在一塊兒的時候,他大罵趙未平不是東西。這我還真是頭一回聽到他對趙未平不滿。也是喝多了點兒,最後沈寶昌鼻涕一把淚一把地說,他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聽完徐才的敘訴,孫大壯只說了句“沒勁”外,再也不吭聲了。
楚雲飛回來了,把統計好的材料交給徐才,問他還要什麼。徐才拍拍材料說:“先就這樣吧,還不知道縣裡有啥要求呢。”
楚雲飛問:“你要回去呀?”
徐才無可奈何地說:“是呀,人家有氣可以一甩手啥也不幹了,可咱不行啊,咱是小嘍羅,是打小旗兒的。我還要再跑跑那幾個村,把材料攏一攏,回去好交差。”
楚雲飛說:“那你也不差這一會兒,吃了飯再走也來得急呀。”
徐才拍了拍楚雲飛的肩膀說:“謝謝了,你們也忙,這不是說第三次洪峰又要來了嘛,老楚可別再整個‘羣毆’啥的了。”
楚雲飛嘿嘿地傻笑。
見孫大壯的臉色有些陰沉,徐才就知趣地閉了嘴。
三個人並排往村口走。
徐纔像剛想起來似的,又隨口說道:“這人要是犯起賤來你還真沒招兒。沈寶昌看錢書記沒搭理自己,就不知趣兒地給錢書記打電話,問自己要不要在常委會上也有所準備,說一說。錢書記就不情願地說,那你就從全鄉的角度說一說吧,至於說什麼也沒明確。這不,就跟得了令箭似的,急三火四地要準備材料,這不純粹是冰溜子上刷糨子——硬黏糊嗎?這不,把劃拉素材的活兒扔給我了,要求還挺急。”
孫大壯仍然是一副沒興致的樣子,楚雲飛則是聽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