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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中河一臉慘淡地笑了,朝着衆人道:“對不起,我,我不能點火。”
“啊——”所有的人,同時愣住了。
郝祥林的臉上,瞬間涌起一片殺機,趙盡忠的眼睛裡,同樣是閃過一抹殺意,大狗、二狗等四名漢子手裡的刀子似乎在同一時間不約而同地對準了厲中河。他們共同的想法是,如果厲中河不交出打火機的話,那麼,衆人齊動手,把厲中河干掉,然後把他推入懸崖,奪過他的打火機點起一堆大火,這樣就可以保住生命,順利到達江石鎮。
厲中河淡淡地抽着煙,又拿出臨行前大駝叔給他的那個小葫蘆來,打開口,咕咚咕咚喝了一口茅臺酒,笑盈盈地看着面前這幫爲了活下去而將不顧一切、不擇手段的人們。
實事求是地講,厲中河到了現在這個時候並沒有徹底的絕望,畢竟,他現在還直挺挺地活着,只要有一線希望,他就會一直等下去。他是一個很生命力很頑強的人,所以,他不會貿然點燃山火。他現在有兩點微弱的生存希望:一是冷先生的預言,二是前方五十米處那株歪脖子老樹。一個是心靈深處的希冀,一個則是現實中的依託。
“厲中河,你還年輕,你又何苦這樣呢?難道你腦子有了毛病?”趙盡忠直言不諱地道:“快,快拿出你的打火機來,你如果不拿出來,那你就死吧!”
“呵呵,如果我死了,你們就能活下去麼?”厲中河冷冷地道:“老郝啊,老趙啊,我真不知道你們的腦子是怎麼想的,你們考慮過麼,一旦我們點燃了山火,那些野獸們肯定會嚇跑,野獸跑了,難道我們就能活下去麼?現在風這麼大,到時候漫山遍野全都是火,我們腳下的這條山道又這麼狹窄,兩側都是懸崖,我們能到哪裡去?到時候,桃花溝將會出現村幹部集體自焚的事件!你覺得合算麼?當然了,那絕對是一件壯觀而拉風的事。”
聽着厲中河的話,郝祥林和趙盡忠等人沉默了,他們轉過頭去,看看四面黑漆漆的山崖上處處都是星星點點的野獸的眼睛,那一頭頭野獸們似乎正在慢慢地向他們逼近,他們的心裡愈加的緊張了。
“厲中河,到這個時候,你他馬的高尚個屁啊!”郝祥林、趙盡忠、大狗、二狗等人同時怒了。
“老郝,老趙,浩洋,你們三個村幹部裡,只有浩洋是個純爺們兒!”厲中河冷冷地道,他取出一支香菸來,又把酒葫蘆從腰間摘下來,遞向了徐浩洋,道:“浩洋,來,你也抽一支吧,這可是軟中華,這葫蘆裡裝的可是茅臺三十年陳,咱在死之前抽着軟中華,喝着茅臺酒,難道不也是很壯烈的麼?”
徐浩洋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他接過厲中河的酒葫蘆,又叨起厲中河的軟中華,大口大口地抽着煙,咕咚咕咚地喝着酒,席地而坐,道:“中河,你怕死麼?說真的,我怕死。”
“死神到來的時候,你必須得死,怕又有什麼用?”厲中河淡淡地笑道。他怎麼能不怕死呢?他的心裡,求生的慾望比誰都要強烈。
“嗯,我跟你想的是一樣的,如果咱們把火點起來,那真的不得了,這火四處亂竄,咱們都得葬身火海。”徐浩洋不無苦悶地道:“我在桃花溝當了十年的護林員,不忍心看着這大片大片的樹林被火燒了啊。”
“呃——”厲中河稍稍一怔,用一抹敬佩的目光看着徐浩洋,他沒有想到,像徐浩洋這種天天跟郝祥林、趙盡忠混在一塊魚肉百姓的混蛋村官,竟然還有這份覺悟?當真是不可思議。
厲中河相信,徐浩洋說的這句話,完全是發自內心的。一個人在如此危急的情況下,早已沒有了說謊的思維。
徐浩洋靠近厲中河坐過來,指指夜霧下黑沉沉的羣山,道:“中河,你來咱桃花溝的時間還不是很長,好多事你都不知道呢,咱桃花溝雖說窮了一些,可咱山裡有寶。”
“有寶?”厲中河一驚,趕緊問:“都有些啥寶貝?”
話一出口,厲中河又鬱悶地笑了,都他馬快死的人了,再大的寶貝也沒啥用了啊。
“咱這山裡有老虎,具體的品種我不知道,我聽一個專家說過,咱們這兒的老虎,全國各地都沒有多少,好像是哪個世紀遺留下來的稀有品種。”徐浩洋談起老虎來,一雙眼睛頓時閃耀着興奮的光。
不待厲中河把話說完,徐浩洋又道:“咱們這山裡,還有很多千年人蔘,那可是無價之寶啊。”
“千年人蔘?”厲中河驚得嘴巴張成了O型。
“可惜,咱們都要死了。”徐浩洋不無嘆息地道:“如果咱不死,等這回的事情完了後,咱去找冷先生,冷先生可是很厲害的,他都快一百歲了,還那麼硬朗,據說他年輕的時候就挖了一顆千年人蔘,然後燉湯喝了。”
厲中河聽着徐浩洋的話,竟然忘記了眼前的生死,一顆心興奮得撲撲直跳,這桃花溝果然是一塊“寶地”啊,不但有珍禽異獸,而且還有千年人蔘,如果哪天找冷先生,好好聊聊,弄一支千年人蔘,那可要發大財了啊!
然而,厲中河很快便興奮不起來了,當他的目光再一次轉向四周的羣山的時候,驀地發現,那星星點點的野獸的眼睛似乎越來越多,距離他們越來越近。死亡,就在眼前。他在盤算着怎樣避開衆人,然後衝向五十米之外的那株歪脖子老樹,只要他爬上了那棵樹,然後再從大狗二狗的手裡奪過一把獵槍,他便有可能活下去。前面的路徑,他已經不止一次地看過了,如果衝過去的話,二十秒鐘之內,絕對沒問題!
“浩洋,如果咱哥倆這回死不了,等回到桃花溝後,好好喝兩杯,我請。”厲中河拍着徐浩洋的肩膀,坦誠地道。
徐浩洋道:“嗯,如果你願意的話,咱哥倆結爲兄弟吧!”
厲中河興奮得大爲讚歎,道:“我知道你跟劉黑蛋關係很鐵,那咱哥三個就結爲兄弟吧!就叫桃源結義,咋樣?”
“桃源結義?”徐浩洋鄙視地看着厲中河道:“你以爲咱是劉關張啊。”
厲中河微微一笑,道:“咱們當然不是劉關張,但咱們是在桃花溝結義的啊,當然是桃源結義了。”
徐浩洋恍然大悟:“好,好,咱們來個桃源三結義。”
“哈哈哈……”厲中河和徐浩洋無比悲壯地笑了。
而在他們的身後,郝祥林和趙盡忠求生的渴望愈加強烈,他們已經暗中攛掇好了大狗、二狗兩兄弟,要求他們務必把厲中河手中的打火機奪過來。郝祥林特別要求大狗和二狗:在必要的時候,可以採取非非常手段,村委會絕對爲他們撐腰!
大狗、二狗求生心切,自然唯郝祥林之命是從,他們一前一後朝着厲中河包抄過來。
郝祥林和趙盡忠也許太低估厲中河了,厲中河自始至終都提着一顆心,自打高檔打火機出現在衆人面前的時候,厲中河便發覺到郝祥林和趙盡忠的身上涌過來一絲絲不正常的氣息,是那種充滿強烈求生慾望的“殺意”。
“老郝,如果你敢輕舉妄動的話,我將對你不再客氣!”厲中河站起身來,朝着郝祥林冷冷地道:“我說過的,堅決不能點燃山火,這個後果很嚴重,如果桃花溝四周起了大火,不光咱們活不成,桃花溝的老百姓們也都得遭殃,連山裡的珍奇物種也都活不了,你這又是何苦呢?”
“老郝,如果你敢對小厲怎麼樣的話,我徐浩洋第一個饒不了你!”事到如今,徐浩洋已經完全站到了厲中河的一邊。
徐浩洋對桃花溝四周的森林有很深的感情,對羣山裡的珍奇特種也有着很深的感情。他十多年前從部隊復員後就擔任護林員,直到前幾年擔任了村治保主任後才結束了多年護林的生涯。可以說,那幾年護林員的生活,讓他的內心裡滋生了對森林和大山的無限感情。他也見過那羣山裡奔跑着的老虎和野獸們,他知道,一旦引發了山火,這些珍奇的獸類將再無生存空間!
厲中河的拳頭纂得越來越緊,老子在桃花溝已經打開了局面,已經把村委會的又一位重要成員徐浩洋爭取過來,但願冷先生的預言是真的!
看看徐浩洋,又看看厲中河,郝祥林和趙盡忠被嚇住了。他們沒有想到,這徐浩洋在這個竟然竟然跟厲中河這小子站到了一塊兒,而且,還要對他們這兩名村委主要領導進行威脅,真他馬的反了天了。
“嗚——”正在這時,只聽得一聲狼鳴再次從山谷裡傳來。
這一聲狼鳴剛剛消失,黑暗籠罩下的四面山崖接二連三地響起了羣狼的響應。一聲聲“嗚——嗚——嗚”的聲音,揪人心脈,攝人心魄。
大狗、二狗等四名拿刀拿槍的強壯漢子不住地顫抖着。
郝祥林和趙盡忠緊緊地抱在一起,哥倆的臉上浮現着恐懼到極點的神色。
突然,厲中河聞到了一股股難聞的味道,扭頭看去,只見郝祥林已經捂住了自己的褲襠。
草,還他馬的桃花溝村支書呢,就這副德性麼?屙褲子、尿褲子,這是大佬爺們兒麼?厲中河萬般鄙視了瞥了一眼郝祥林,一彎腰,從地上撿起大狗、二狗丟散的土槍和馬刀,靠近了徐浩洋。
徐浩洋一臉慘淡地道:“中河,前一陣子我對你有些不大敬重,你可別往心裡去。”
“都到了這種時候,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呢?哥們知道你跟其他人不一樣,很請感情的。”厲中河無奈地苦笑道,同時,他端起獵槍,槍口朝天,扣動了扳機。
“砰——”一聲槍響,在這夜霧籠罩下的羣山裡,格外的清脆。
瞬間,那一聲聲“嗚嗚嗚”的狼鳴,竟然逐漸的消失。但那一雙雙綠盈盈的目光卻依然在死死地盯着山道上的八名被恐懼圍繞着的人影。
厲中河心想,老子就算被狼吞了,也要好好地過過槍癮。
突然,厲中河的心裡涌動着一股強烈的願望:老子自打到了桃花溝之後,時刻都在遭受着郝祥林和趙盡忠的迫害,他馬的,與其讓郝祥林和趙盡忠兩個死在羣狼的口中,不如讓他們死在老子的槍口之下!
這樣想的時候,厲中河便掉轉槍口,對準了郝祥林。
郝祥林藉着昏昏沉沉的月光,看着厲中河竟然端着獵槍對準了他的胸口,嚇得臉色大變,又一股難聞的氣息從他的身上傳來。
“哎——”厲中河不由得放下了槍,長嘆一聲,像這種動不動就嚇得屙褲子的主兒,老子還是別要他的命了,他的命,太賤了,根本沒有資格讓老子拿去!
“老郝,老趙,你們兩個狗逼玩意兒,老子跟你們有什麼仇恨?剛纔要不是老子警惕性高,你們可能爲了一個打火機就要了老子的命!”厲中河面向郝祥林,恨恨地道:“你們他馬的還是人麼?你們他馬的就這麼點出息?今兒個,在咱們臨死之前,你和趙盡忠,你們兩個小子,必須得給老子道歉,否則,老子提前把你們給崩了信不信?你們身上的肉,貌似能拖延羣狼對我們的進攻時間,到時候,我和浩洋沒準能夠脫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