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
臨赴成田上任的前一天,俞任寫了一首詩,表達了一下自己的心跡,也算是給朋友的一個答覆:
俞任寫道:
“風轉靈臺總有期,驚鴻崩壁當適之。
獨聳絕崖作岸處,正因少年輕狂時。”
正文:
錢似海要起訴媒體的決定,當即讓在座的常委們大吃一驚。樸天一在吃驚過後,竟然流下了感佩的眼淚。
這一幕,俞任都看在了眼裡,也讓他大開了眼界。心中不免暗豎大拇指,慨嘆錢似海就是錢似海,一把手就是一把手。
唯上,是官場的習慣性思維。
按照下級服從上級的組織原則,幾乎沒有人敢去對上級的要求做出逆向性的思考,更不用說是行動了。
關於清理整頓流Lang乞討人員一事,上級的要求是很明確的,那就是無論如何,趕緊追查責任,處理當事人,扭轉被動。
而錢似海卻反其道而行之。他不僅沒有追查責任人,反而要去起訴曝光事件的人和媒體,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思維?這是一種怎樣的果敢?這是一種怎樣的霸氣?
其實,這就是錢似海的風格。
俞任到成田任職,儘管只有兩年多的時間,但通過冷靜的觀察,早已對成田的官場、官員做出了自己的判斷。
俞任認爲,在成田的班子裡,除了錢似海和自己以爲,沒有一個人才。
錢似海最大的特點(暫且不能稱之爲優點),就是敢想敢幹。首先是想。錢似海沒有那種官僚的惰性習慣,從來不把小富即安、維持現狀、息事寧人作爲自己的執政理念。他總是有新想法,總是要調動大家的神經。其次是做。一旦做出了決定,錢似海從來都是身體力行,義無反顧。
俞任從錢似海的這些特點上,找到了共鳴。
俞任本人就是一個敢想敢幹的人。
當年,俞任被調到市紀委,給紀委主要領導當秘書。從一開始,俞任就沒有像其他領導秘書那樣,把事務性的服務和工作當作自己的主業。而是全身心地去參與到領導的決策之中去,充分發掘自己搞調研、出主意、當幕僚的潛能。
在當秘書的那些日子裡,恐怕俞任是市委大院所有秘書中唯一不給領導拉車門子的。
當秘書,僅僅是一個過程,一個學習提高的過程。
俞任從來都是這樣想的。
隨着當秘書時間的延長,俞任那種內在的輕狂漸漸顯露了出來。因爲他發現,官僚階層其實是一個蠢材聚集的地方。或者說,原來是人才,而一旦進入了官場,他的智力才學都將大大縮水,以至喪失。
官場中無需思維。它的基本規則就是:上級咋說的,你就咋說;上級咋要求的,你就咋做。至於你的思維、你的創意,在官場裡基本沒有市場,也沒有聽衆。
另外一個規則就是,如何保住自己的既得利益,即官位。同時,千方百計創造條件,給上級留下儘可能好的印象,爲最終的升遷奠定基礎。因爲,在現在的官場上,已經不是組織在提拔幹部,而是由領導在提拔幹部。一個幹部,能不能得到提拔重用,組織的瞭解和掌握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上級領導對幹部的熟悉和了解。
其實,這不過是一個基本的用人途徑。古人還講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何況現在?
就是笨想也能想明白,哪個領導不願意用自己熟悉瞭解的幹部?哪個領導不願意使用聽話順從的幹部?
俞任看明白了這些,並對此深惡痛絕。
按照他的想法,官場這個本應是精英薈萃之地,不該如此麻木昏聵。所以他決定儘早上主幹線,一展自己的雄才大略。
也是天隨人願。
那一年,市裡公開選拔副處級年輕幹部。按照條件衡量,俞任符合參加競爭的要求。但是,讓俞任不滿意的是,市裡拿出來的職位,都是市直機關的,沒有主幹線的位置。
俞任很猶豫,不知道應不應該去參與競爭。
俞任先是給老領導,現在省委的郭處長打了個電話,徵求他的意見。
郭處長的態度非常明確,讓俞任必須參與,儘早邁入副處級這個重要的門檻。
俞任聽從了郭處長的意見,準備報名應試。
俞任不想隱瞞自己的想法,儘管心裡也有壓力,但還是當面向自己服務的領導做了彙報。
領導沒有表示反對,而是採取了積極支持的態度。
領導說:“小俞,我瞭解你的想法,也知道你的理想和抱負。你去吧,我支持你。”
領導的支持使俞任放下了心裡的包袱,而家人和朋友們卻持相反的意見。
愛人首先就表示反對。愛人說,要是讓你下到縣裡去怎麼辦?家裡現在孩子小,老人身體也不好,我的工作又忙,你要是再走了,你說這個日子還怎麼過?
朋友則勸說道,你現在給領導當秘書當得好好的,提拔副處級也就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兒,着啥急?你這樣離開,好像你有什麼想法,領導即使嘴上不說,心裡也不一定滿意,何苦呢?
愛人的說法,讓俞任惱火,而朋友的意見也讓他不甚滿意。
俞任對愛人和朋友的意見分別做了回答。
俞任對愛人說,我認爲你說的都對,就有一個說的不對,那就是日子怎麼過的問題。我可以明確告訴你,走這條路,是我畢生的追求,什麼困難都不能阻擋我。至於你說的日子,我認爲能過就過,不能過就不過。答案很簡單。
愛人當即淚如雨下,摔門就回了孃家。
對朋友的意見,俞任承認其說法的合理性,但對朋友枉度領導的心理不以爲然,感到是對領導的侮辱,太市儈,太庸俗。
朋友遺憾地搖搖頭,提醒他千萬不能輕狂。
俞任點點頭,說我喜歡輕狂這兩個字。
在備考的日子裡,情況之複雜,完全超出了俞任的預料。從各種途徑獲悉,報名參加此次公選的人員沒有幾個是平頭百姓,都有來頭。
在報志願的時候,俞任遇到了麻煩。
俞任準備報人事局副局長的位置,可是市委主管幹部的秦副書記的秘書蘭大有也報了這個位置。
蘭大有的年齡比較大了,在市委的時間也很長,先後爲幾位領導服務過。儘管能力和水平不是很高,但爲領導服務卻很盡心,可以說是事無鉅細,耐心周到,深得領導信任。
隨着年齡的增長,總做服務性工作也不太合適。所以,這些年蘭大有就一直想動一動,弄個實職,可是始終也沒有合適的地方。對蘭大有來說,這次公選不失爲一個好機會。
報名競爭人事局副局長這個位置的人員不少,但最具競爭力的恐怕就只有蘭大有和俞任。蘭大有的優勢在於人脈,而俞任的優勢在於學識、學歷和能力上。
組織部很爲難,既不能擋了市委主管幹部的副書記的秘書,也不能不考慮市紀委書記的秘書。權衡利弊,組織部的領導還是找了俞任,請他考慮是否可以換一個位置,並保證他獲勝。
俞任聽罷,心裡頓生反感,對公選的公平性產生了質疑。
俞任明確表示,自己不會另選崗位,一定會去競爭。
公選一共有四個階段。一是公選公推。即由全市黨政機關的黨政一把手,對每一個崗位的報名人選進行無記名投票,以得票多少排出名次,從高到低,選出前三名作爲入圍人選。二是筆試。即對入圍者進行綜合文化考試,測試入圍者對黨和國家大政方針的把握程度,對複雜問題的處理解決的能力。三是面試。由有關方面代表組成面試委員會,對入圍者進行當面考評。最後一項是把三項考覈成績相加,評出入圍者的最後名次,經過市委常委會綜合考慮,統籌研究,最後批准。
在第一個階段,矛盾的焦點集中在拉選票上。每一個報名者都不遺餘力地動用任何關係,以確保自己首輪出現。
俞任表現得很沉穩,既沒有找領導求援,也沒有找別人幫忙。結果,蘭大有以最高票拔得頭籌。而俞任也以第三名的成績入圍。
在筆試階段,俞任發揮自己的優勢,當仁不讓的獲得第一名。
在面試階段,俞任又是發揮得淋漓盡致,獨佔鰲頭。
經過過五關斬六將,俞任奪取了公選公推的第一名。
最終的名單,已經上報市委,就等着開常委會了。
一天,俞任像往常一樣來到領導的辦公室。
“馬上就要開常委會了,事情很快就能定下來了。”領導一邊跟俞任說着話,一邊在俞任呈上的文件上簽字。
俞任對領導說:“我有一個想法想跟您彙報一下。”
“什麼想法?”領導問道。
“我不打算去人事局了,我想下基層。”
“噢?”
領導有些詫異,不由擡起頭來,認真地看着俞任。
“你說說,你是怎麼想的?”領導說。
俞任回答道:“我這一段時間想了一下,感到人事局面太窄,我沒有什麼興趣。”
“那你當初何必報人事局?後來,組織部不還讓你重新考慮去向了嗎?”
俞任暗想,看來,領導什麼事都知道了。
俞任說:“我當初並沒有什麼明確的目標,只不過是想參與競爭而已。後來組織部勸我改志願,我心裡就窩裡一股火。覺得這是在做交易。他們越想讓我改,我就偏不改。我就是要試試,看我到底行不行。現在的結果,已經證明了這一點,所以……”
領導點點頭,又搖搖頭,道:“你呀,太爭強好勝,這樣下去,不太適合從政啊。你想上哪兒?”
俞任說:“想到縣裡去。”
領導沉吟了一下說:“各縣的位置基本上是滿的,只有成田的縣紀委書記一職剛剛空出來。”
“我願意去。”
俞任馬上表態。
在上常委會之前,俞任退出了市人事局副局長一職的競爭,轉而去了成田縣就任了縣紀委書記一職。這件事,在相當範圍內產生了反響。
有人說,這小子真有個性,真拗。也有人說,俞任太狂了,這簡直是在玩票兒。
對俞任的所作所爲,好朋友們不無擔憂。怕他因此給領導層留下輕狂傲慢的印象,影響今後的前途。
俞任聽了“哈哈”一笑,把別人的議論和擔憂當成了耳旁風,不管不問。
臨赴成田上任的前一天,俞任寫了一首詩,表達了一下自己的心跡,也算是給朋友的一個答覆:
俞任寫道:
“風轉靈臺總有期,驚鴻崩壁當適之。
獨聳絕崖作岸處,正因少年輕狂時。”(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