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翔
天色漸漸地黑了下來,寬大的書記辦公室裡瀰漫着層層的煙霧,王雙陽伏在案前雙眉緊蹙,想要破解嚴寧開出的難題,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擺在他面前就有三條路,但哪一條都稱不上十全十美,都有各自的優點和不足,選擇哪一條,成爲了王雙陽感到頗爲頭疼的事情。
第一條路是不計代價,不計成本的拉攏住宣傳部長張可南,使張可南徹底地投向己方。這條路的優點是自己在常委會上的票數就有了七票,佔到了絕對優勢,任劉鼎鋒和嚴寧去抱成一團,也撼不動自己的牢固地位。只是王雙陽不怕對張可南許以重利,怕就怕張可南不敢接自己拋過去的橄欖枝。別看張可南的年紀沒有多老,但資格可是絕對的,自打何延當書記時,他就到了雙江,稱得上是三朝元老了。
而且,張可南爲人本份,工作做的到位不說,就經營着自己的小圈子,六七年了從沒有愈越過半步,這一點就是省委的領導都曾稱讚張可南識大局。眼下嚴寧把雙江這潭水攪得混亂成一團,投向哪一邊,換了自己都得尋思尋思,以張可南的性格更不會往這個旋渦裡頭扎,最好的結果就是依然保持中立。但沒有他這一票,自己過不了半數,說不得要主動權盡喪。
第二條路就是拉攏李知起和唐波,李知起是不用想了,這是一個地道的唯利是圖的小人,之前爲了打壓嚴寧,想靠向自己,被自己明確回絕了。這會兒若是拉攏他,以他的貪婪,指不定要付出多大的代價,這絕對不是自己可以承擔的。至於唐波這個初入常委會的新人,居然會跑去抱嚴寧的大腿,這個舉動可就讓人有些摸不清底線了,拉攏一下或許可行,但結果怎麼樣誰也說不準。至少王雙陽心裡是沒有一點的把握。
第三條路也是最穩妥的就是向嚴寧低頭,給予嚴寧一定的自主權,甚至還要給他一定程度地支持,讓他有實力去和他潛在的對手,實力越聚越大的劉鼎鋒去抗衡,這是嚴寧接二連三跳出來整事的目的所在。只是向嚴寧低頭,面子上說不說得過去先不提,就是讓嚴寧挑起山頭,扛起大旗來,就等於養虎爲患,憑他雄厚的背景,強勁的手腕以及不到三十歲的年紀,身邊說不得要聚集起無法估量的人脈,那自己之前所做出的努力可就白費了。今後若想再去壓制嚴寧,可就沒有一點的主動權了。若是那處決策出現失誤,說不得雙江就要易主了。
“書記,吳桐給我來電話,說張部長接到了緊急通知,去省裡開會了……”輕輕地敲門聲響起,王雙陽卻沉浸在思考中渾然未覺,等到門被拉開,腳步聲響起,濃厚的煙霧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缺口涌去,纔將失神的王雙陽拉了回來。秘書長薛景隆三步並做兩步,沒有半分停頓的將他了解到的情況向王雙陽做了彙報。
王雙陽在常委會後,一臉陰沉的回了辦公室,對秘書做了嚴肅的交待,誰也不見。這一下,可讓他手下的干將們琢磨不透了。常委會上被嚴寧逼宮將就,王雙陽心氣不順是一定的了,但問題出來了,就該羣策羣力,集思廣益去研究解決纔對啊。怎麼王書記居然閉門謝客了,這可不符合常理。幾番猜測,衆人也拿不出一個結果,就把薛景隆推了出來。別人上去打擾王雙陽那說不得要挨舔,但薛景隆絕對不會,薛景隆之前是政府秘書長,伺候王雙陽五年了,是王雙陽最信任的幹部,就是最信任,沒有之一。
今天常委會上的一幕讓同樣是常委的薛景隆盡收於眼底,在感慨嚴寧手腕的同時,也爲王雙陽的處境深感憂心。出了會議室以後,立刻安排得力的人手去悄悄地盯住宣傳部長張可南,隨時瞭解他的動向,以備不時之需。到了這個時候,任誰都能看出來,曾經的牆頭草張可南在嚴寧的大力推動下,已然變成了灸手可熱,成爲各方爭相拉攏的對象,張可南倒向誰,誰就能拔得頭籌,掌握大勢,作爲王雙陽的頭號心腹,薛景隆同樣具備人所不及的政治智慧。
“這個膽小鬼,還沒怎麼着呢,就嚇跑了……”王雙陽沉默了一會兒,將手中的菸蒂狠狠地按在了菸灰缸裡,臉上顯露出老大地不屑。和王雙陽想像的差不多,神仙打架,小鬼遭秧,膽小怕事的張可南不敢往這個深不可測的旋渦裡扎,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就被碾的連渣子都不剩,畢竟自己和嚴寧都不是善茬子,哪塊有了閃失,說不準就會遷怒於人。所以,張可南繼續保持中立的態度,大家都能理解。
張可南不選擇就不選擇,願意當牆頭草就接着去當吧,王雙陽再不濟也不至於低三下四的委曲求全。只是,讓王雙陽沒想到的是,你自己不願意,誰也不能拿刀逼着你。可也不至於打着開會的幌子,連聲招呼都不打的跑掉了。堂堂的一個常委,連這麼點擔當都沒有,惶惶不可終日,有如喪家之犬一般,跟這樣的人在一起搭班子,王雙陽都覺得丟臉。
“書記,是不是和市長溝通一下,畢竟人員調整,他的意見也是主要的……”張可南跑了,關鍵的一票就落到了市長劉鼎鋒身上,只要劉鼎鋒不跟着嚴寧瞎摻和,王雙陽同樣能主導常委會上的局勢。在薛景隆看來,王雙陽拉下來臉子跟劉鼎鋒妥協不是什麼難堪的事情,畢竟劉鼎鋒市長的身份地位級別都在哪擺着呢,只要書記市長能聯起手來,雙江的局勢也就徹底穩定了,嚴寧再鬧也翻不出幾朵浪花來。
“這話不用你說,我自有分寸……”王雙陽的心裡對薛景隆有了一絲的失望,薛景隆能得到王雙陽的青睞,得益於他冷靜的頭腦和處理事務滴水不漏的能力。但不比不知道,稍稍的一比較就能看出來,薛景隆和嚴寧對政治的領悟能力根本就不在一個起跑線上,政治遠見以及大局觀念比之嚴寧要差上太多太多了。王雙陽不知道嚴寧的政治領悟力是先天而生的,還是後天培養的,但不可否認,嚴寧有些太過優秀了。
可以說,薛景隆提出的建議出發點是好的,但建議本身就明顯有失分寸。王雙陽和劉鼎鋒,一個是書記,一個是市長,各自的地位和所代表的派系,使得兩個人絕對沒有通力合作的可能。這一點嚴寧都能看出來,並抓在手中大肆利用,薛景隆卻到了這一步都看不出來,顯然是比不上嚴寧的心機,更比不上嚴寧的手腕。
“好了,景隆,你出去吧,有事我再叫你……”這個領悟能力取決於政治視野,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彌補的,薛景隆認識不到,也是受自身條件的限制,雙江的起點畢竟還是要低了許多。王雙陽不會怪罪薛景隆,可也不願意再聽他瞎支招,無力地揮揮手,那意思最明白不過,你還是趁早哪涼快哪去吧。
“只有看看唐波能不能爭取了……”與劉鼎鋒沒有合作的可能,張可南又嚇得倉皇而跑,李知起又是貪得無厭的主,至於嚴寧,不到最後一步,是不能選擇,爲今之計只能把希望寄託在政法委書記唐波的身上了,或許唐波能給自己一個驚喜也說不定。
“唐書記,下班有空嗎,一起坐坐?我這撈着了一罈狀元紅……”事不宜遲,說做就做,王雙陽隨即將電話打了過去,唐波的年紀與自己相仿,向他開口總比向比低上一輩的嚴寧低頭要服舒一些。而且,比起李知起的貪得無厭,唐波比較穩重,這個突破口很可能就落到了他的身上。
“哎呀,班長啊,您看看,這都幾點了,還沒下班呢,我這都吃上了。……”似乎預料到王雙陽會相邀一般,唐波的聲音爽朗中透着幾分的喜意。
“呃,哎喲,一忙起來就忘了時間,你不說我還不知道早就下班了呢。你這是在哪呢,方便吧,我去給你添點酒去……”直到這時,王雙陽才注意到,窗外的天空早已徹底地黑了下來,牆上石英鐘的指針已經指向了六點,自己不知不覺地已經在辦公室裡枯坐了三個小時,看來嚴寧還真是給自己出了一個難題。
“方便,方便,我和嚴寧恭候大駕……”王雙陽居然主動要來,唐波扭頭看向坐在一旁竊笑不已的嚴寧,臉上的笑容有如綻開的花朵一般,燦爛而又純真。這是一個小人精啊!算無遺策,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強勢的王雙陽碰到嚴寧,可有得戲看了。
“嚴寧?呵呵……”下手晚了啊,又讓嚴寧搶了先,看來自己想繞過嚴寧說事的可能性都被他堵得嚴嚴實實,王雙陽一陣的苦笑,抓着電話的手不覺的顫抖起來,心中升起了一種無力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