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中河淡淡地道:“第二件事,比第一件事簡單多了,那就是你們這些村幹部們,一定要聯合起來,逼迫郝祥林主動下臺,如果郝祥林硬撐着在臺上不下來,這對於他來講絕對是一種痛苦,與其硬撐着,不如知難而退。”
“嗯,厲兄弟說得太對了。”趙盡忠道:“那你再說說,第三件事是什麼呢?”
“第三件事,就是向鎮裡的領導們彙報,把郝祥林的惡行統統向領導們彙報,一天一小報,兩天一大報,天天給鎮裡打電話,每個星期都到一趟鎮裡找領導,你們可以去找,也可以動員村民們去找,總之,只要調動起一切可以調動的力量來,郝祥林難道還不乖乖地下臺麼?”
“好,好好!”趙盡忠和徐浩洋聽着厲中河的美好藍圖,幾乎要瘋狂起來了,他們剛纔只顧聽厲中河說話,竟然忘記了喝酒,他們主動端起杯來,敬向了厲中河,恭恭敬敬地道:“小厲,我們敬你!”
厲中河心裡同樣很興奮,暗想:郝祥林啊郝祥林,你他馬想跟老子鬥,你還差着遠呢!
“你們這幾天必須儘快行動。”厲中河道:“瘋狗婆那兒,你們也可以去做做工作嘛,嘿嘿……”
“嗯,有道理。”徐浩洋道:“瘋狗婆那兒的工作,太好做了,幾句話就可以辦到。”
趙盡忠道:“那,那麼,史懷英那兒呢,她的工作誰來做?”
“我去!”徐浩洋道。
厲中河暗想,浩洋哥啊浩洋哥,你想借助這個機會追求史懷英,貌似你一定會失望的罷?
心裡這麼想,厲中河嘴上卻說道:“哥幾個,兄弟只是一名掛職幹部,對於桃花溝這麼大的事,兄弟自然不方便出面,所以嘛……”
“嗯,這個我明白。”趙盡忠道:“厲兄弟啊,你就是我們的智囊!”
一羣傻筆!厲中河暗暗罵着,跟你們這幫人在一起混事兒,簡直是對老厲智商的污辱!
在厲中河的眼裡,桃花溝的村幹部們在智商方面實在無法跟他相提並論。但他知道,郝祥林是個人物。郝祥林的智商比趙盡忠、徐浩洋等人都要高出很多。所以,他必須聯合起趙盡忠這樣的人,共同對付郝祥林。只要郝祥林倒臺了,他在桃花溝的地位也便安穩了。
趙盡忠從口袋裡拿出一封親筆信,遞到了厲中河的手裡,道:“這是一封揭發信,我自己寫的,現在就送到江石鎮去。”
厲中河一怔,拿過信來,感覺分量很重,足足有五十多頁,暗自詫異:哇靠,整個一萬言書啊!
翻開信,只見信上寫着:尊敬的上級領導,我們是桃花溝的村民,今日寫出此信,意在向英明的領導同志們反映一下我們桃花溝主要領導幹部存在的問題,還桃花溝一片祥和的生活環境。桃花溝村黨支部書記郝祥林,擔任村支書十年多來,濫用職權、欺壓百姓、橫行霸道、霸佔良家婦女,村裡上下深惡痛疾,在1997年,東溝村民王有義結婚,郝祥林作爲村支書,酒醉後讓人把王有義的新婚妻子樑敏敏拉到了他家裡,連續三天污辱,王有義極度氣憤之下得了大病,最終死去,1998年,他的兒子郝剛明到省城旅遊,他從村裡的賬務上取出了三千元,至今沒有還上,2001年,郝祥林的表哥結婚,他從村委會賬務裡私自支出了現金八千元,2002年……2002年下半年……2003年……
這封揭發信寫得陳詞懇切,擺事實講道理,讓人讀來義憤填膺。厲中河從這字裡行間並沒有發現任何一絲破綻。暗想,如果把這封信送到了鎮紀委、鎮領導、縣紀委、縣領導那兒,相信郝祥林的日子便不好過了。
然而,厲中河此刻突然想起了在過去幾天時間裡與冷先生在一起的日子,冷先生跟他萍水相逢,但卻與千年人蔘相贈,使他的身體素質得到了很大的提升,他們已經成爲了一對忘年之交。冷先生可是郝祥林的岳父大人啊!如果把郝祥林整得太慘的話,郝祥林的一家人也許會面臨着巨大的災難,到時候,冷先生那兒怎麼交待呢?
厲中河不是那種無情無義之人,他儘管與郝祥林有着深仇大恨,但他卻不能把郝祥林置於死地,當然,他也不可能就此罷手,他必須給自己找回一點面子,而且,真正指使郝祥林的幕後主使他還不知道,他必須一步一步地來,必須綜合考慮各方面的問題,如果把郝祥林立即整死,這樣的鬥爭手段也太他馬的低級了。
事到如今,厲中河必須在這件事上認真地權衡。如果郝祥林倒臺了,如果趙盡忠上去了,那麼,趙盡忠還會不會像現在這樣對他禮遇有加呢?一切,都很難說!
“小厲,我們打算把這封信交到鎮裡,縣裡。”趙盡忠自然不會知道厲中河心裡在想些什麼,道:“上面的領導們,如果看到了這封信,相信郝祥林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厲中河微微一笑,道:“老趙,沒想到你這麼有心計,呵呵,真是難得。”
趙盡忠淡淡地道:“我這還不是跟郝祥林學的。你知道麼,桃花溝前一任村支書名叫張德延,是桃花溝十年前的村支書,郝祥林當年上臺的時候,就是寫了這樣一封揭發信,把張德延給告了。當然,郝祥林當時寫的那封信,全都是胡編亂造的,當時,鎮裡還讓人來調查這個事兒,可是呢,被調查的那些村民們,都是郝祥林的死黨,所以,鎮裡立即決定對桃花溝的村幹部們進行重新選舉,張德延自然下臺了,郝祥林自然就上臺了……”
聽着趙盡忠的話,厲中河暗暗心驚,沒想到一個小小的村幹部,競爭力竟然如此之大!
同時,張德延的樣子出現在了厲中河的腦子裡,那是一個純樸的大哥,在雞鳴縣城開出租車,厲中河來桃花溝掛職之前與之相識,他給厲中河說了不少關於桃花溝的事,並畫了一幅桃花溝的地圖給厲中河,厲中河直到現在還留着。
“老趙,你寫的這封揭發信,在我看來,寫得很好。”厲中河道:“如果把這封信送到上級部門,上級領導一定會大發雷霆,你和徐浩洋幾個在村裡進一步孤立郝祥林,到時候,桃花溝的領導集體便要重新洗牌了。”
“好,好,說得好,我也是這麼想的。”趙盡忠道:“我現在就讓黑蛋他們哥幾個去把這封信送到鎮裡、縣裡……”
“不行。”厲中河揮手打斷了趙盡忠的話。
“呃——”趙盡忠愣了,他本以爲厲中河肯定了他寫的信,一定會同意他把這封信送出去的,可沒想到厲中河竟然會拒絕的。
徐浩洋和劉黑蛋的眼睛裡也閃動着不理解。
厲中河看出來了,他們這三個現在是擰成了一股繩,發了誓要把郝祥林趕下臺。
“老趙,浩洋,你們知道麼,如果把這封信送到了上級紀委,這對於你們是不利的。”厲中河坦誠地道:“如果這封信起了作用,如果郝祥林真的下臺了,那麼,你們就一定能上得去麼?我看未必。”
“啊——”趙盡忠不無鬱悶地道:“這,這倒是個問題。”
厲中河繼續道:“如果郝祥林下臺後你上去了,那麼,上級領導會不會對你有什麼看法呢?領導們會不會認爲寫這封揭發信的人就是你趙盡忠呢?會不會認爲你爲了當上村支書而把郝祥林給揣下去了呢?呵呵,請你不要懷疑上級領導在琢磨這方面問題時的智商。”
趙盡忠和徐浩洋對視一眼,徐浩洋道:“老趙,我覺得厲兄弟說得很正確,咱不能把郝祥林趕下臺了,到頭來咱們也沒什麼事了,對不對?我看這封信現在還不能這麼急着發出去。”
“這封信,你們手裡還有底稿麼?”厲中河看着趙盡忠問。
趙盡忠笑了,道:“放心吧,小厲,這封信我已經抄了三十份了。”
哇靠,看來這趙盡忠對郝祥林的痛恨之情已經深入骨髓了,不把郝祥林轟下臺去誓不罷休。厲中河切實感覺到了趙盡忠此刻的迫切心情。
“老趙,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厲中河道:“你們現在最重要的任務,就是積累羣衆基礎,明白麼?如果桃花溝的領導班子來一次重新洗牌,到時候全體三千多號村民集中到一塊兒選出新一屆村委會成員,呵呵,你到那個時候再去拉票,人家村民們不會那麼傻的,誰的心裡都有桿秤。”
趙盡忠點點頭,暗想,這個小厲,不愧是重點大學政法系畢業的啊,他考慮問題就是不一樣!
其實,厲中河之所以不同意趙盡忠把這封揭發信送出去,還有一層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現在不想看到桃花溝大亂!桃花溝的村幹部之間一旦起了矛盾,上級絕對會對桃花溝有看法,到時候,勢必會影響到他厲中河的政治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