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你認識這個劉胖子?”夏至趕忙向夏老爺子詢問。
夏老爺子點頭,“昨天還上咱家看麥子來着,價錢沒談攏,我就沒賣。”夏老爺子告訴夏至,這個劉胖子其實是府城一家糧店的大掌櫃,因爲人長的胖,所以外號就叫做劉胖子。這個外號叫開了,大傢伙也都忘記了他的本名。
劉胖子的年紀已經過了五十,早就有了妻室。他幾乎每年都會到附近來收麥子,所以包括夏老爺子在內的大興莊很多人都認識他。
“他媳婦應該活的好好的,就是他們兩口子這麼老多年就只生了兩個閨女。好像挺誰說過一嘴,這個劉胖子想買個丫頭給生兒子……”夏老爺子的臉上露出了某種難以形容的表情。
夏至一下子就聽明白了。說什麼要將孫蘭兒給府城來的大掌櫃做媳婦,其實孫王氏不就是要將孫蘭兒賣給人家做妾嗎。
也怪不得孫蘭兒不願意了,擱誰都不能願意。孫蘭兒才十幾歲,劉胖子都五十多了,估計劉胖子的兩個閨女都比孫蘭兒大。另外,這還不是做正經夫妻,而且給人家做妾,還得包生兒子。
“不能讓他們這麼糟踐我蘭子姐。”夏至就說道。
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臉上都露出悲憫的表情來,他們也覺得孫王氏這樣做太過分了。但是,這是孫老五的家事,即便是他們出面,也不能強行把事情給攔下,最多也就是在輿論方面幫幫孫蘭兒,給孫老五和孫王氏一些壓力。
“老五啥都好,就是一點兒家都當不起來,啥事都聽他媳婦的。”夏老爺子嘆了一口氣說道。
夏至不管這些,無論如何,她都要救下孫蘭兒來。
這麼想着,夏至也顧不得吃飯了,忙就起身出來。小樹兒先就在前面跑回去了,李夏和小黑魚兒也跟了夏至往前院來。
夏至剛邁進自家的門檻,就聽見了孫蘭兒的哭聲,然後還有田氏的勸慰聲。小樹兒已經提前一步通知說夏至回來了。
孫蘭兒擡起頭來,一看見夏至,她的眼淚就更加止不住了。
“十六……”孫蘭兒站起身來迎夏至。
夏至忙走過去,讓孫蘭兒在炕沿上坐着。“蘭子姐,我都知道了。你放心,只要你不樂意你爹你~娘也休想勉強你。這還有我們呢!”
孫蘭兒的眼睛亮了亮,不過隨即就暗淡了下去。“這是我的命,我認命了。”
田氏在旁邊也跟着嘆氣。“夏至,你就別空口說白話了,讓你蘭子姐更不好受。我也想幫蘭子,可這是她爹孃做的主,誰也沒辦法。……別的事還好說,就這個事,那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這麼說着話,田氏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神色頗有些黯然。
夏橋在一邊凳子上坐着,他深鎖着眉頭卻沒有說話。大丫和二丫都在田氏的旁邊,兩人的臉色也很不好看。孫蘭兒的遭遇,還有田氏的話,應該是讓她們聯想到了自身。她們跟着田氏住到大興莊來,可不是爲了享福來了。田老頭說是讓田氏聘她們,其實就是想着在田氏這裡,能把她們賣出更好的價錢來。
“我可不是空口說白話,我就不信這世上沒有說理的地方。”夏至對田氏的話不置可否。她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大概,就問孫蘭兒具體的情況怎樣。
孫蘭兒一邊哭,一邊就把事情都跟夏至說了。
以前劉胖子來大興莊收麥子,就認識了孫王氏。這次他來大興莊,孫家雖然沒有麥子,但他在街上碰見了孫王氏,就被孫王氏請到家裡說話。
孫蘭兒那個時候在家,就幫着張羅茶水招待孫胖子。
“他看了我好幾眼,還跟我娘打聽我多大了。然後我娘就把我給支出來了。”
孫王氏和劉胖子都說了些什麼,孫蘭兒並不知道。她根本就沒想過要去聽一聽,也沒想到會跟自己有關。
以前家裡有男人來,孫蘭兒被支開後,就不會再上前了。如果她上前,再聽到或者看到什麼尷尬的事,那可就不好了。
等劉胖子走的時候,孫王氏卻一反常態,又招呼了孫蘭兒過去和她一起送劉胖子。當時劉胖子還跟孫蘭兒說了兩句話,臨走的時候似乎非常滿意的樣子。
“他看我的眼神,讓我挺不自在,可我也沒多想……”孫蘭兒哭訴着。
劉胖子走後,孫王氏什麼都沒跟孫蘭兒說,還讓孫蘭兒上夏家來陪着田氏。等傍晚孫蘭兒回家的時候,孫老五就告訴她,說已經給她相看好了人家,就是來收麥子的劉胖子。
“就是她跟人說好了,要把我賣給人家,還說是我爹做的主。”孫蘭兒又哭道。
孫王氏是後孃,這件事如果明說是她的主張,人們就算當面不說什麼,背地裡也要戳孫王氏的脊樑骨。可若是孫老五做主,人們可就沒什麼好說了。因爲孫老五歷來老實,人們就算是說,也只能說他糊塗。
其實,孫王氏這樣也就是掩耳盜鈴,誰能猜不到是她的主意呢。可是她將孫老五推出來做擋箭牌,誰也奈何不了她。
“蘭子姐,她把你賣了多少錢?”夏至問。
“我也不知道。”孫蘭兒搖頭,知道自己要被賣掉了,還是被賣給那樣的人,孫蘭兒傷心欲絕,根本就顧不上去理會別的事情了。
“娘,你知道嗎?”夏至又問田氏。
“我咋知道。”田氏也搖頭。她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麼,眼神就是微微一暗。
屋子裡正說着話,就聽見孫老五隔着牆在招呼孫蘭兒,是要孫蘭兒回去的意思。這應該是孫王氏想讓孫蘭兒回去,所以才讓孫老五出面。
夏至挑眉:“蘭子姐,你就在我家裡待着,哪兒都不用去。我去會會你爹孃。”
“十六……”孫蘭兒拉住夏至的手。夏至已經爲她做的足夠多了。正如田氏所說的那樣,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夏至這樣強出頭,能不能辦成事不說,就怕有人會誤會夏至,覺得夏至太厲害,手伸的太長。
田氏也說夏至:“你跟你蘭子姐好,我們大傢伙都知道。可這件事,你去咋跟人家說啊。你自己還是個小丫頭呢!”
“娘,那你就別管了。你照顧好我蘭子姐就行了,別人讓把她給帶走。”夏至這麼說着,就甩脫孫蘭兒的手往孫老五家走。
李夏和小黑魚兒自然跟着夏至,一大一小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李夏覺得夏至非常帥,同時還非常可愛。這就是他喜歡的夏至。而小黑魚兒也覺得夏至這樣非常帥,簡直和他一模一樣。
夏橋和小樹兒落後兩步,也跟了夏至往孫老五家來。
大毛和二毛在院子裡玩。他們看見夏至先是愣了一下。夏至的臉上是帶着笑容的,但是大毛和二毛都覺得此刻的夏至比平時還要可怕十分。兩個孩子對視了一眼,啥話都沒說,撒丫子就跑回屋子裡去了。
“五叔五嬸都在家吧?”夏至在院子裡高聲招呼了一句。
“哎。”孫老五的聲音從從屋子裡傳出來,緊跟着,他的人就出現在了門口。
孫王氏跟在孫老五的身後,滿臉陪笑。
夏至來了,這兩口子都迎了出來。等看到夏至的身邊除了小黑魚兒還有李夏,孫老五倒是沒什麼,孫王氏的臉色就變了兩變。
“夏至,你蘭子姐在你家?”孫老五的語氣乾巴巴的,一句客氣話都不會說。
旁邊的孫王氏就狠狠地瞪了孫老五一眼。這個男人太笨拙,她教他一句他就說一句,除此之外,他一句自己的話都沒有。
“哪有站在門口說話的,趕緊請人進屋啊。”孫王氏就提醒孫老五。如果是往常,她早就推開孫老五自己上前了,但是今天情況不同。
孫王氏已經猜出夏至和李夏過來,必定是爲了孫蘭兒的事。這件事,她可不能出頭,只能在後面指揮着孫老五。
“啊,對,對,進屋說話。”孫老五得了孫王氏的提示,這才幹巴巴地說道。
“不用進屋,在這說就行。”夏至很乾脆,她也懶得跟孫老五和孫王氏寒暄,就開門見山地問,“你們把我蘭子姐給那個收麥子的劉胖子,商量定了價格是多少嗎?”
孫老五嘎巴着嘴,說不出話來,只能朝看向旁邊的孫王氏。
孫王氏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十六,看你這話說的。你五叔是把蘭子說給劉掌櫃的了,那可是正常的嫁娶。劉掌櫃除了歲數大點兒,其他的可沒毛病。人家日子過的好,咱莊戶人家可比不上。蘭子嫁過去,以後就是吃香的喝辣的,一輩子享不完的福……”
夏至打斷孫王氏的話:“五嬸,你也彆嘴上說的好聽了。劉胖子五十多,倆閨女都比我蘭子姐大。人家原配好好地在家裡呢。我蘭子姐過去算是怎麼回事,怎麼個身份?”
孫王氏沒想到夏至剛回來這一會的工夫,竟然將所有的事情都打聽清楚了。她的臉上就有些訕訕的,但還是嘴硬。
“人家府城裡的有錢人家,三妻四妾的……”
“那也有個妻妾的名分是不是?我蘭子姐過去能是做正房的?”夏至挑眉問。
孫王氏瑟縮了一下,就拿眼睛瞅孫老五。
“名分啥的,也就差那一點兒,咱莊戶人家,不偷不搶就行。劉掌櫃,好人家!”孫老五忙就說道。
夏至看了一眼孫老五。
孫老五也有點兒瑟縮。
孫老五是個混人,估計方纔的話也是孫王氏給他灌輸的。夏至懶得搭理孫老五,她也知道孫老五根本就決定不了任何事。
“給人做小老婆是啥光彩的事嗎?”夏至冷笑,“五叔五嬸,你們說,你們把我蘭子姐賣了多少錢。我照着錢數給你們,你們把蘭子姐給我留下!”
孫老五似乎沒想到夏至會這樣說。按照孫王氏的說法,就是她肚子裡這個要生了,家裡處處都需要錢,正好劉掌櫃看上了孫蘭兒,他們把孫蘭兒聘過去,就能得一筆銀錢,家裡就有嚼用了。
而且,孫蘭兒十四歲,也該到做媳婦的時候了。
現在夏至說給同樣的銀錢,孫老五就不知道該怎麼應對了。
孫王氏也沒想到夏至會這麼說,她也愣了一下,隨即就反應過來,夏至的銀子可不是那麼好受用的。
而且,讓夏至把孫蘭兒領走,以後孫蘭兒可就享福好過了。這一點,她是絕對不能接受的。
“十六,你還是小姑娘家呢。你蘭子姐是去做媳婦,啥錢不錢的?”孫王氏陪笑着說道。
看着眼前這兩口子油鹽不進的樣,夏至沉默了片刻,微微一笑。
“五嬸,可是你說的不要錢。待會你可別後悔。”夏至說完,轉身就走了。
小黑魚兒朝孫王氏嘿嘿一笑,李夏則是淡淡地瞄了孫王氏一眼,然後一大一小也轉身跟着夏至走了。
大熱的天,孫王氏莫名地就覺得背後發冷,心裡一個勁兒地打鼓。小黑魚兒以後肯定要整她,不過一個小孩子,倒是出不了什麼大事。
可是李夏……
或許她不該賣掉孫蘭兒,可真讓孫蘭兒成天在她眼前晃,她還不能折騰孫蘭兒,那可比讓她死更加難受。
不管怎樣,就說這件事是孫老五做的主,婚姻嫁娶,誰還能將她怎麼樣。
這麼想着,孫王氏就定了定心,再看孫老五在一邊木納的樣子,她就來氣。如果孫老五更聰明一些,方纔就能將夏至給堵回去了,她哪裡還用受夏至的氣。
“都是你這個沒用的東西,沒囊沒氣,看你老婆讓人給懟的,你一個屁都不敢放……”
孫老五根本就搞不清楚狀況:“夏至說要出錢……”
“夏至的錢咱們能要嗎……”孫王氏低聲恨恨地罵,然後就揪着孫老五的耳朵回到屋中,又如此這般地將孫老五調~教了一番。
夏至從孫家出來,她沒有立刻回自家,而是在下坎的樹蔭下站住了。
“十六,這件事交給我吧。”李夏走到夏至的身邊,“這女人是真不好鬥。剛受了教訓,沒老實幾天,她就又出幺蛾子了。這次……”(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