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少爺……”
嚴二急匆匆跑到嚴承悅所住的院子裡,見伺侯嚴承悅的丫頭小子正在收拾東西,他打個招呼,直接進了屋子。
嚴承悅所住的正房五間,其中有三間是打通的,隔成兩部分,一部分放了桌案還有好幾大架子的書,另一部分用屏風隔開,作起居室用,嚴二進屋,就見嚴承悅正在將放到地上的書一本本的裝箱封存,他知這應該是要搬到新家去的。
“少爺。”嚴二不敢放肆,輕手輕腳的過去:“少爺,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嚴承悅擡頭,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原來那種來自骨子裡的憂鬱竟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淡然和悠閒。
嚴二握緊拳頭也剋制不住內心的激動:“少爺,老爺子請了媒婆去李家提親。”
說到這裡,嚴二故意停頓下來,他有些惡作劇的想要看看自家少爺着急的樣子。
果然,嚴承悅拿書的手頓住,輕哦了一聲:“如何?”
“呵呵。”嚴二輕笑出聲:“李大娘子答應了。”
“什麼?”嚴承悅轉動輪椅後退了幾步:“鸞兒妹子答應嫁與我爲妻?”
“早呢。”嚴二點頭:“老爺子還叫朱媒婆告訴李家一聲,就說三日後請他們上門互換庚帖,這婚事就算定下來了。”
說到這裡,嚴二壓低了聲音,悄聲道:“也不知道老爺子和大爺說了些什麼,大爺回去就和大太太吵了一架,叫大太太準備好三日後接待李家的人。”
後面的話,嚴承悅根本就沒聽進去。他只聽到李鸞兒答應嫁給他了,三日後便訂下這門親事,一時,他內心說不出來的滋味,激動、熱切、緊張……腦子裡也嗡嗡的一片。只有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她答應了,她答應了,以後,她便是他的妻了。
“少爺,少爺?”嚴二見嚴承悅不語。又叫了兩聲:“少爺,你有沒有什麼東西要送李娘子的,反正這親下快要定下來了,送些物件也好叫李娘子瞧瞧少爺的心意,哄得李娘子開心。以後啊,李娘子定然也會對少爺好的。”
嚴二有些笨嘴拙舌,說出來的話也有些混亂,不過,大致的意思卻也明白。
嚴承悅笑了笑,轉身到書桌旁,從抽屜裡拿出一個盒子交到嚴二手中:“你抽時間把這個給她送去。”
嚴二想都沒想,把盒子打開一瞧。竟是呆了。
奶奶的……
嚴二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了,自家少爺送將要訂親的李娘子這……這是什麼禮物啊?
那盒子裡竟裝着一把精鋼的匕首,天啊。別人家送情人不都是送帕子首飾衣料之類的麼,怎麼偏他家少爺這般與衆不同。
不過,嚴二一想那位李家娘子,便也明白了些,這不是他家少爺與衆不同,而是他家少爺聰明。懂得討姑娘歡心啊。
那李家娘子多兇殘的一個人物,那是徒手就能獵熊撕虎的。這樣的人物豈能和尋常閨秀一樣,與其送人家並不看重的首飾之類的東西。倒不如抽其所好,送些……武器。
這匕首真是好啊,嚴二看了都想要一把,雖然說外表看起來很古拙,並不顯華麗,可卻是百鍊鋼所制,有吹毛斷髮之利,李娘子拿了這東西,真真的如虎添冀了。
嚴二偷偷的看了自家少爺一眼,心說少爺以後的日子怕是難過了。
顧夫人從李家回去便躲進房中不出來,不只如此,她還叫丫頭告訴一雙兒女,免了他們請安,叫他們都在自己房裡用晚飯,不必再到她這裡來。
等到把所有人都打發走後,顧夫人屋裡清清冷冷的,竟是沒一絲的煙火氣。
天漸漸黑了,顧夫人也不叫人掌燈,而是如雕像一般的呆坐着。
這些日子她帶着兒女來到京城,用最快的速度把老宅子收拾好,且拜訪了幾個顧大爺活着的時候相熟的人家,唯沒有拜訪的便是君家。
她在拖延,也想看看君家的態度。
她記得上輩子她一收拾好宅子就帶着兒女拜訪君家,他們上門,君家的人倒是笑臉相迎,沒看出一丁點不妥來,尤其是那個崔氏,口蜜腹劍,面上說的當真的好聽,可私底下呢……
等她一回到家裡,君家就出手了,到最終,弄的她家破人亡,淪爲乞丐。
所以,這一世她纔沒有急匆匆找上門去,她一直着急的想尋個好法子擺脫前世的命運,可她一個婦道人家一沒人脈,二沒權勢,見識又不高明,她又能怎樣?
今天,她急着上李家說親事,便是想以後真到了沒辦法的時候,尋求李家的幫助,哪知道,竟叫她知道了一件天大的事情。
嚴老將軍竟然拖了媒人上門與李大娘子提親,這實在是……
顧夫人着實的沒有想到啊,嚴家那樣的高門大戶竟然要自家的嫡長孫娶一個沒家世沒背景還是被休棄過的女人,這李大娘子究竟有什麼出奇的地方。
顧夫人回到家裡就一直在思量這件事情。
嚴老將軍此人她是知道的,甭看老爺子外面看起來粗魯,行事大大咧咧的,似乎很能得罪人,實際上,這位是個外粗內細的,老爺子內裡精明着呢,眼光也獨到,正因爲有老爺子在,才撐起了嚴家這麼大一家子。
嚴家的下一代可就沒那樣好了,嚴老將軍的三個兒子都沒有老爺子的本事,偏偏又愛爭權奪利,她只記得,前世老爺子去世之後,嚴家沒有能撐得住門臉的人,慢慢的衰落下來,而崔家因着其精明和能鑽營,竟在十來年後把嚴家打壓下去。
而那位嚴家的嫡長公子因爲斷腿的緣故,姻緣來的極晚,在嚴老爺子去世,崔家打壓的嚴家透不過氣的時候,嚴大公子許是被迫,許是爲着家族娶了和離的張家娘子張薇。
那張薇勢利又刻薄,性子也不好,嫁到嚴家之後與嚴大公子夫妻關係也不好,時常吵架,後來逼的嚴大公子迫不得已在府外買了宅子居住,竟是一年裡頭都不見得回幾次家。
另外,那嚴大公子在她記憶中都沒有子嗣,反正她記得她活着的時候,聽京里人說過,嚴大公子過的很不如意,好好的一個文武全才的如玉郎君就這麼給毀了。
想到前世嚴家的敗落,又想到那能撐起嚴家的老爺子,顧夫人捏捏拳頭,嚴老將軍那樣精明的人物,怕是有一萬個心眼子,他能做出向李家求親的事來,怕真是李大娘子不同凡人呢。
或者……
顧夫人不由想着,這一世,嚴大公子娶了李大娘子,婚姻應該是美滿的吧,說不得,這一改變能導致嚴家不敗落,或者敗落的沒那麼快。
另外,顧夫人記得嚴老將軍似乎是突發什麼疾症去世的,現在,嚴家和李家訂了親,李家又有金夫人那麼個神醫在,老將軍指不定能多活不少年呢,有老將軍坐鎮,嚴家可沒那麼被打壓下去的。
也許,顧夫人咬咬牙心說許能通過李家巴上嚴家,到時候,也給她的兒女尋一線生機,她不求別的,哪怕拿整個顧家的產業去換得嚴家的庇護也成,只要叫她的兒女好好的,她就心滿意足了。
想到一雙兒女,顧夫人更下定決心,若是能護住他們,把整個顧家送人雙如何,反正她兒子顧茗讀書上很有天份,又是個能刻苦的,以後也能讀書上進考個舉人什麼的,若真是那樣,顧歆也能尋個耕讀人家嫁過去,到那時候,一家人在一起和和樂樂的,清苦些也是好的。
“孃親,孃親……”
顧歆聽丫頭們說顧夫人房裡一直沒掌燈,晚飯也沒吃,就有些擔心,吃過晚飯趁着天還沒黑透就尋了過來。
聽到女兒的叫聲,顧夫人連忙收拾起了一臉愁容,親自掌了燈:“歆兒,進來吧。”
顧歆進門,就見顧夫人眼睛紅紅的,似乎是哭過了的,又看看她屋裡冷冷清清的,就更擔心:“孃親,你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沒事。”顧夫人拉顧歆坐下:“孃親沒事,就是想到你爹爹。”
提到顧大爺,顧歆也有些失落:“孃親想爹了,歆兒也想爹,爹要是在該多好啊。”
一句話說出,娘倆個同時紅了眼睛。
顧夫人低頭拭了拭淚,強笑道:“你可曾吃了晚飯?”
“吃過了。”顧歆也笑了笑:“今兒哥哥尋了新鮮的魚叫廚房做了,味道很不錯。”
“還是你哥哥疼你。”顧夫人撫撫顧歆的頭髮:“歆兒啊,娘這些日子也叫人打聽過了,那君家的大公子不是什麼好人,他不只經常和一些勳貴人家的公子哥逗雞走狗的,還常出入青樓楚館,聽說他屋裡人也不少,前些日子還差些鬧出個庶長子來,歆兒啊,這可不是良人,孃親想着,咱們是不是要跟君家退親。”
“退親?”顧歆差點驚呼出來:“娘怎麼能這麼想?我也知道他不是好的,可這婚事是爹爹做主定下的,怎麼能輕易退親,要是……讓人家如何罵咱們,咱們顧家可不能做那背信棄義的,再得,哥哥還要考科舉呢。”
她這一句話說出,顧夫人又好懸沒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