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蘭兒拿了些還沒泡好的棗兒回去,很快就又回來了。
“我娘聽說你要給我家送丸子,她可樂壞了,讓我趕緊過來給你幫把手。”孫蘭兒悄聲告訴夏至,然後她還跟夏至商量,“要不我去叫錢妮兒吧。”
“也行。”夏至點頭答應了。
年前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都跟田帶娣說了,讓他們一家過來一起過年。這是考慮到他們的日子剛剛過起來,怕他們沒啥東西過年。不過田帶娣拒絕了。他們一家的日子雖說還是緊巴巴的,但有了錢二郎和錢妮兒的收入,還是能夠過的去。
畢竟是過年這種有特殊意義的日子,田帶娣不想給夏家添麻煩,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當然也不會勉強。
不過,田帶娣一家過年要準備的東西應該不多,將錢妮兒叫過來是不會影響什麼的。
孫蘭兒就高高興興地去把錢妮兒找了來。孫蘭兒應該是跟錢妮兒說了是讓她來幫忙的,所以錢妮兒也是高高興興的,一進門就問夏至要做什麼。
“不着急。”夏至這麼說着,看到棗兒泡好了,就讓孫蘭兒和錢妮兒先把棗兒處理了。把棗核挖出來只留棗肉,就可以做炸棗了。
“錢妮兒姐,你們過年都做啥菜啊?”夏至一邊挖棗核,一邊跟錢妮兒嘮嗑。
“也沒啥菜可做的,就蒸一碗肉,燉一盆酸菜,還有一條魚……”錢妮兒笑着告訴夏至。菜品雖然並不豐富,但也有魚有肉。
田帶娣還是很會過日子的。
“我們都好幾年沒這麼過年了。”錢妮兒依舊高高興興的。這樣的一頓團年飯,在錢妮兒一家已經是很豐盛了。
“往後肯定一年比一年好。”夏至就說。
“嗯。”錢妮兒重重地點頭,“還是咱們這邊的日子過的好。”
北鎮府雖然有着漫長而寒冷的冬天,但因爲土地廣闊土壤肥沃,人們的生活大體都過得去。
夏至不由得就想到了田帶娣。有句俗語叫做擡頭嫁女,低頭娶婦。這裡麪包含了好幾層的意思,其中一層就是姑娘家往往會嫁到比孃家條件好些的地方和人家去。
比如時候山區的姑娘一般都往平原地區嫁,城鎮附近的姑娘往往都往更加富庶的城鎮裡頭嫁。
可如果是賣女兒,那可就考慮不到這麼多了。那些買媳婦的人家往往地處偏遠,而且生活水平更低。
就比如田帶娣,田老頭當年的眼睛裡就只有錢貨郎的銀子,根本就不會考慮錢貨郎將田帶娣帶到哪裡,田帶娣以後的生活又會怎麼樣。
她們三個,再加上大丫和二丫,一會的工夫就將炸丸子的所有準備工作都做好了。夏至考慮到孫蘭兒和錢妮兒還得回自家過年,所以一看到麪糊都發好了,就取了油開始炸丸子。
大鐵鍋刷的乾乾淨淨的,大丫和二丫負責燒火,夏至親手倒了油,然後孫蘭兒和錢妮兒就開始炸丸子。
孫蘭兒是炸過丸子的,錢妮兒沒有。但錢妮兒心靈手巧,看看也就學會了。不過炸素丸子的時候還是孫蘭兒自己操作,她不用任何工具,只用一隻手,擠出來的丸子就跟機器打出來的一樣,勻淨漂亮。
錢妮兒在旁邊不由得直誇孫蘭兒手巧。
大丫擡手瞧見了,卻什麼話都沒說,低頭兀自燒火。
不知道爲什麼,大丫和孫蘭兒總有些不對付。不過孫蘭兒是個善良的女孩子,而且她很照顧周圍人的情緒。
“還得多虧大丫的火燒的好,火候正好。”孫蘭兒就笑着說,這是不肯一個人居功的意思。
“蘭子姐是挺手巧的,啥都會。”大丫也就笑了笑,“錢妮兒姐,你也手巧,就是以前沒幹過這個。我們家炸丸子我和二丫也上不了手。”
“我是挨着好人家了。”孫蘭兒就笑了笑,手下絲毫不受影響,“我家這麼俏的活計,我也沾不上手。吃也輪不着我吃。”
大丫就不說話了。
“我家是沒炸過丸子。可有啥好吃的,我娘不會不給我吃。”錢妮兒就道。
素丸子先炸出來,就放在笊籬上控油。夏至先撿了一碗出來,讓小樹兒先嚐。小樹兒一邊吃一邊吸氣,連連說好吃。然後夏至就又讓孫蘭兒、錢妮兒、大丫和二丫嘗。
幾個小姑娘都搖頭,最後被夏至勸着才一人吃了一個。就連大橋都被夏至找來,硬塞了一個丸子。
夏橋也說丸子好吃。
這期間夏至自己也吃了一個,覺得這素丸子炸的萱萱軟軟的,鹹淡適中,滋味確實還不錯。她就揀了一碗要送到後院去。不過沒等她送,小黑魚兒就跑來了。
小黑魚兒是看到夏至這邊的煙囪冒煙,然後又聞見了炸丸子的味,所以才跑來的。
“十六,你都先炸上了?”小黑魚兒又驚又喜。
“老叔你來的正好。”夏至就讓小黑魚兒坐下,然後揀丸子給小黑魚兒吃。
小黑魚兒跟夏至是從來不客氣的,他也不用筷子,就用手抓着丸子吃。小黑魚兒也說這丸子好吃。但夏至不讓他多吃。
“老叔你少吃點兒,一會還炸別的呢。”而且後院夏老太太,夏三嬸這兩處都會炸丸子,小黑魚兒一處一樣吃一個只怕都能填飽了肚子,那還怎麼吃別的好吃的東西呀。
小黑魚兒倒是也聽勸,然後就跟小樹兒坐在旁邊不走了,等着孫蘭兒炸棗。
夏至就囑咐孫蘭兒看着小黑魚兒和小樹兒:“別讓他們倆多吃。也別讓他們往外頭跑,再戧風了。”
孫蘭兒笑着答應。
夏至這才端了丸子送到後院。
夏老太太衆人還在做着準備工作,田氏也跟着一起幫忙。看見夏至送來丸子,她們都很吃驚。
“還是十六麻利啊。”夏二嬸先就咋咋呼呼地要來接夏至手裡的碗。
夏至很自然地繞過夏二嬸,將丸子交給了夏老太太。“剛出來的第一鍋給我爺和我奶嚐嚐。”
夏老太太笑着接過丸子,然後還拿了雙筷子過來,都遞給了夏老爺子。“快嚐嚐,十六炸的丸子。”
夏老爺子笑呵呵地接了嚐了一個丸子,然後就說好。“挺軟和,不錯。”
然後夏老太太也嚐了一個,她給出的評價就比較專業了。夏至送來的這丸子不僅軟和,還比較有彈~性。
這就是最上等的素丸子了。
“我娘和的面,我讓蘭子姐和錢妮兒姐幫我炸的。”夏至就笑着說。
夏老太太就附和着說田氏手巧、能幹。田氏的臉上本來沒什麼表情,這個時候也好看多了。她還問夏至孫蘭兒和錢妮兒什麼時候來的。
“有你大丫姐和二丫姐呢,讓她們早點兒回去,人家也要過年。”田氏還對夏至說。
夏至自然是答應了。
過年了,這一大家子真是和樂融融。
夏老爺子坐在炕上,看着旁邊坐着的大兒子和二兒子,就笑的越發的開心了。
“你老叔呢。”夏老太太問夏至。
“在前院呢。”夏至回答。
夏老太太一副果然如此的眼神:“別讓他吃多了。這孩子,我說咋跑的那麼快。”
夏至笑着點頭:“肯定的。”
從上房屋中~出來,碰上了小夏林,夏至就把這小娃給帶上了。“走,跟姐吃丸子去。”
小夏林當然不會拒絕了,樂顛顛地就跟着夏至走了。
回到前院,這會工夫,孫蘭兒已經炸完了素丸子,開始炸甜丸子了。首先就是炸棗兒,然後還有炸地瓜。
每炸出一樣來,夏至都先給大傢伙嚐嚐,然後送一碗到後院去。等丸子都炸完了,夏至又拿了大碗來,給孫蘭兒和錢妮兒一人裝了一大碗,讓她們拿回家去。
孫蘭兒是早知道的,也沒跟夏至推辭。錢妮兒就很不好意思。對夏家,對夏至,她們一家都是無以爲報。夏至找她幫忙幹活,她最高興了,沒想到夏至還送她這麼多的丸子。
“錢妮兒姐,你還跟我客氣啥呀。讓你們上這吃來,你們也不來,給你點兒丸子你還不要。咋跟我這麼見外。你學學蘭子姐。”
孫蘭兒就勸錢妮兒:“趕緊端回去吧,要不一會該涼了。”
“我都不知道說啥了。”錢妮兒被大家說的笑了起來,這才端了丸子回家。
孫蘭兒幫夏至把東西都收拾利落了才走。她端着丸子剛出門,就已經看到大毛和二毛在前面門口探頭探腦了。
這還是大毛和二毛怕夏至,不然聞見油炸味早就進院子了。
夏至將丸子都放在大盆裡蓋好了。炸好的丸子以後想吃了,只要熘一熘就可以吃。另外,還可以用來做丸子湯,燴丸子等等,簡單方便又好吃。很多小孩子乾脆拿它當過年期間的零食吃。
收拾好了,夏至就要往後院去。她叫大丫和二丫和她一起去。今天過年,大丫和二丫顯然也得去後院吃飯。
“我們一會再去吧。夏至,等後院幹上活了,你讓人來叫我們。”大丫小心地跟夏至說道。
鬧出了小產的事,大丫再次回到大興莊之後就不樂意出門,也不樂意往夏家後院去了。
大丫其實一直是個心思很重的姑娘。
夏至也不勉強,就讓大丫和二丫看家,她和夏橋、小樹兒、小黑魚兒、小夏林都往後院來。
後院也已經燒了油鍋,開始炸丸子了。這一忙活起來,人在堂屋裡幾乎都轉不開身。夏老太太就不讓夏至沾手,只讓她看着小黑魚兒、小樹兒和小夏林幾個。
“被讓他們東跑西顛的。別人看不出他們,你說話他們都聽你們的。”夏老太太囑咐夏至。
夏至也就笑着答應了,帶着小黑魚兒、小樹兒幾個到西屋炕上坐着。不過這幾個皮小子能坐的住纔怪了。才坐了一會,小黑魚兒就跟夏至要鞭炮。
夏至忙又找來夏橋,讓夏橋領着小黑魚兒幾個去放鞭炮。
夏家後院就更加熱鬧了。
夏至自己也不太坐的住,她也跟了出來。夏老太太剛炸了些丸子出來,就喊夏至去嘗。別的孫子孫女,還有她小兒子小黑魚兒都沒這樣的待遇。
夏老太太炸出來的丸子,就是另外一個味道了。
“奶,一會別忘了做拔絲地瓜。”夏至還不忘提醒夏老太太一句。
“不能忘,我知道你們都愛吃那個。糖我都準備好了。”夏老太太笑呵呵地應着。
夏至從屋子裡走出來。院子裡小黑魚兒、小樹兒、小夏林還有夏楊都蹦蹦跳跳地在放鞭炮。
夏至隱約覺得似乎有哪裡不對勁兒,不過被這樣熱鬧、喜慶的氣氛所感染,她也沒多想。小黑魚兒已經遞過鮮香來,讓夏至也放個鞭炮試試。
“我給你拿着,十六你就點火就行了。”小黑魚兒英勇地手裡捏着寸來長手指粗細的小炮仗。
“不許用手拿着,都放在地下放。”夏至就喊。
但是小黑魚兒和小樹兒都不聽她的了。
夏至同情地看了一眼旁邊的夏橋。夏橋笑笑,看孩子玩什麼的,這個活計可是真不輕鬆啊。
小黑魚兒將手頭的鞭炮都放了,還意猶未盡。他跑過來跟夏至要求,想拿一整掛鞭往河套去放。
“老叔,你現在把鞭都放完了,一會吃飯的時候放啥呀?”夏至抱着手問。
小黑魚兒根本就沒被矇住:“十六,你當我不識數啊。還有那麼老多呢,根本放不完,我心裡有數呢。”
“哈哈!”夏至忍不住大笑,回身真的拿了一整掛鞭來給了小黑魚兒。
小黑魚兒大喜,將一掛鞭在脖子和腰上胡亂地圍了,就帶着小樹兒、小夏林、夏楊呼嘯而去。夏橋無奈地笑笑,只好也跟了去。
這個時候夏至終於意識到哪裡不對勁兒了。
男孩子都在這放鞭炮,夏柱呢?
五月和七月好像也沒在堂屋裡幫忙。難道都躲在東廂房了?這可就太奇怪了。
她正這麼想着,就看見臘月和陳杏兒從外面跑了來。
“你們倆幹啥去啦?”夏至劈頭就問。
“姐,你跟我來。”臘月也不回答,只拉了夏至的手往外拉。
“啥事啊?”夏至莫名。
“去了你就知道了。”臘月低低的聲音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