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氏也從外面行進來,看了眼藍喬和藍芸熙兩人,微微皺了皺眉道:“盈兒還沒有回來麼?她不是同你們一起?”
藍喬搖搖頭道:“大姐和我們一起打了金錢眼,然後聽說有摸石馬的事兒,於是說要過去瞧瞧。”
藍芸熙也點點頭。
範氏有些心焦起來,左右都瞧了一通,發現也沒什麼人能讓她撒氣,只得對着身後的秋竹、秋笛厲聲道:“還不快快讓人尋了小姐回來。祈福很快就要開始,誤了可仔細你們的皮。”
秋竹、秋笛趕忙應了,快步出了門。
秦夫人笑道:“妹妹坐着等等,許是盈兒看到好玩的,玩耍忘記了時間。”
範氏有些心煩意亂,道:“多謝姐姐寬慰。”目光一掃藍喬,覺得心中有氣,不由看着藍喬冷冷道,“你們本是三人一起出去,可是說過些什麼?”
藍喬愣了下,沒明白過來她問這個做什麼。
秦夫人已經冷笑一聲道:“妹妹這話什麼意思,可是懷疑喬兒和芸兒故意氣走了盈兒?”
藍芸熙已經細聲細氣,委屈道:“二嬸,是大姐自己要去的,三妹的丫頭只是提了下石馬這個地方,大姐就自己趕着想去看看。”
藍喬此時也明白過來了,不由有些惱恨藍芸熙,平日裡怎麼看她都是可愛的,今日裡怎麼諸事不順,還都與她有點關係。
範氏聽了這話,不由看着藍喬冷笑道:“是哪個丫頭敢替小姐做決定了?”
何小姑知道現在範氏在氣頭上,可不想觸這個黴頭。可是看到範氏對藍喬說話的語氣,不由張口就道:“回稟二夫人。提及這個建議的人就是婢子,不過婢子是同我家小姐建議。可沒有對大小姐說過這樣的話。”
範氏被這話一頂,頓時覺得顏面頓失。不由怒道:“你個不知好歹的丫頭,小姐們想去哪裡,是你個卑賤的丫頭能做主的麼?做錯了事情,還理直氣壯,來人,給我掌嘴!”
範氏此言一出,身後的秋竹、秋笛就站了出來,虎視眈眈看着何小姑。
藍喬怒道:“我的丫頭替我做主。這可是我的事情。小姑縱然有不好的地方,我自己教訓就好,就不勞煩二伯母!”
範氏不怒反笑,道:“好,好你個三小姐,我今日裡倒要看看,我能不能替你做一回主!來人……”
秦夫人輕咳一聲,打起了圓場道:“妹妹,當務之急還是找回盈兒。再過上盞茶功夫,如果還不回來,我們都一起去找找纔好。就不要節外生枝,和這些卑賤的下人一般見識了。”
範氏也是想到了藍玉盈。心中煩悶,聽了秦夫人這話,是給她臺階。自然順勢而下,對何小姑道:“今日就算你小丫頭好運。本夫人就暫不同你計較。”
藍喬想到鬧開了她也討不到什麼好,也就只得冷哼一聲。把這口氣暫時嚥了下去。
過了一陣,還不見藍玉盈回來,範氏真是有點着急了,擔心藍玉盈在這山上出了什麼事情,畢竟這兒人多眼雜,有個什麼的,那可就大件事了。
秦夫人威嚴一看衆人道:“所有的丫頭和侍衛都出去尋大小姐,半個時辰之後,不理找沒找到都回來報個信兒。”
何小姑、芍藥、翠珠等人看了藍喬一眼,等着藍喬的命令,藍喬輕輕點點頭,道:“你們一起,互相有個照應,小心些纔是。”
幾人這才協同其他的丫頭們一起出了門,還未曾出東廂房,就見到藍玉盈已經風風火火跑了進來。
範氏一見藍玉盈,滿腔的焦急就卸了下來,本來想好要狠狠訓斥的話也說不出口,只看着藍玉盈道:“兒啊,你跑到哪裡去了,讓我們好找!”
藍玉盈氣呼呼道:“剛纔回來的時候遇到了那個蠢貨,他莫名其妙拉着我說我害了他,然後哭爹喊娘下山去了。”
範氏愣了下道:“哪個蠢貨?”
藍玉盈輕蔑道:“不就是娘那邊的遠方親戚麼?姓嚴的那個。”
範氏點頭道:“他今日裡過來我是知道。”目光輕輕掃了藍喬一眼,發現藍喬正低着頭,不知道想着什麼,似乎沒有注意到他們這邊。
範氏目光閃爍下,道:“什麼蠢貨,按道理,你得叫他表哥纔是。他……下山了麼?”
藍玉盈點點頭,一把拉下臉上的紗巾,範氏這才發現她的紗巾變了顏色,不由愣了下道:“你原來那絲巾去了何處?”
藍玉盈哼了一聲道:“真是運氣不好,回來的時候一陣風吹來,這紗巾就被吹走了,我想着反正一塊絲巾有什麼要緊,正巧看着那邊有人賣絲巾,這不就過去重新挑了塊。娘,這顏色您看好看吧!”
範氏乾笑一聲,道:“好看,好看!”
藍喬冷冷看着那邊,她已經看到了藍玉盈的手中不單握着一塊絲巾,還握着一塊帕子,照道理說,這帕子是沒什麼打緊的東西,可巧合的是,這帕子的顏色質地和嚴二誣陷她那塊極其的相似,除了上面沒有那字跡。
藍喬有些疑惑了,一掃藍芸熙,再看看藍玉盈,到底是誰?難道自己怪錯了藍芸熙麼?可藍芸熙先前一臉的心虛從何而來?
藍玉盈卻一進門就坦坦蕩蕩說起了嚴二,甚至連那帕子都沒有隱藏,她的性情一向比較爽快,雖然有些驕傲。可如果真是她做的,這爽快其實也是最好的迷惑,不是有很多人都是這樣,善於用正直善良來掩藏自己。莽撞的張飛也會粗中有細,更何況藍玉盈本身不是笨人。所以看着藍玉盈的表現,藍喬一時間也不能確定了。這是實則虛之,虛則實之麼?
藍喬被自己弄糊塗了。發現果然人心是最難猜測。這讓她想起了一個故事,什麼人她給忘了。反正就是一方追捕,一方逃跑。遇到了兩條路,一條多人走,一條少人走,敵人逃向了哪條呢?
兩方都不是省油的燈,都要猜測對方的心思,一環還套着一環,既要考慮到常態,又要想着特例,最後到底是道高一尺。還是魔高一丈。反正藍喬看暈了。
藍芸熙突然看着藍玉盈手中的帕子道:“大姐,你手中這帕子可好看得緊,以前怎的不曾用過?”
藍玉盈這纔看向手中的帕子,得意道:“這可是先前買紗巾的時候,一同買的,我看着那小攤販沒有什麼實用的東西,不過這兩樣東西還是不錯。”
藍芸熙輕輕笑了笑,上前了看着那帕子道:“大姐果然會買東西,就連蘇綾都能夠在這迎神會上買到!”
藍玉盈聽出了藍芸熙語氣的不善。臉色一變,道:“二妹這是什麼意思?”
“蘇綾是僅次於繚綾的奢侈品,妹妹只是覺得有些奇怪罷了。看來這迎神會的規格是越來越高。”
藍玉盈冷笑一聲道:“這可有什麼,我可不似得妹妹。我記得妹妹有一整匹蘇綾的綢緞,姐姐可真羨慕得緊,早就想去看看了。等回去後。妹妹可不要藏私哦,讓姐姐我見識下。”
藍芸熙臉色頓時白了。道:“這緞子我已經決定了做一身衣衫的了,姐姐就別想着它了。”
藍玉盈道:“妹妹這是小氣了麼?”
藍芸熙低着頭絞着手帕道:“既然姐姐一定要看。回去後我給姐姐看就是,在姐姐面前,妹妹哪裡敢藏私!”
“好了,好了。”秦夫人眼見兩人鬥了半天嘴,打了圓場道,“都是姐妹,爲了這點小事就爭執,值得麼?”
藍喬松了口氣,她有限的腦容量中已經裝滿了醫書,如果再多點信息,就要爆棚了。
在心中冷笑了下,不論你們到底是哪個想要害她,以後她都決計和這兩人保持一丈以上的距離。我惹不起,我總躲得起吧!不過只怕也不是自己躲了就行的,藍喬盤算了下,回去以後得找點方式自保了。
武功,不會!
智謀……似乎差了點。
眼前突然一亮,醫藥可以救人,也可以害人,當然她不是想要害誰,但是她可以製作些藥粉之類的防身啊!
這個想法讓藍喬興奮起來。都有些坐不住了,想要快些兒回去着手準備。
外面已經有了人走動的聲音,門口似乎是經過了些小姐夫人們。
祈福儀式快要開始了吧!
秦夫人站起身來,對着衆人道:“我們走吧!”
範氏跟在她身後,接着就是藍玉盈、藍芸熙,藍喬跟在藍芸熙後面,一行衆人往大殿中行去。
到了大殿不遠處,就見到外面人山人海來形容也不爲過。幾聲響亮的鐘聲敲響,本來有些兒沸騰的人羣頓時就安靜了下來。
這聲音好似被一刀切斷,就連有些不怎麼信奉祈福儀式會有效果的藍喬也肅然起敬起來。
一個小沙彌走進了藍喬等人,合十對着爲首的秦夫人輕輕道:“藍大夫人,殿中還給諸位留有了位置,不過還請各位的侍女僕役在外面等候,殿中位置委實不夠。”
秦夫人點頭笑道:“這是自然,十位高僧祈福,這可是多大的殊榮,我們怎敢帶福緣不夠的人進去。”
說完轉身嚴肅吩咐道:“你們衆人,都在此等候即可。”
“是!”衆人齊齊回答。
藍喬對着三人笑道:“你們可不要亂跑。”
何小姑等人點頭應了,藍喬一行五人這才隨着那小沙彌通過後面的暗門入了大殿。
藍喬打量了這大殿,上次和宋夫人上香的時候來過一次,不過今日裡卻顯得肅穆良多,殿中除了幾尊菩薩威武,菩薩下面盤膝坐在蒲團上面的十位高僧更是寶相莊嚴。
殿中靜悄悄,除了呼吸聲,連風聲都沒有——大殿四周都被人圍得嚴嚴實實。
下面擺放了近百個蒲團,如今只有十數個蒲團之上是沒有人坐的,秦夫人眼神示意幾人。幾人會意,都尋了個地方輕輕坐下。又等了一會兒功夫。殿中坐滿了人。
漸漸的有梵音不知道從哪裡升起,好似混沌初開。天地間有一種正氣從虛幻的空中、厚實的土中、飄渺的天空凝聚起來,慢慢壯大。太陽月亮還是混沌一片,漸漸被這混沌之氣影響,有了黑夜白天之分,濁氣消散,天地之間漸漸澄淨,又漸而蒼茫大海、潺潺水流、懸泉瀑布、千峰競盛、山餚野蔌、鳥語花香,一派和樂安詳。
藍喬安寧地站在明鏡的湖面,湖面上出現了李子俊清瘦的背影。好似鏡花水月,輕輕一蕩,波光粼粼,人影飄散,再也不見。心,前所未有的澄澈,前所未有的明鏡,心湖照得見她曼妙的影子,她聽見了自己的心聲。它告訴她堅持自己的理想,不要迷失。她看到了藍宇,看到了何小姑、芍藥、翠珠,還有宋夫人。甚至是藍遠志、尹書。他們就站在李子俊先前站立的位置,對着自己微笑。
藍喬也笑起來。
梵音停歇下來,藍喬睜開眼。這才發現周圍的人都似乎有些呆呆的,有些人眼角還殘留着淚水。不知看到了些什麼。一旁的藍芸熙呆了半晌,突然望向藍喬。藍喬有些莫名其妙看了看她,她卻又呆呆移開。
這是音樂的力量,聲音的力量!或者還有催眠吧!
藍喬思忖,除了這三樣,還有信仰。
信仰是一種強大的力量,它匯聚起來,就會形成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氣場,這氣場影響着人的精神,同時也影響着一個民族的精神。
如果佛教不是宣揚生死輪迴,藍喬想,也許她也會真正的信仰佛教。
不過,與其把信仰放在別人身上,還不如放在自己身上。
隨後在高僧的主持下,衆人都開始許願。
藍喬也閉上眼,輕輕許了一個她喜歡的人都平安的心願。這就是個美好的願望罷了,她可不認爲真的許了願就能成功,許願的人這麼多,佛祖哪裡忙得過來。
隨後離開隱靈寺,藍喬總結:這次隱靈寺之行也算是豐富多彩了。回去後,她得即刻着手某些東西的準備工作。
有毒的藥物其實挺多的,這難不倒藍喬。
Miyao之類的也有不少,好似以前用過的麻沸散其實也就是miyao的一種。
Chunyao呢?藍喬突然冒出這個念頭,即刻就被自己嚇了一跳。
躲在房中研製這兩種藥物,房門突然開了,藍宇貿貿然出現在眼前。
藍喬驚得手一抖,一點miyao就灑了些,空氣中彌散開了,藍喬忙捂住鼻子,離得近了,還是吸了一些入了鼻內。
糟了,中招!
藍喬急忙去給自己倒水,有些跌跌撞撞,眼神看不大分明桌面的茶壺,茶壺被她碰得翻轉,水順着桌面流了一地。
“咚”一聲,藍喬倒在了桌面。
藍宇進來,味道讓他皺起了眉頭,突然醒悟過來這是什麼,再看到藍喬自己中招倒在了桌面,不由哭笑不得。
搖了搖頭,走近了,用手輕輕扇了扇鼻尖,然後彎下腰來抱起了藍喬。徑直往牀邊行過去。
藍喬迷迷糊糊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藍宇坐在牀前,似笑非笑看着她。
藍喬張了張嘴,道:“藍宇,你來了!”
想要撐着身子坐起來,卻發現渾身無力。
掙扎了兩下,就聽見頭頂有人撲哧笑了。
好吧,好似她這樣自己中了自己迷藥的人是不多,可是,他是她弟弟啊!有這樣的弟弟麼?落井下石!
藍喬擡起頭瞪着藍宇。
藍宇半晌才止住笑,看着她道:“真醜,好似只藍皮青蛙。”
藍喬目瞪口呆看着他,等回味過來,抱起身後的枕頭就往他身上砸去。
“你這混蛋小子!長大了,翅膀硬了,就連姐姐也來欺負了是麼?”她突然之間深深後悔先前祈福的時候還專門加了一條:讓藍宇茁壯成長。他成長了欺負自己,這不是擺明了讓自己不爽快麼?
藍宇閃身避過,笑嘻嘻道:“哦,姐,你的迷藥已經失效了哦!”
藍喬這才發現精神恢復,站起身來,極不雅觀伸了個懶腰道:“我睡了多久?”
藍宇笑道:“暈了一刻鐘。”
加重了那個“暈”字。
藍喬白了他一眼,決定不和小人計較,就算開過了年,他才十二歲,自己又不是小孩子。
“這是我吸入的量不夠。”藍喬道,“如果真的放入水中,時間肯定會長很多。”
“姐,也給我配置點吧!”藍宇笑嘻嘻道。
藍喬疑惑看他一眼,藍宇又道:“這不以防萬一麼?好似你今日的情況……”
藍宇重重突然怒氣迸發,猛然擊打在桌面:“只可恨沒有打斷了嚴二一雙腿!”
藍喬雖然也很討厭那傢伙,不過看到藍宇的模樣,她還是寬慰道:“你別擔心了,今日不是也沒事了麼?我現在配置了藥物防身,要是再遇到這樣的情況,我就先把那嚴二給弄暈了,讓他什麼話也說不出!”
藍宇點點頭,不過轉瞬間神情又變得擔憂起來。擡頭打量了藍喬幾下,又搖搖頭嘆口氣。
“你怎麼呢?”藍喬也疑惑了,這傢伙怎麼回事?不是早戀了吧?
“姐,你的身手,嘖,實在是,實在是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