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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鎏金的那也值幾個錢。一個嫁出門的侄女,能這樣就挺難得了。”而且夏二嬸那麼興高采烈的,她怎麼會觸這個黴頭,自然啥話都不肯說了。這也是夏老太太對待兩個繼子媳婦的處世之道。
大家就說起夏二嬸愛顯擺,說話經常誇大其詞。娟子在她嘴裡千好萬好,真實的情況怎樣,只怕也有不少的水分。
夏二叔也有這個毛病。說起來,這夫妻倆還挺有夫妻像的。
“……小時候我給他做飯、梳頭、洗衣裳……,他嘴可甜了,說長大了掙錢要給我買這個買那個的。現如今六月都做媳婦了,他也沒給我買過啥。”夏老太太笑着說。
這就說到夏家幾個兄弟小時候的事了,夏至和臘月都感興趣,連聲向夏老太太追問。夏老太太笑呵呵地給兩人講了一些。隨後,臘月就問夏至繡荷包的錢夠不夠家用的。夏至跟田氏的約定,臘月一家也知道了。
“我跟你爺都商量了,我繡荷包的錢都貼補給你,也夠你們兄妹幾個平時花了。”夏老太太就說。這件事瞞着夏二叔,卻沒瞞着夏三叔,還是夏老太太主動提出來了。
小黑魚兒和夏至好是一方面。那天夏至出頭,護着他們母子,把夏二叔給好一頓收拾,做了夏老爺子都做不到的事。夏老太太心裡很是感念夏至。繼子她管不了,親生兒子她是說的服的。而且夏三叔一家比較老實,並不爭這個。
賣櫻桃也好,繡荷包也好,這些都是小錢兒。夏至心裡有更大的計劃,要不然她也不會跟田氏定那個約定。
祖孫三個正在說話,就聽得大門口亂紛紛的說話聲。隨即,就有人從大門外快步跑了進來,赫然正是五月。五月穿着一身鵝黃色的衫裙,頭髮亂糟糟的,捂着臉跑進來。她沒看路,在當院絆了一下,差點兒就摔了。
夏老太太和臘月都驚叫了一聲。
五月擡起頭來,朝她們看了一眼,竟是什麼話都沒說,徑直跑回東廂房,還哐的一聲帶上了門。
“五月這是咋地啦。”夏老太太皺眉小聲說道。
臘月也一臉的驚訝:“五月姐咋哭了,是在外頭跟誰打架了?”
小姑娘在一處玩,難免有吵架拌嘴的時候。可五月是個厲害的,在這個上頭從來就沒吃過虧。她和七月還總在一起,姐兩個的戰鬥力很不一般,只有她把別人欺負哭了的,是誰有本事讓她狼狽成這個樣子。
正在她們疑惑的時候,七月也跑回來了。七月跑的氣喘吁吁的,臉上漲的通紅。她一眼看見三個人坐在當院,立刻就急眼了。“看啥看,你們高興了是吧。”然後,就推門進屋,又哐的一聲把門帶上了。
夏至和臘月還罷了,都是同輩人。可夏老太太坐在這,七月一點兒禮貌都沒有,是根本沒把夏老太太放在眼裡。
不是親奶,那也是長輩啊。七月這樣,她自己的性格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體現出夏二叔和夏二嬸對孩子的教育,以及他們對夏老太太的態度。
此刻再回想方纔夏老太太說夏二叔小時候的事,就讓人很是唏噓了。
“肯定是出了啥事了。”臘月小小的聲音跟夏至說,“她倆這是從哪兒回來啊。”
夏至當然也不知道。
很快,夏二嬸也急匆匆地走了回來。她也沒跟夏老太太說話,就直接進了東廂房。夏老太太收拾了針線站起身。她讓臘月和夏至也跟着她進屋去。
臘月就看夏至,然後告訴夏老太太,她想歇一會。
“行,你們玩一會去吧。”夏老太太就自己回去了。
臘月手裡還拿着針線,就和夏至一起往院子外面走。兩人打算出去打聽打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在東廂房前面走過,臘月側着耳朵聽了聽。
“三姐在哭……”臘月告訴夏至。
夏至沒說話,她也聽見了五月壓抑的哭聲,似乎是委屈的不得了。
兩人走出大門口,都沒往遠處走,就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剛纔她們在院子裡聽到腳步聲,五月她們不是自己回來的,後面還跟着不少小尾巴。這些小尾巴不敢進院子,都在大門口探頭探腦,議論紛紛。
五月讓田三奶奶給罵了!
經過夏至的分析還原,事情大體是這樣的:
五月和七月吃過晌午飯,就重新梳洗打扮了,到外面去乘涼。兩人沒在自家大門口,也沒往她們常去的大柳樹下去,而是走的遠了些,往村西頭的大榆樹下去了。
田三奶奶家門口種了好多榆樹,也安放了石墩子供人坐着休息。在這一點上和武老太太門口的大柳樹很像。但兩處其實很不一樣。
大柳樹論壇歡迎村中的八方來客,大榆樹下可就嚴肅多了,一般姑娘媳婦都不敢隨便在那裡坐,多是田三奶奶自家人在那乘涼。
田家日子過的紅火,田富貴頗有些手眼通天的意思,家裡經常有客來,有官面上的人,也有做買賣的,還有所謂江湖上的人。
老實的莊戶人家不大能見這些人,最多是遠遠的觀望。做到大榆樹下的人都得注意自己的穿着打扮,沒點兒身份,跟田三奶奶家沒點兒交情的人,那是不敢在大榆樹下坐的。
五月和七月打扮的漂漂亮亮地走到大榆樹附近,就在大榆樹下坐了。
正巧田家有人在那乘涼,五月和七月很快就融入了進去。據說跟人家嘮的挺好,還獲得了不少誇獎。到這裡,大家的說法都是一致的。可接下來發生的事,就有了不同的版本。
有的說五月和七月跟田家一個姑娘起了爭執,驚動了田三奶奶。有的說田三奶奶出來乘涼,因爲一句話惱了五月。還有的說是田家府城的外孫田來寶出來讓田三奶奶不高興了。
總之,田三奶奶出來,指着兩姐妹的鼻子,將她們罵了一個狗血淋頭,重點罵了五月。
田三奶奶罵五月是狐狸精,還讓她不要癡心妄想。五月被罵的臉面全無,哭着跑回家。
罵的沒頭沒腦的,偏這樣更加引人遐思。
夏至把事情打聽出來了,就想法子把門口的大孩子小孩子給轟走了。她往院子裡頭看了一眼,心中暗暗嘆氣。從今以後,五月的名聲可就臭了。
田三奶奶在大興莊是名聲在外的。五月和七月這是多大的膽子,竟然去摸老虎屁股。是無知無畏嗎,還是利慾薰心。上一次她救了她們,這一次她也無能爲力了。
夏至回到前院,田氏還在給她做裙子,對外面的事情也聽到了一點兒風聲。她就問夏至。夏至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
田氏似乎還挺解氣的:“活該。以後她們就老實了。”然後她又問夏至,田來寶怎麼沒來。“小樹兒跟我說,他一天除了吃飯,都長在這。十六啊,趁他還沒回去,你請他來咱家吃頓飯。”
“娘,”夏至淡淡地看着田氏,“你想讓田三奶奶打上門來嗎?五月和七月可是現成的例子。”
田氏頓了一下,隨即就不以爲意地道:“你比五月強這咱不說。你二叔家能跟咱家比嗎?你爹是秀才!”
“在田三奶奶看來,咱們家和我二叔家,只怕沒啥區別。”夏至給了田氏一個你快醒醒吧的眼神。一個秀才,在普通的莊戶人家看來那就了不得了,但在豪門大戶眼睛裡又算得什麼呢。
田家還不是普通的只有錢的豪門大戶,人家可以說是富貴雙全。
秀才又被人稱爲窮秀才。而且,田氏還忘記了她自己。田氏在大興莊也是名聲在外的。夏至覺得,她以後找婆家應該不會很容易。也不知道田氏的底氣是從哪裡來的。
田氏被夏至說的就沉默了下來。她知道田家的富貴,也知道自己家的窮。想跟田來寶做親,就靠着一個秀才招牌,還有女兒本身的人才
“田三奶奶和來寶他舅去過後院。當時我在,人家早把意思都透出來了。娘,你是知道田三奶奶的脾氣的吧。”田三奶奶根本就看不上莊戶人家出身的,即便是夏家這樣體面的人家在她看來也不算什麼。而夏老爺子性子裡有傲氣,他雖然和田富貴好像也說的來,但私底下卻認爲兩家不是一路人。他也絕不會贊同跟田家對什麼親事。
另外還有一件,田三奶奶本人的戰鬥力!對上田三奶奶,田氏也不是對手。
田氏想了想,五月剛觸了黴頭,現在她要是頂上去,十有*不會有什麼好結果。所以,她就不再說請田來寶吃飯的事,只是心裡暗恨夏二叔一家壞了她的事。頓了一會,她似乎是自言自語地說:“五月年紀大了,你二叔二嬸他們着急,讓人看不上。咱們不急,咱慢慢來。”
還是沒有死心。
也好,那這根胡蘿蔔就還吊着吧。
夏至轉身走了,她沒再去後院。五月這事是大危機,卻是自找的,她實在懶得去摻合。
太陽躲進雲層裡,天漸漸陰了下來。夏至就靠窗坐了,慢慢地縫荷包。一會的工夫,果然就下起了小雨。
臘月從外面跑進來,頭髮上掛着水珠。她從後院出來的時候天還只是陰着,到了夏至家後門口雨纔開始下。
“四姐……”臘月笑着喊夏至,一面把手中的針線放在炕上,她是來和夏至一起做荷包的。
夏至忙拿了毛巾,臘月擦乾了頭髮,就脫了鞋子上炕在夏至身邊坐了。
兩個小姑娘一起做針線,嘴裡嘮些閒嗑。臘月告訴夏至,五月還在哭,夏二叔也回來了,現在一家子都在後院上房,說是五月被田三奶奶罵了,只怕從此名聲就壞了,意思是讓夏老爺子給想個辦法。
夏老爺子的勸阻他們不聽,出了事就找夏老爺子給解決,這算是什麼事!
“那咱爺說啥了沒有?”夏至就問。
臘月搖頭:“咱爺特別生氣,又罵了二伯和二伯孃。”瞭解到發生的事,夏老爺子非常惱火,也覺得非常丟臉。他沒數落五月和七月,他認爲夏二叔和夏二嬸是罪魁禍首。“咱爺說他以後沒臉出門了。”
田三奶奶太不好惹了。夏老爺子那麼愛面子的人,這次躺槍被坑的挺慘。當然,最慘的還是五月。
正說着話,就聽見後門有狗叫。小黑魚兒頭上披了件布袋子折成的雨披,吧嗒吧嗒地帶着大青過來找夏至。
“哎呀,雨下大了!”夏至這才注意到,她忙下炕來,幫小黑魚兒收了雨披在旁邊晾着,又給他脫了溼鞋子,讓小黑魚兒上炕坐。“臘月,你給老叔把頭髮擦擦。”這麼吩咐了臘月,夏至又到堂屋拿了暖壺,給小黑魚兒沏了一碗生薑山楂紅糖水。
“老叔快喝了吧,省的着涼。”夏至對小黑魚兒說道。
小黑魚兒答應一聲,在炕上盤腿坐了喝糖水。
“咋下着雨就過來了?”夏至又拿了塊布,三下五除二地給大青狗擦了擦,然後就上炕坐了跟小黑魚兒說話。
“煩唄,我就過來了。”小黑魚兒皺着小眉頭,很煩惱的樣子。“五月一個勁兒的哭,她爹孃嘰嘰歪歪的。我聽的直冒火,就說我去找來寶她姥,給五月討個公道。你爺你奶就不讓我去。我說上你這來,你奶還跟到門口,生怕我去找來寶她姥打架。”
小黑魚兒平時不待見五月,但五月出了事,他還是想要去給五月討公道。其實這樣的事他沒少幹,夏柱讓人給欺負了,只要小黑魚兒知道,每次都幫他把場子找回來。
這是個心腸特別熱的小傢伙。
“一個一個的沒出息,就知道窩裡橫!”小黑魚兒喝光了糖水,還是有些氣呼呼的,這是恨五月她們不爭氣。
“老叔,咱別想了,這個事很快就會過去的。”夏至勸小黑魚兒。
小黑魚兒的煩惱還挺多,他和夏至商量:“十六,你說,咱以後還搭理不搭理來寶啊。”
“哎……”夏至嘆氣。
田氏在東屋早知道臘月和小黑魚兒來了,她還特意在堂屋走動了幾回,湊巧就聽見了小黑魚兒說的話。
“人家田來寶又沒做錯啥事。你們跟他玩的挺好的嗎,可別因爲這個掰了。……五月不就是讓田三奶奶罵了幾句,也長不到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