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書房出來，陳子容帶着他來到了主臥一前。
略泛黃的白色木門後就是她奶奶住過的房間。就算時間過去了一年多，打開房門的那刻，陳子容還是聞到了屬於奶奶的氣息——安詳、寧靜，令她心境平和。
“你……以後就住這間吧！”說話間，她慢步進去，在空蕩蕩的棕牀前站了一會兒，又繞過牀徑直過去開了南邊的半扇推拉窗，轉身走了出來。
“這幾個月，你要工作嗎？”
“不！”
毫不遲疑的回答讓陳子容微微詫異，隨即在瞄到他頭上的傷口時理解地點了點頭。又穿過客廳，打開了南邊的落地玻璃門，回眸道：“過來看看，這裡是陽臺。”
陽臺的地面用的米色的四方大理石，壁上貼着長形白色瓷磚，陽臺外正對的地方架着兩根不鏽鋼曬衣管，陽臺的左邊角落還有個大理石洗衣臺，下面有個放雜物的小櫃子。除此外，陽臺上還擺着兩盆蔥，至於別人家有的蘭花月季什麼的，此處通通不見。
客廳與陽臺的玻璃門外還有一道不鏽鋼拉柵門，慕容北蕭推拉了一下，那東西隨即發出“嘞嘞嘞”的刺耳調調。
陳子容一邊難受地揉耳朵，一邊解說：“我們這裡小偷很多。本來是想按防盜窗的，可我奶奶不喜歡，說弄起來像監獄。而且，按了防盜窗後屋子裡的光線就差遠了，所以就做了這防盜門。”
“你……奶奶？”慕容北蕭下意識地往左右看了看。
“別看了，我奶奶她…去年冬天去世了，現在房子裡只有我一個人住。”扶着陽臺涼涼的檯面，陳子容神色悵然。
原來，她也是個孤兒。
想着，慕容北蕭走到她身邊。雙手也扶上那陰涼的檯面，四下環顧了下。說實話，在這個方位，根本無風景可看，周圍都是房子，視線裡只有一角淺藍天空。
邊上的陳子容就在這時突然開口說：“廖小成，雖然我們接觸不長，可我知道你也是老實人……以後住在一個屋子裡，我希望我們能和平共處，而不是發生什麼不好的事……雖然我是女的，但被激怒了也會豁出命來。”
側過身，她一臉肅然地凝視着慕容北蕭，晦澀道：“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直直望進那純黑色的杏眸裡，慕容北蕭不可置否地嗯了聲。他又不是傻子，怎會不明白其中意思。不過，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算不算離經叛道輕浮至極……
而且，說什麼激怒了豁出命來，蠢話！要是真對她做了什麼，怕是告官那也是百口莫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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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那含糊的一聲保證，陳子容立馬撇開那道讓她渾身長刺的視線，蹲到了電視機旁。換了張鋼琴CD，又把音樂給開了。
“太靜了，我不習慣。”衝男人訕訕一笑，她指了指樓上，“去上面看看吧，那兒還有天台。”
通往樓上的木質樓梯就在電視機櫃的旁邊，圍着一根粗壯的光亮圓柱螺旋狀往上。
跟在陳子容身後，眼看着女人渾圓的臀部在視線裡左右輕扭，慕容北蕭驀然升起一種怪異的衝動，恨不能抓住那細細腰肢，用力拍她的PP，告誡道：“夠了，彆扭！”
前頭的陳子容突然停步，身子一側貼到了扶手上。“怎麼了？”話乾巴巴的，配着緊蹙的眉頭，略顯尷尬的面色，慕容北蕭只能說，這個女人感覺很敏銳。
“怎麼了？”戲謔地挑眉重複，掃過她因緊張而抿成一線的粉紅色菱脣，慕容北蕭繞過她徑自走上了二樓。
身後的陳子容懊惱地捶了下扶手，又抹了抹額頭，赫然一層溼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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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二樓，其實就是個閣樓。站在過道往北看，餐廳的白色球形吊燈一目瞭然。而南邊，就是客廳的樓上，依舊用了紫檀色地板鋪就，順着屋頂的傾斜角度，開了個一米見方的天窗，還是藍色印花的布簾給擋着。閣樓的西邊角落堆着幾個舊紙板箱，除此外，地板上奇怪地放着三個或大或小，不同方位的紅色塑料桶。
“那些是……”
尾隨的陳某人連忙解釋：“接水用的，房頂漏水。”
“爲何不修？”
“修過幾次，好了又壞了。”陳子容十分無奈，如果好用，她早就讓廖小成住樓上了。
打開通往天台的門，兩人走了出去。
天台呈長方形，最寬處不足五米。與隔壁單元的天台用一堵兩米多高的牆給隔開了。牆根上，順溜放着幾盆圓球狀帶刺的綠色植物。
慕容北蕭從未見過，不免覺得稀奇：“這是……”
“仙人球。”陳子容乾咳了兩聲，“一種沙漠裡的植物，易種好活。”
易種好活？難道，種別的都死光了？
想到樓下花盆裡的蔥，慕容北蕭忍不住額角一抽。
天台邊的欄杆半人高度，全部是不鏽鋼。慕容北蕭往下看了眼，挺高。往南看去，前面的一棟三層樓似乎沒人住：“那裡是……”
“哦，那是江州人民醫院的房子，前幾年是住院部，今年搬了新地方。聽說死過幾個人，房子賣不出好價，就放那兒廢了。”
慕容北蕭“唔”了聲，轉個身四下看了看遠處。東北角的地方有個蔥綠色的矮矮小山，他一下來了興致：“那兒是……”
“尋龍山。”
“尋、龍、山。”重複着，慕容北蕭微微一笑，扭頭看向了陳子容的腳，“你傷好了嗎？”
“……”陳子容下意識地縮了縮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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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容害怕爬山是從九歲那年的清明節開始的，那一天跟着奶奶到山頂的廟裡祈福，結果山路溼滑，她從斜斜的山路上一下滑到了幾米開外的溝裡。被荊棘劃出條條血痕的手掌，被山石磨得血淋淋的膝蓋自此印進了陳子容的腦海裡。
也許，就是從那時起，爬山在她的記憶裡已經變成了一樣可怕的事情。導致後來，她每次爬山必然會摔跤。到現在，雖然膝蓋上沒留什麼明顯的疤痕，但小腿前側的皮膚卻因爲這些年的磕磕碰碰而再也長不出汗毛了。
現在是上午十點二十分，腳跟處也結疤沒事了。如果說以後不爬山……但看他的樣子肯定是要去。那麼，還是早死早投胎好了。
嘆口氣點點頭，陳子容只有寄希望於這傢伙別爬百步順了。
不過，陳某人的字典裡，“事與願違”出現的概率實在是太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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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步順是尋龍山的一道景色，一百零八道的青石階梯以超過45度的角傾斜而上。石階兩側完全沒有欄杆扶手。階梯盡頭處，能看到上面平臺中央矗立的七層寶塔的頂端。配着石階兩側蔥鬱的山林，整個景緻端莊大方，也不覺得有多險。但要是站在那高處往下看……
陳子容光是想，腿肚子就開始抽筋了。
“那個，你從這兒直走上去，我從那邊的山路走。”指指右邊蒼翠山林的那頭，陳子容說，“兩條路的交叉口有個涼亭，我們在那兒碰面好了。”
慕容北蕭點點頭邁步上石階。陳子容鬆了口氣，正要轉身，就聽得左方山角處幾聲響亮的狗吠。隨即就看到有人尖叫着從那邊跑了出來，後面還跟着一條脫繮奔跑的半人高黑色大狗。狗主人在後面邊追邊叫：“西西，西西……”
陳子容身子一僵，左右一看，忙顫聲道：“廖小成，等等我。”幾步跨上了階梯。
慕容北蕭停步，眸中一閃笑意。
等陳子容到了身邊，兩人同步向上時，下面突然爆出了一陣嬉笑。陳子容回頭一看，淚奔！！
原本尖叫的男人正手舉一黑色飛盤樂呵着，那明明兇得要死的黑色大狗這會兒耍寶似的直圍着他狂搖尾巴，而那腰肢粗肥的狗主人此刻正叉着腰在一旁“哈哈哈，呵呵呵”……
實在，非常囧。
鬱悶的陳某人認命地踏上了百步順，在心裡把那條大狗狠揍成狗肉饅頭，纔打起十二分精神邊走邊提醒自己：千萬別摔，千萬別往下看！千萬……
念得多了又麻木了，到走了七八十級，雙腿發軟地站在那窄窄的階梯上休息片刻時，陳某人的腦袋竟不受控制地往下一瞥。這一俯視，當即目暈頭眩，站立不穩。
邊上的慕容北蕭察覺不對，一個扭頭，出手一扯，將她快要傾倒的身體一把拽了回來，喝道：“你做什麼？差點摔下去。”
“我，我……”陳子容臉色煞白地死揪着他手臂，“我想，我有恐高症。”
“恐高症？”
看看餘下的三四十級石階，慕容北蕭當即反拽着她的胳膊，將陳子容快速拽到了上面的平臺。一到上面，陳子容忙掙脫慕容北蕭，飛奔到一旁休息的石凳上，捂胸口就是不住地大喘氣。
風從樹叢的隙縫裡穿梭而過，撲面而來的清涼一掃而空近午間的炎熱。
慕容北蕭抹了把額頭細汗，擡首望了望高處那片鬱郁沉沉的山林，又看看某人白得泛青的臉，皺眉道：“你休息片刻，等會兒我們下山。”
“下山？”一聽這話，陳子容的音調立馬有拔高的趨勢，“才爬了這麼點就要走，那你剛纔爲什麼上來？”那以後還要爬，她還要陪？纔不要！
不知好歹的女人。慕容北蕭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心裡飛快地找話給她堵了：“不是你要我上來的？”
“我？哪有！”
“哪有？‘你從這兒直走上去，我從那邊的山路走。’誰說的？”
“……”
梅菜的，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了。起身想辯駁，肚子卻不識相地咕咕叫起來，陳子容一下傻眼，咳嗽兩聲，緋紅着臉說：“算了，下山就下山好了，不過不能再走百步順了。”
“唔。”
鼻子出氣的某男一個轉身，滿面的嚴肅突然變成了咧嘴一笑。陽光下，兩粒尖尖的小虎牙忽的一閃，亮白亮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