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謝天成的家,厲中河的眼睛裡一下子沒有了淚水,一下子變得澄澈無比。
厲中河暗暗好笑,操,俺老厲不是這種哭哭涕涕的男人啊!他又用袖子擦了擦眼睛,確信眼睛及眼睛四周不再溼潤,這才朝着周家漁村趕去。擡腕看錶,已經是九點半了,估計歐陽賓那幫人已經氣得開始罵娘了吧!
待到了指定的房間,厲中河推門而入,只見歐陽賓、傅誠然、張一笑、李海波等同一批的掛職幹部們正在吹牛聊天。
一見厲中河來了,衆人立即把槍口對準了厲中河:“厲中河,你瞧瞧,我們哥幾個一杯酒都沒有喝,一滴也沒有!不行不行,你得罰酒三杯!”
“三杯不行,得罰五杯!要大杯!”
厲中河睜大眼睛,只見桌上擺了六瓶酒,竟然還沒有開啓,而桌子中間的那塊旋轉的鋼化圓玻璃上竟然空空如也,他們居然還沒有點菜。
看來,這幫弟兄們是在等候他,他什麼時候不來,大傢什麼時候不開席!
在歐陽賓、傅誠然等人的堅決相讓之下,厲中河不得不在上首坐了。
不由得,厲中河心中一陣感慨,他又一次想起了到桃花溝掛職之前的那次聚會,地點就在這周家漁村,而且跟今天是同一個包間,前來吃飯的人,也都是同樣的面孔,可是,上次他前去的時候,桌子上早已是杯盤狼藉,大家早已喝得醉醉熏熏,而他只能坐了下首,而今天,原計劃的時間是六點半,他直到九點半才姍姍來遲,而大家寧願苦等三個小時!而且,大家竟然把他讓到了上首位置!連平常牛皮哄哄的歐陽賓也對他客客氣氣!
這一切,變化太快了吧!厲中河暗暗感嘆着,他自然其中的原因,只因自己升職了!如果自己還在桃花溝掛職而沒有一點點起色的話,難道人家還會這樣對他麼?非也!
看來,俺老厲必須繼續向上走,只有繼續向上走,才能讓這幫人不敢小瞧!厲中河暗想。
“服務員,把菜單拿來!”歐陽賓朝着包間門口的服務員招了招手。
服務員立即將製作精美的菜單遞到了歐陽賓的手上。
歐陽賓接過菜單,雙手遞到了厲中河的手邊,笑呵呵地道:“中河啊,這點菜嘛,交給你啦!”
同時,歐陽賓拿出軟包中華,抽出一支,同樣用雙手遞到了厲中河的手邊。
厲中河接過香菸,正要從口袋裡摸打火機,歐陽賓卻不失時機地將按亮的打火機湊到了厲中河的面前。那種熱情得有些過火的勁頭,絲毫不顧忌同桌的掛職幹部們的眼神,厲中河也有點受寵若驚。
不過,歐陽賓的這種超級恭維讓厲中河很是受用,但厲中河依然在嘴上說道:“歐陽兄,你太客氣了。”
“厲鎮長,不要叫我歐陽兄!”歐陽賓生氣地道:“以後啊,你叫我小賓,或者是阿賓,都可以,千萬不要叫我歐陽兄!”
厲中河差點暈倒,這歐陽賓貌似還沒有開始喝酒啊,酒未喝人先醉?
沒有,他沒有喝酒!厲中河看着歐陽賓的眼睛裡清澈而不渾濁,說話正常而沒有大舌頭,確定了歐陽賓並沒有喝酒!
既然如此,這歐陽賓一定是在拍馬屁了!
罵了隔壁,這小子拍馬屁的功夫,真他馬一流!厲中河暗暗驚詫。
不過,厲中河也暗暗奇怪,這歐陽賓可是後臺強硬啊,他的老爸是雞鳴縣交通局局長歐陽潤東,他的叔叔是海中市建委主任,老媽是雞鳴縣教育局副局長!在這雞鳴縣官場,一提起歐陽潤東,哪個不敬畏十分呢?可是,這歐陽賓爲啥對俺老厲如此拍馬屁呢?他有這個必要麼?他難道腦子犯渾了?
這樣想的時候,厲中河將手中的菜單遞迴了歐陽賓,笑道:“這點菜的事,還是由你來吧。”
“這是什麼話,你問問大家同意麼?如果大家同意讓我點菜,那沒得說!”歐陽賓笑嘻嘻地道。
傅誠然和張一笑等人紛紛嚷道:“點吧,我的大鎮長!這裡沒有比你官更大的!”
此時,厲中河的手機響了起來,看看來電顯示,竟然是丁家輝打來的。
厲中河趕緊接了電話:“老領導,不好意思,我得晚一點過來。”
電話那頭,丁家輝不緊不慢地道:“中河,我知道你今晚的應酬很多,不要喝多啊,明天還要去上任!”
厲中河笑道:“放心吧,老領導,一個小時之後我就到。”
衆人眼睜睜地看着厲中河打電話,並將厲中河所說的話一字一句地聽進了耳朵裡,他們把厲中河所說的“老領導”記了下來。
待厲中河掛了電話,歐陽賓等人紛紛詢問:“中河啊,哪位老領導給你打來的電話呢?”
厲中河微微一笑,道:“呵呵,是一位縣領導,呆會要我過去一趟,要給我交待一些工作。”
“啊——”衆人萬分驚詫地看着厲中河,道:“那,那你爲啥不早點過去呢?”
厲中河淡淡地吐出一口菸圈,微微一笑,道:“大家都等了我好幾個小時了,如果再讓大家等下去,我這心裡下不去啊!”
“啊——”衆人一聽,又是一驚,緊接着,大家紛紛稱讚厲中河“夠哥們”、“講感情”、“重義氣”。
厲中河道:“大家兄弟一場,互相理解就行。”
“那,那就快點菜啊,早點吃,早點喝,然後你去跟領導談工作,不要誤了大事啊!”歐陽賓萬般殷勤地道。
厲中河裝作十分無奈的樣子,拿起菜單來,隨意點了十個菜。
很快,菜上齊了,歐陽賓親自開了酒,給厲中河倒了一個滿杯,雙手將杯中酒恭恭敬敬地端到了厲中河的手邊。
厲中河舉起酒杯,面向衆位昔日的掛職“同僚”們,坦誠地道:“今天不好意思,我來晚了,讓大家久等了,這杯酒,我幹了,算是罰酒……”
“不行!”歐陽賓趕緊打斷了厲中河的話,道:“厲鎮長,你呆會還要去向領導彙報工作,這樣好了,這杯酒,我代你喝下去!”
“呃——”厲中河再一次驚愕地看着歐陽賓,他越來越搞不懂這位哥們今晚到底是怎麼了,難道,這就是所謂的角色轉換?難道,真的因爲這歐陽賓是清河鎮黨政辦的掛職副主任而對俺老厲敬重萬分?
空穴來風,未必無因,這歐陽賓心裡一定有鬼!厲中河果斷地作出了判斷!
不待厲中河說話,歐陽賓便奮力搶過了厲中河的酒杯,站起身來,朝着衆人說道:“來,厲鎮長要罰酒,呵呵,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我代他罰酒啦,大家千萬別跟我搶!”
衆人眼睜睜地看着歐陽賓的舉動,大都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這小子昔日對厲中河既鄙視又嘲諷,今日這是咋滴了?
歐陽賓放下酒杯,笑呵呵地朝着大家說道:“大家知道我爲什麼要代厲鎮長喝完這杯酒麼?”
衆人無語。
歐陽賓笑道:“這裡有這麼幾點原因:第一,我欠了厲鎮長一個人情,上次那汪興東喝高了跟老子鬧事,厲鎮長是站在我這一邊的,那汪興東還叫了他老子過來,厲鎮長那時剛從桃花溝掛職回來,堅決支持我!哎,就憑這一點,我這輩子都還不清了啊!第二,我跟厲鎮長是鐵哥們,關係好,他呆會還要跟領導在一塊談事兒,嘿嘿,啥叫鐵哥們,鐵哥們就得分憂解難!第三,哥們我在清河鎮黨政辦公室掛職,將來厲鎮長就是咱的領導,嘿嘿,咱得爲領導衝在最前面嘛!”
“哈哈哈……”坐在一邊的傅誠然放聲大笑,道:“我說歐陽啊,照你這麼說,我也得替中河擋擋酒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