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滉這就是半推半就,假裝被強迫着答應了下來。
儒家講究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現在朝鮮就是這一堵危牆。眼看着就要倒了,李滉自然要改換門庭。
何況這還是被織田信長,用自己弟子們的性命相要挾,他便順水推舟而已,誰也說不了什麼。最多隻能說他有婦人之仁,爲了自己幾個弟子的性命,便棄名節於不顧。也說不上是褒是貶,總之算是一塊遮羞布。
織田信長看到李滉答應,立時便大笑起來。
他將面前的茶杯舉起,對着李滉道:“陶翁莫覺委屈,這三千里的江山,還要陶翁主持大局。”
王直也笑了笑,端起茶杯道:“陶翁可與自己門生弟子去書信,勸他們早日歸附。一爲保全百姓,使之少受流離之苦。二爲保全士林元氣,勿使徒然反抗東瀛大軍。若朝鮮平穩落於大將軍之手,則百姓安居樂業,而士林一樣興旺。天不曾換,地也不曾換,不過是換了李家一姓之人罷了。”
李滉點點頭,也伸手拿起面前的茶杯道:“少無適俗韻,性本愛丘山。誤入塵網中,一去三十年。李某本是個性喜閒散之人,卻不知這一下山,能爲百姓與讀書人,做多少事情。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吧。”
“當然有功。”織田信長將茶水一飲而盡道:“或有一時罵名,卻會百世流芳。只要我東瀛與朝鮮不被拆分,陶翁便是大大的功臣。”
“希望如此吧,老臣爲盡心盡力,替大將軍維持朝鮮局面。”李滉也飲了茶道。
王直微笑着喝了茶,卻沒說話。
尹元衡兵敗,直接逃回了漢城,面見李峘。
“大王,我軍集結倉促,多爲老弱之兵。在全州一戰,雖守城卻依然崩潰。”尹元衡頓首哭訴道:“請大王速調北疆能戰敢戰之兵,南下禦敵!”
李峘一聽大急道:“這怎麼可以,北疆之兵還要抵禦女真人,若是抽調過來。女真人豈不是長驅直入,我朝鮮也一樣會亡!”
尹元衡擡起頭,看着李峘道:“大王不可意氣用事,那建州女真所謀者,不過是會寧一城之地。而東瀛的織田信長,所謀者卻是我朝鮮一國。此時應與建州女真早早談判,將會寧城讓與爾等。將精兵抽調過來,抵擋東瀛軍隊纔是。哪怕無法擊敗東瀛兵馬,只要拖得大明騰出手來,東瀛也一樣不足爲懼。”
“舅父,你覺得建州女真會滿足於會寧一地之地嗎?”李峘也是沒了辦法,只得反問道。
尹元衡是李峘的舅舅,因此李峘纔會在私下裡如此稱呼。
“這……也總比被東瀛滅國爲好吧。”尹元衡嘆息道:“至少建州女真有大明可以約束一二,而那東瀛野心奇大,竟對大明也有野心。我朝鮮替大明抵禦東瀛兵馬,無論如何,大明都不會坐視。”
李峘眉頭皺起,心中不斷的盤算着兩邊的利弊得失,最後只得點頭道:“舅父說的有些道理,便依人所言。此次依舊有舅父領兵,穩紮穩打且莫再敗了。”
尹元衡道:“可令北軍直抵漢城駐守,忠清道的百姓都可徹往江原道與京畿道。待東瀛軍前來,我們已經堅壁清野,使其不可就地取食。而漢城城高牆厚又有強軍,當能一阻東瀛兵鋒的銳氣。待其兵疲師老,或可有反攻之機也說不定。”
李峘聽的眼中一亮,這個辦法倒也穩妥,“好,便依此行事。”
很快,尹元衡親自爲使節前往建州女真處,與王杲談判。
除此之外,還請了遼東總兵趙國忠老將軍做保,以保證雙方的談判有效。
三人坐在一起,尹元衡對王杲道:“王指揮,你我兩家雖然有此積怨,但是亦非不可解。如今我朝鮮與你們建州女真,互相攻打也已經有數年之久。兩邊不但都沒得到好處,相反還都有不小的損失,實在是得不償失。不如,你我兩家就此打住,對方可互通商路友好往來。”
王杲呵呵一笑,“尹相說的很是輕鬆,卻不知若朝鮮祖宗之地被人強佔,會做何感想?此事非是我建州女真挑起,而是你們朝鮮種下的禍根。”
尹元衡尷尬笑道:“那都是百餘年前的舊事了,誰也說不清楚。王指揮這麼說,卻也都是一面之辭。”
“咦,既然你們朝鮮如此強硬,那還談個什麼勁,不如我們接着打過便是,總能爭出一個勝敗輸贏。”王杲冷笑道:“我們建州女真,從來不覺得戰場上拿不到,敵人會主動還給我們。若尹相只是來此遊玩,王某便不再奉陪了。”
“好吧,當着趙總兵,我也不瞞王指揮。”尹元衡心裡一沉,只得道:“如今東瀛已經在我朝鮮南方登陸,據說人馬足有二十萬之衆。這些倭人在我朝鮮境內燒殺擄掠無惡不做,我朝鮮欲調北疆之師南下。”
王杲哈哈大笑,這個消息對他來講,簡直是快人心。建州女真與朝鮮之間,說是世仇也不爲過,雙方雖然比鄰而居,但是上千年來就消停過。因此聽到朝鮮倒黴,王杲是真心的笑了。
尹元衡臉色非常不好看,他看向趙國忠老將軍道:“趙總兵,那些倭人口口聲聲說要借道討伐大明。可我朝鮮上下並沒答應,還斥其爲狼子野心之輩。我朝鮮雖國小力弱,但也是大明藩籬,爲大明擋下了東瀛兵馬啊。”
趙國忠點點頭,看着王杲道“王指揮,你可提個條件,只要不是過分的,我可替朝鮮答應下來。”
王杲看到趙國忠開了口,便興趣銳減,“看在趙老將軍的面子,我可饒你一回。但是會寧城,一定要歸我建州女真所有。”
他怎麼敢答應,這是前門踞虎,後門進狼,還嫌朝鮮不夠不夠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