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蘭兒的危機過去了,不管孫王氏有都憋屈,夏家從此以後卻是多了個朋友。夏老爺子告訴夏至,既然是她出面,那麼這次的事就承了孫四兒的人情。所以他決定晚上要請孫四兒來吃飯。
“爺,我是不是給家裡招惹麻煩了。”夏至笑着,小心地問夏老爺子。
夏老爺子笑着搖了搖頭。“孫四兒這個人,要是結交好了,那也是個好人,他確實能辦成一般人辦不成的事。不過跟這種人交往,要特別的小心在意,一點兒差錯都不能有。”
夏老爺子這麼推心置腹,這是在教導夏至爲人處世,尤其是跟某些特殊人物交往的秘訣。夏至自然承情,夏老爺子其實還是很會教導兒女的。
然而夏至不知道的是,夏老爺子也就是現在,也就是對她纔有這樣的耐心。他年輕的時候,就顧着在外頭結交朋友,到處管事兒,完全疏於管教家中的兩個兒子。後來他雖然接受了教訓,把精力收回家裡了,但也沒有這麼細緻入微地教導過哪個孩子。
就是到了小黑魚兒這,夏老爺子也沒特別地教導過什麼。
對於夏至,是祖孫兩個投緣,另一方面,夏老爺子對夏至的期待非常高。
夏老爺子就讓夏至放心,孫四兒的事交給他。他這把年紀積累下來的經驗,小心應付孫四兒那還是沒有問題的。
說這些話的時候,夏老爺子並沒有避諱李夏。
夏老爺子讓夏老太太和夏至張羅飯菜,他親自上孫家去請孫四兒。
李夏偷空就將夏至叫到一邊說話:“我覺得咱爺說的話特別有道理。爲人處世,這學問可大了,一點兒都不比四書五經簡單。別看有人書唸的好,爲人處世的學問卻怎麼都學不會。”
“這也要講究天分吧。”夏至對此也是表示贊同的,“不過最重要的就是了解自己,明白自己的長處和短處,天生我材必有用。”
“你說的對。”李夏贊同地點頭,看着夏至的目光中滿是熱烈的欣賞。夏至心思通達,這一點由爲難得。
“我覺得咱爺也是個能忍啊。”頓了頓,李夏又說。
“哈哈,”夏至就笑,“你才發現啊。他老人家也就是上了點兒歲數,我奶不讓他總上外頭去管閒事兒去。你不知道,我爺年輕的時候……”
夏至低低的聲音跟李夏說夏老爺子年輕時候的八卦。李夏就聽的津津有味的。小黑魚兒領着大青從旁邊走過來,他也沒驚動夏至和李夏,就悄沒聲地在旁邊聽着,然後一張小~臉上的表情就相當的精彩了。
“呀,老叔,你啥時候來的?”夏至好半天才發現小黑魚兒不知道啥時候過來了。
“我剛來,哼。”小黑魚兒就道,也不知道哼的是誰。
夏至就笑,李夏也笑,然後就拉了小黑魚兒往西屋去了。不一會的工夫,就聽見西屋裡傳來小黑魚兒咯咯的笑聲。
“李夏家裡有弟弟妹妹嗎?”夏老太太一邊張羅飯菜,一邊問夏至。
“沒有。”夏至回答。
“還真看不出來,李夏挺會帶孩子的。他要是有弟弟妹妹,那可享福了。”夏老太太就說道。
“李夏就是跟我老叔投緣。”夏至笑着說。
“他調皮搗蛋的,也就是你們把他當做寶貝。”夏老太太嘴上是這樣說,眼睛卻笑的幾乎要眯成一條縫了。
夏至從陳屯拿回來兩條大魚,還帶回來不少山貨,晚飯就準備的格外豐盛。主菜就是大鍋燉魚,用豆油將魚燉的油汪汪的,裡面再一同燉上寬粉,這是北鎮府最爲有名的特色菜之一。
平時宴請賓客,有這麼一大盆菜,那就很體面,很能見的人了。
除此之外,夏老太太還殺了一隻雞,燉了一鍋的小雞燉蘑菇,蘑菇用的就是陳家老爺子給的紅松傘和榛蘑。這兩種蘑菇都是北鎮府特有的,非常珍貴和美味。
另外,夏至還幫着夏老太太又準備了幾個炒菜了涼菜,滿滿地擺了一桌子。
孫四兒被夏老爺子請上炕,看到這滿桌子的菜,也被震了一下。他這種人,自然有不少人請他吃飯,但是這麼隆重這麼實在的,卻也十分難得。
這代表夏家人對他的看重。
孫四兒如何不明白這個道理,待夏老爺子的態度可就更加恭敬親切了,一口一個大叔地叫着。
喝了幾盅酒之後,孫四兒的臉就紅了,同時話也多了起來。
“大叔,以前咱們來往的不多,可我一直挺敬重你老的。我知道,你老是最熱心腸,也是最體面的人,你老是君子。我、我不是君子。可我那些手段,我也分人。跟你老這樣的人,那我只有敬重的。咱跟正經人,那咱就用正經法。你老放心,我決不能對你老爲害……”
竟是把話都給說的明明白白的了。
夏至和李夏交換了一個眼色,就知道孫四兒這是拿酒蓋臉,要把話跟他們說清楚,讓他們放心的。
能夠說出這樣的話來,那可不愧是條磊落的漢子了。或許正如孫四兒自己說的,跟什麼樣的人就用什麼樣的法子交往,正因爲夏老爺子、他們夏家都是這樣的人,而且也欣賞這樣的人,孫四兒才這麼說的。
不管怎樣,正如李夏所說,孫四兒確實是個人物。
夏老爺子場面上也是十分來得的:“四兒啊,以前咱交往的少,不是大叔不想跟你親近。大叔知道你是條好漢,等閒的人你能看的上眼,大叔雖然也經常做個來人給人說和個事兒,跟你可萬萬比不了……”
兩個人你一盅我一盅的,互相吹捧,又把話說開之後,就十分的融洽了。
孫四兒對李夏很客氣,也沒拿江湖上的那些話來跟李夏說。對於夏至也在坐在主桌這件事,孫四兒的接受度很好,還誇夏至,說老夏家的姑奶奶都是好樣的。
“咱家的閨女,不學她們那麼矜矜持持,就得這麼大大方方的,以後當家立紀,不讓人操心!”
孫四兒家一個兒子一個閨女,沒什麼重男輕女的想法,閨女養的比較潑辣。
說話之間,孫四兒就提到他的閨女了。
夏至微微一笑,心下已經瞭然,就隨便說了兩句到陳屯去玩的事,還說過一陣子陳家估計有人會來。
“四叔,大妞平時都在哪兒玩呀,也不上我們這來。”夏至又說了一句。
“她早就說要來,明天我就讓她來。”孫四兒立刻就說道。
“那敢情好,往後又多了個伴兒。”夏至就笑。
吃過了飯,孫四兒已經有些七八分醉意了,就坐在炕頭上跟夏老爺子嘮嗑。這兩個人還真有很多的共同話題,大興莊千八百年後八百年的熱門話題,他們幾乎都嘮了個遍。
這一嘮,幾乎就到半夜了。還是孫四兒媳婦在家裡等不得,過來將孫四兒給叫了回去。
夏至一直在後院,一開始還跟着嘮兩句,後來就純粹是當聽衆了。
說實話,她聽的挺樂呵的。
這個年代,莊戶人家晚上也沒啥娛樂活動,唯一的娛樂活動估計就是串門嘮嗑。聽老人們講講古,大家交流一下最近發生的新鮮事。
送走了孫四兒,夏老太太纔開始掃炕鋪設被褥。她一邊忙活着,一邊跟夏至說話。
“一回兩回的,你還覺得挺新鮮的。要是天天都這樣,你就該煩了。這些人,嘮起來就沒完沒了,還越嘮越精神。他們不睡覺,咱們也不能睡,還得在旁邊伺候着茶水……”
夏老太太這是有感而發。以前夏老爺子年輕的時候,幾乎每天晚上家裡都聚集了一大羣的人,有的恨不得就住在這裡。夏老太太嫁到這的時候,這種情況已經好多了。至於到了現在這種情形,那還是夏老太太多年水磨工夫抗爭的結果。
夏至在旁邊只是笑:“好在不影響我老叔睡覺。”
“這倒是。”夏老太太聽夏至這麼說,也笑了,然後就往西屋的方向看了一眼。
小黑魚兒打第一個哈欠的時候,就被夏至和李夏帶到西屋去了。兩人哄着小黑魚兒睡着了,才又過來陪着嘮嗑。
“十六,要不你晚上也睡這吧。”夏老太太就要給夏至拿被褥。
“不了。”夏至忙擺手,“我得回去。這兩天我留蘭子姐待在我家。”
這麼說着話,夏至就告別了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出來。李夏自然送了出來。今天晚上有月亮,所以也不用打燈籠。李夏送夏至到了大門口還要繼續往前送。
夏至就讓李夏回去:“趕緊回去吧,你不累啊?”
“沒事。”李夏笑。
兩人就站在大門口,看看月亮吹吹涼風,感覺都十分適意。“要是一直這樣,也挺好。”李夏突然說了一句。
“怎麼會一直這樣呢。”夏至笑了笑,事情總是在隨着時間不斷地發展變化着的。
李夏的目光略微一暗。
不過不等他說什麼,夏至已經繼續說了下去:“咱們的日子只會越來越好,你說是不是,李夏?”
“那當然。”李夏笑着點頭。
兩人站在大門口說了好一會的話,直到夏老太太有些擔心地出屋子來張望,夏至就讓李夏趕緊回屋。可李夏卻堅持要看着夏至回到家了,他才肯回去。
夏至扭不過李夏,只得先走了。走到自家的後門口,她就朝後院的門口張望了一眼。李夏果然還站在那裡,瞧見她回頭了,就衝她招了招手。
夏至也招招手,然後就打開門進了屋,嘴角不知什麼時候卻翹了起來。
一進門,夏至就覺得有些奇怪。
西屋裡黑洞~洞的,東屋卻是燈火通明。她走到東屋門口一看,就看見包括孫蘭兒在內,一家的人都在。
“這是咋啦?”夏至邁步進屋,因爲覺察到氣氛怪異,就問了一句。
“十六……”孫蘭兒站起身,拉着夏至就到炕沿上坐了,然後示意夏至看大丫。
是大丫出了什麼事?
夏至的目光落到大丫的身上。
大丫的眼圈微微有些發紅,但其他方面並看不出什麼異樣來。看到夏至瞧過來,大丫避開了夏至的視線。
夏至的目光在屋內衆人的臉上一一掃過,大家臉色各異,二丫明顯是曾經哭過了。
“到底出啥事了?”夏至忍不住又問。
“沒出啥事。”還是田氏回答了夏至的問題,“要說還是好事。你大丫姐的親事有着落了。”
所謂的大丫的親事有着落了,也就是田氏給大丫找到買主了。
怎麼會這麼快,之前還一點兒影子都沒有呢。
“就是劉胖子。”孫蘭兒扯了扯夏至的衣角,低低的聲音告訴她。
“啊!”夏至就是一愣。
等她回過神來細細地一問,這才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她下晌都在後院沒回來過,這期間,孫王氏就來找田氏說話,無非是跟田氏訴苦,一個勁兒地表白,孫蘭兒這件事並不是她的主意,而是孫老五做的主。
現在孫蘭兒和劉胖子是不可能了,可孫王氏已經跟劉胖子說好了,明天就來接人。
到時候人接不走,孫王氏擔心不好跟劉胖子交代。
田氏和孫王氏聊着這個話題,就聊到了劉胖子到底答應給孫王氏多少銀錢的事。
孫王氏也沒瞞着田氏,就告訴田氏她和劉胖子說好了,孫蘭兒的嫁銀是二十兩銀子。另外,劉胖子還答應給兩根銀簪子。
這二十兩銀子和兩根簪子,就把什麼都包括在內了。
然後,田氏就動了心。她跟孫王氏說,既然劉胖子是要找年輕的姑娘生兒子,那孫蘭兒不能去,大丫行不行。
大丫和孫蘭兒同歲。
兩個人聊了半晌,最後達成了一致。孫王氏答應給田氏幫忙,明天等劉胖子來接人的時候,儘量讓劉胖子收下大丫。
夏至聽明白了,一時竟有些無語。
這都是些什麼事啊!
“娘,你可真是!”夏至已經不知道該說田氏些什麼好了。“那個劉胖子都五十多了。家裡倆閨女都比我大丫姐年紀大。我今天還聽孫四叔說了,他家的老婆特別厲害。他從前想納妾生兒子,都讓他老婆不是給打走了,就是提着腳給賣了!”
“這回不一樣。”田氏神態自若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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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那個社會,賣個把閨女都不算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