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驚風(二)

林嫂已經慌得亂了分寸,看着自己孩兒,手顫抖不已,腳也好似沒了力氣,軟在一旁提不起來。

何小姑一言不發,打開一旁的箱篋,拿出一個小匣子,從一小團細線上面抽出兩根針,點着了油燈,就着微弱的黃焰燒了燒,然後遞給藍喬。

藍喬讚許地看了她一眼,讓何小姑在一旁按着,藍喬抓起了小孩的右手,仔細辨了辨十宣穴的位置,在手十指尖端,距指甲遊離緣零點一寸,它是經絡的出氣穴,針刺出血可以直接宣泄腦部的血壓。

藍喬以前看過,也曾經買了一個人體的經絡模型,在家裡試着練習鍼灸,但在人身上卻一次也沒有試過。模型畢竟是模型,人的形體有差別,稍一不慎,找錯位置,就達不到好的效果。來到這異界,跟着貞大夫四方診治,卻並未曾看貞大夫用過鍼灸之術。現在情況緊急,只有試試了,況且這也是針刺滴血,並不需要入得太深。

捏着小孩兒大拇指,從尖端輕輕地刺入,慢慢捻了捻,一滴鮮紅的血液循着針刺口緩緩流出,漸漸形成一個紅色的小血球。然後食指、中指……

那小孩子一直緊緊咬着牙關,等到食指俱流出血來,藍喬才感覺到小身子似乎稍有軟化,急忙又讓何小姑和藍宇等人過來,幫忙捻着手指尖。

半響之後,這小孩陡然哇一聲就哭了起來。

藍喬頓時鬆了口氣,再看看他的模樣,身體已經鬆懈下來,頸部可以轉動。又讓林嫂等人把他翻了過來趴着,在背部脊椎頭的大椎穴上又點刺出血。

如果可以,還應該在水溝、印堂、合谷、太沖等等穴位鍼灸一番,只是這裡根本就沒有鍼灸用的銀針,更不用說藍喬也害怕在個小幼兒身上做實驗。

危機暫時解除,藍喬想寫個藥方,陡然才發現這小屋子並沒有任何筆墨紙硯,只好對着一旁的何小姑道:“我說樣方子,你速速去抓了藥回來,你可記得住?”

何小姑眨眨大眼堅定地點點頭,藍喬微微一笑道:“青黛、輕粉各一錢,牽牛末五錢,天竺黃二錢【1】”

何小姑一溜煙兒跑了,等到何叔帶着貞大夫過來的時候,她也在片刻後趕了回來,手中還拿着一包藥。

貞大夫已經聽何叔說了症狀,再看小孩情況,不由驚奇問道:“你當時手中並無通關散,如何能夠解了他的驚厥症狀?”

藍喬笑道:“師傅,我在十指尖端放了點血,這樣他的身子就軟化下來!”

貞大夫大奇,再看小孩手指,果然指尖還有血跡,這才嘆道:“竟然還有這樣神奇的方法,喬兒你從何處得知?”

藍喬只說自己曾經和藍宇住在鄉下見過,貞大夫恍然大悟:“民間確實很多妙方,也確有道理。”說完就認認真真給這小孩看起病來。

診斷完畢,讓藍喬也說了說她的看法,這才點點頭,道:“你剛纔讓這小姑娘取了青黛、輕粉、牽牛末、天竺黃,這是爲何?”

藍喬知道師傅是考究,笑道:“我觀這小孩是因風生於熱,熱生於痰,這方劑中的青黛可以泄肝散熱而平驚,天竺黃幹寒涼心利竅,輕粉辛冷,化痰通絡,牽牛末可泄氣分之熱。”

貞大夫讚許地看看藍喬,又接着道:“你說得有道理,只是這藥物有大毒,雖然對症,卻也不宜久服。爲師再開一副方劑,作爲平時調和之用。”

說完從藥箱中拿出紙筆,就着燈光寫了起來:辰砂0、3錢、九節菖蒲1、2錢、竹茹2、3錢、膽南星……水煎服一日一貼。

藍喬靜靜立在一旁,看着師傅的動作,心中感慨,自己的方子全是記下來的,而師傅的藥方卻是幾十年的實踐經驗,自己還差得遠了!

當然,她也定是前途無量!

藍喬微微地笑,她有這個自信,只要堅持下去!

幾人就要離去,何小姑倚着門邊看着藍喬不出聲,藍喬對這小姑娘很有好感,對着她微微一笑道:“你很不錯!”

何小姑頓時紅了臉,和先前潑辣萬分行事利落的小丫頭截然兩樣。

出了院門的時候,還呆呆站在那裡看着藍喬等人遠去的方向。

回去的時候,藍宇拉着藍喬的手不語,藍喬低頭看看似乎在沉思的藍宇道:“你想什麼呢?”

藍宇擡起頭來,雙眼晶亮望着藍喬,“姐,你真了不起!”

藍喬頓時笑起來,看着他晶亮的眼,忍不住摸着他的頭道:“姐如何了不起?”

“姐救了人很了不起!貞大夫也很厲害!”藍宇喃喃道,“只是,這世上爲什麼會有人要救人,有人卻只想着害人呢?舅舅,舅母,趙姨娘……”

藍喬一頓,停下腳步,認真看着有點迷惘的男孩,想到從他三四歲開始就奔奔波波,期間也曾受過冷眼,造成了比一般人成熟的心智。自己竟然沒有發現,他的藍宇也長大了啊!

藍喬慢慢吐出一句話:“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藍宇疑惑地擡起頭,看着藍喬道:“好人難道就一定要等着人來害麼?既然知道他是壞人,爲什麼卻要等到被害了纔出手?壞人害人的伎倆層出不窮,總是防守如何防得住?”

藍喬語塞,不知該如何解釋,良久才慢慢說了句:“凡事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憑着良心去做事,總不會錯的!至於有些人他們做錯了事,也總會受到懲罰,只要沒有完全喪失良知,某一日良心就會來敲門……而我們自己,總要變得足夠強大,纔可以保護自己要保護的人!”

藍宇的手覆上了心口,感受着心臟有力的跳動,喃喃唸叨了句“……強大!”

……

【1】《小兒藥證直訣》利驚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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