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眼神太好, 還是太近距離。
慕容北蕭看着那怪異的指甲，想到陳子容健康的淡粉色指甲。看到她清晰描過的眉毛，想到陳子容天然的秀眉。看到她眼睛上奇怪的藍綠色眼影, 想到了陳子容不染點滴的清澈大眼。看到她亮閃閃塗着脣彩的微薄嘴脣, 想到了陳子容小巧豐滿的粉色菱脣……
一門雙姝, 截然不同。
慕容北蕭掃過那雙柔夷, 微一頷首：“你好。”卻沒有伸手去握。
陳妹妹暗罵一聲“土包子”, 又見他脣邊噙着淺淺一絲笑，彷彿那風流男子有意地戲謔，不禁心頭一跳。輕笑着掩飾心情, 她收了手，又直截了當問道：“看報紙還以爲你年紀很大, 現在看來, 也跟我差不多嘛……嗯, 廖小成，你今年幾歲了, 應該有女朋友了吧？”
陳母一旁聽着不像話，嗔怪道：“小儀！”
陳子儀撅撅嘴，對着慕容北蕭聳了聳肩膀，大意是：瞧！我媽那人就那麼囉嗦。
慕容北蕭一絲錯愕，冷眼看她, 點頭：“你說得沒錯, 我有女朋友。”也不說年齡也不解釋現在的名字。
陳母腦袋微動, 身子稍稍側過, 豎起耳朵聽。陳子儀卻一下斂了笑：“真的有？”說不出心裡忽然的失落是什麼意思。想了想, 她又笑了：“是同鄉吧？”
慕容北蕭“唔”了聲，擡下巴, 眼神裡一閃而過輕蔑，譏誚道：“本來是一個月前就來的。結果……”
“結果怎麼了？”
“結果打她電話都不接。”慕容北蕭說到這裡還覺得女朋友這個人和女朋友這件事實屬荒唐。當時還是陳子容記着，讓他打電話過去，還爲他女朋友辯解，說是不是人家工作太忙忘了。於是，慕容北蕭當着她的面打電話來證明那個女人的“太忙”——前前後後一共打了十個電話，沒有一個迴應。
“不過，”慕容北蕭眯了眯眼，又篤定地說，“我想她很快就會打電話來的。”
傻子也明白這句話的背後是什麼意思，陳妹妹當即笑了，迂迴道：“我現在還沒男朋友，我媽說，交男朋友就要交那種有正義感的，能保護得了女朋友的。是吧，媽？”
陳媽媽沒吭聲，半晌，輕輕地：“嗯。”
這時，臥室的門開了，陳爸爸和陳子容走了出來。陳子容絞着眉頭，面上帶着絲絲爲難，但在跟慕容北蕭對視後還是直接開了口：“北蕭，那個剛纔我爸爸跟我說，他昨天去了趟晨光集團聯繫生意，結果真的有生意給他。不過……”
嫌陳子容說得太慢，聲音太低，陳爸爸一把搶過話頭說起來：“不過我們公司最近資金有點週轉不過來。我想啊，你那個錢與其放着不安心，不如投資一部分到我那兒，我也不虧你，按比例算股份給你，怎麼樣年輕人？”
慕容北蕭看了眼微帶窘迫的陳子容，爽快地應道：“伯父這麼說，我當然也願意嘗試一下，不過對建材方面我是一竅不通，不知道這個盈虧？”
“哎呀~我們遠山建材哪裡虧過了？放心！放心好了！”
“既然如此，伯父您覺得我投資多少比較合適？”
“哈哈，這個嘛，當然錢越多越好。”陳爸爸還當真一點不客氣，陳子容已經一張臉紅到了耳根，忙進了廚房，給一衆倒茶去了。
慕容北蕭淡淡一笑，也不馬上應答。待陳子容將茶遞到他手中時才慢悠悠地開口：“我個人，還有些東西想慢慢來，所以……八百萬如何？”
“噢，這樣啊！”陳爸爸臉上一掠而過失望，又哈哈大笑起來，“年輕人爽快，我當初看你就覺得你不同一般的外地人，果然沒看錯！有氣魄，前途不可限量！”
慕容北蕭心中冷笑，嘴上卻禮貌道：“您過獎了。”眼睛一瞥陳子容，發現她竟受不了地翻了個白眼，心裡的冷笑頓時翻變成面上的愉悅。陳爸爸還以爲他也是高興合作，忙趁熱打鐵道：“那麼這個錢，要不我們現在就去辦了？”
真急！慕容北蕭心說，嘴上卻一絲不苟：“那麼就麻煩伯父準備文書。一旦文書籤訂，我就和您一起去銀行轉賬。”
“文書？哦哦，對，協議，沒錯沒錯。”陳父忙掏出手機，按了幾下放到了耳邊，“喂，是王律師嗎？你現在在哪裡，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走到一旁的房間裡，balabala大聲說起來。
慕容北蕭緩緩抿茶，耳朵一刻不漏地聽着房間裡的對話。陳子容站在酒櫃那兒，自顧自喝着茶，陳子儀喝了一口就放下了：“小容，你這兒怎麼就開水啊？要是沒普洱，玫瑰茶，枸杞茶總有吧，那都是養顏的，你看你臉色……”
說到臉色，是個女人都愛美。陳子容忙放下杯子，扭頭對着酒櫃內壁的鏡子照了照，發現除了面色蒼白外好像也沒什麼。剛要轉身，就跟鏡面裡斜瞟而來的慕容北蕭對上了眼。他微微一笑，帶着自信，竟自成一種翩然風采。陳子容“唰”地紅了臉，忙避過那視線，又舉杯喝了一口，對陳子儀含糊道：“那我下次去買點。”
這時，陳爸爸已經說好了事，出來跟慕容北蕭打招呼：“那個小廖啊，我跟律師樓的王律師已經說好了，我們現在就去他那兒，簽好協議就直接去銀行。你看，你的銀行卡……”
銀行卡從歹徒搶劫後陳子容就不敢拿着了，慕容北蕭說了聲“稍等。”就去了房間拿，出門時套了件外套，跟陳子容一個眼神，跟着陳父的後面就出去了。
屋子裡剩下三個女人，明明都是家人，卻讓陳子容分外侷促：“媽，要吃水果嗎？我下樓去買。”
“你屋子裡連水果都沒有嗎？陳家的人什麼時候窮到這個地步了，你爸給你的錢呢？”陳母當下就不悅起來。
“對啊，爸爸不是給你兩套房子了。”陳子儀也插了一句，陳子容不得不說明一下。“媽，是這樣的。出租的錢，一套兩年期的當時爸爸自己已經收了錢了。剩下小的那一套，我拿來做股票了，現在……套着。”
“你說說你，”陳媽媽皺眉起身，“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倒黴，還做什麼股票，不是明擺着賠錢？”又在屋子裡大大方方地轉上一圈，重新落座在那個位置上，說：“你把買彩票的事情和這次的事從頭到尾再跟我詳細說一說。”
既然母親大人有令，陳子容也就絲毫沒有隱瞞地將事情始末說了個遍。聽到這個男人第一次買彩票就中了這麼大的，又聽說身手不錯，能力鬥三歹徒，且行事風格利落沉穩，陳媽媽也不禁佩服起來：“想不到這個外地人還真厲害。我聽你爸爸說起他以前還做過民工，剛纔我看他，完全不像，氣度非常好。”
“媽，我也覺得他氣質好好哦~”陳子怡打蛇上棍，單手一搭，整個人撒嬌似地靠在了陳母身上，“要不，讓他做女兒的上門女婿怎麼樣？你看，運氣又好，又會打。主要是運氣這麼好，我們公司挖到他肯定福星高照，對吧媽？”
陳母沒有立刻給出意見，陳子容卻聽得有點鬱悶。陳子儀又跑到她身邊，卻不像靠陳母那樣親暱，隔着一尺距離笑問道：“小容，你應該不喜歡他的吧？他有女朋友的。”
陳子容勉強笑笑：“當然，他有女朋友的，我怎麼可能……”避開那赤灼灼的質疑目光，她拿着空杯子去廚房續了一杯。
轉身回到餐廳，陳母彷彿也想了明白，看着她直白說道：“以我多年的眼光，這個人的確比很多城市人要可靠地多，如果挖過來做小儀的上門女婿，倒也是不錯。小容，他家裡情況你知道嗎？”
陳子容拂了拂劉海，蹙眉道：“他家裡，好像只剩下他一個人了，這是以前我聽他女朋友提起過的。”
“嗨！女朋友？那個女朋友就是見錢眼開，我看廖小成一定不會喜歡她。”陳子儀篤定地說着，眉飛色舞地，跳過來就想挽陳子容的手。手到半空突然又想到什麼，一個華麗轉身挽住了陳母，衝陳子容笑嘻嘻道，“那麼姐姐，就拜託你了，一定要幫妹妹這個忙。以後我們倆結婚，我一定會讓他幫你去除黴運的。”
陳子容怔怔站在那兒，對這話本能地感覺不舒服。她想說，我和廖北蕭有協議的，她想說，他有女朋友，就算你喜歡，也要等他女朋友的事情了定之後。她還想說，我可能也有點喜歡他了。可是鼻子有點酸，胸膛沉悶悶，她只是張着嘴，卻什麼也沒有說出口。
那邊陳子儀又搖着陳母的胳膊，貼心道：“媽，你不是說最近喉嚨不太舒服，我看我們也不用打攪小容了，我們去江南西路那邊的藥店買吧，順便我也想買點衣服。”
陳母點點頭，看了眼僵在原地的陳子容，淡淡說了句：“小容，我們走了。你妹妹的事情你多上點心，畢竟我們是一家人。”說完，跟陳子儀兩個人穿鞋，開門，徑自出去了。
門輕輕地“咔噠”一聲，空蕩蕩的屋子裡瞬間只剩下了一個人。陳子容將杯子放下，整個人脫力般地坐回椅子上，又緩緩扭頭看向了酒櫃鏡中的自己。
“你喜歡他的，對不對？”空氣裡一陣靜默，她忽然伸手指向鏡子，“吶，你沒反對就是默認了——你說，他剛纔對你笑，是不是也一樣喜歡你？”
鏡子裡的人愣愣地看着她，陳子容一下垂手，深深地嘆了口氣：“就算喜歡又怎樣？不等於愛吧？誰知道今天喜歡了，明天會不會接着喜歡？愛……就不同了。”
整個人趴上椅靠，她喃喃道：“要是有朵花就好了。”那樣她就可以一個花瓣一個花瓣地問，雖然很老土，說不定也有用。
微微一愣，她又猛地直起身子，興奮道：“對啊，陽臺上的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