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六章,雲涌(十六)

朱閔帶着康寧上了馬車,這是第一次他陪着康寧做馬車。康寧郡主剛纔人來瘋跑出來,這一會兒看到閔將軍玩心正重。

隔着車窗上的竹簾往車外看,康寧郡主亂出主意:“那有個綢緞莊子,去逛逛吧。”朱閔搖搖頭。

“那下去喝杯酸梅湯,街上還有賣酸梅湯的呢。”康寧郡主人往車窗上面趴。朱閔沒有說話,只是雙手扶着她脅下,把她抱下來。

過了一會兒,康寧郡主又“哇”地一聲:“我又想起來了。。。。。。”外面馬車停下來,跟的車後的人回話道:“咱們到了。”

康寧郡主臉色慼慼然被朱閔從馬車上拎下來,朱閔沒有下來,只是把康寧送到跟她的人手中,再含笑道:“過兩天我帶你玩去。”

“爲什麼要過兩天,明天也成,明天哥哥成過親了,明天。。。。。。”康寧郡主對着馬車裡開始說話,朱閔忍住笑,跟的人也忍住笑。閔將軍伸出手來在康寧面頰上擰一把:“再等幾天,”然後瞪眼睛:“我來找你以前,不許再亂跑。”

對着離開的馬車,康寧郡主這才擡起腳來象是要趕着踢一下,聽到跟的人勸:“這樣不莊重。”康寧郡主小鼻子翹起來:“胖妞兒就這麼幹過,”

身後的人再勸:“郡主說話以後要注重才行,怎麼能站在大街上說小侯爺成親不成親,這樣多不好。”

走進府門的康寧郡主更不放在心上:“我對着別人不會這樣的。”門上的人一看到小郡主就激動萬分:“郡主哪裡去了,長公主和侯爺正好找您呢。”

“我這不是回來了。”康寧郡主去找父母親,她是看着拜過堂纔出來的。廳上長公主和武昌侯在聽着人恭維:“。。。。。。一對佳兒佳婿。。。。。。”正在合不攏嘴的時候,看到康寧過來,長公主更是高興了:“你又去了哪裡?”

“我呀,去和閔將軍說話了,不過我只告訴母親。”在母親懷裡貼着,附耳對長公主說話的康寧郡主這樣說過,高陽公主更是笑的精神爽。聽着女兒骨碌着眼睛再小聲道:“不過我不會說的,閔將軍也說不能說。只有胖倌兒和胖妞兒看到我了。”

忍笑的高陽公主打量一下懷中的**,這個女兒再成過親,可算是一件大事情了結。

月牙兒從樹梢頭窺探紅燭高照的新房中,洞房靜悄悄,唯有燭花“劈啪”聲,這一對青梅竹馬,兩情相悅的新人在洞房中成就好事。一絲雲彩飄過來遮住月光再讓出來,象是月光也迫不及待地灑進洞房中要分一分這喜氣。

“你吃了幾個棗子?”齊文昊在問只是笑的端慧,伸出手去帳外她的吉服裡摸棗核,卻摸出來一包核桃糖出來,齊文昊大樂,舉着那包糖問端慧郡主:“你藏的還有這一手。”

端慧伏在枕上笑的快要喘不過氣來,好不容易笑止這才道:“這是胖倌兒給我的,他特意打聽過,今天是要捱餓的,給我塞了這包糖在手裡,讓我墊一墊。”

姐姐上轎給一包核桃糖,是胖倌兒送別的一番心意。齊文昊對着那包糖喃喃自語:“聽起來象是嫁給我要捱餓一樣。”

再轉過身來問端慧:“你有這糖,還吃撒喜帳的棗子?”端慧郡主格格笑着:“不知道是誰有些力氣,棗子打的我有些疼,又正落在我手邊,我就揣起來等人少了的時候,裝着用絲帕擦嘴吃了兩顆。”

齊文昊丟下那包糖,把端慧重新抱入懷中:“我媳婦兒真聰明,媳婦兒,以後你在我房中,只能做我一個人的針指,岳父要是想要,他得先來同我說一說。”女婿位置坐正,這就開始回想以前:“只我看到,岳父身上你做了多少,胖倌兒你又做了多少,胖倌兒和我最好,這倒也罷了。”

“你不孝敬岳父?”端慧郡主揪一下齊文昊的面頰,聽着他咧嘴笑:“不是不孝敬,是太孝敬了,岳父以後需要什麼,當然是我這個小婿知其心意,恭敬送上纔是。你是個好女兒好妻子,就理當事事退後,讓我翁婿兩人常親近的纔好。”

小侯爺這就開始要說話:“母親那裡父親那裡,當然你這個做媳婦的要多多地面前去。我們家可就你這一個媳婦,真是一株寶貝進門了。”

“你說話算話嗎?”笑眯眯的端慧郡主問正在安排家裡事情的齊文昊,這話裡意思都是明白。齊文昊覺得眼前閃過岳父威嚴的神情,再閃過的就是幾個舅哥。新房中理當歡笑,端慧提起來這個,齊文昊也象以前一樣,兩個人爲這件事情開玩笑時來回答:“賢妻,我有了你,哪裡還敢有二心。”

端慧郡主笑渦顯現,剛說一句:“你倒是不敢,卻不是不想,”欺身過來的齊文昊在她緋紅面頰上親了一下,再調笑道:“我沒有,妹夫當然也不能有,算起來,我還是不吃虧的。”

新房裡一會兒嘻嘻哈哈,一會兒哈哈嘻嘻,讓聽房的人總是能聽到一陣或低微或細碎的笑聲。這兩個老媽媽是服侍長公主的,聽過以後回去告訴高陽公主:“琴瑟和諧。”新房之外要有人聽房,這樣纔好。這是一個古風俗。

滿面春風的高陽公主賞過兩個媽媽,再對着武昌侯道生受:“兒子成家了,侯爺你辛苦了。”武昌侯不領情,他有他的心思:“公主,從明兒開始,我是要把這家交給媳婦,以後公主主外,媳婦主內,我這就可以專心於我的俗務,你們卻不要羨慕我纔是。”

找着一個好機會,高陽公主就要對武昌侯緩和一下夫妻關係,不是不好,只是一旦涉及政事,武昌侯就是一句:“公主當家。”聽起來不鹹又不淡,讓人覺得怪。

此時對他道辛苦,武昌侯更是撇得開。只主外的高陽公主也不鹹也不淡的來一句:“以後你是閒人,只管着花上露珠,風吹樹葉的好。哪裡有事情敢來勞煩你。”

“多謝公主,本侯麼,”武昌侯悠悠然:“這就可以輕閒了。”站起來施施然往房中去的武昌侯負手搖晃着袖子而去。高陽公主的話語在後面隨後而至:“我看你鬧到什麼時候?”

迴轉身來的武昌侯一臉笑意,先是一聲“哈哈“,再道:“高陽,這句話陳了這些年,”高陽公主也忍不住笑起來,這話是當年許親武昌侯,自己鬧着不願意時,齊伯飛趕到宮闈來看自己說的一句話。

“酒是陳的香,這話也是陳的好,”武昌侯對着高陽公主故作端詳:“這人也居然是陳的好,哎呀公主,你越發的好了。”

一本卷宗扔過來擲在地上,武昌侯前面招手,長公主後面跟來。。。。。。

秋風微起菊花更香,妙姐兒領着孩子去太夫人房中相候朱宣父子和雪慧從宮中回來。朱明朱輝和毅將軍、朱閔陪着去了。家裡別的人都在這裡等着。

太夫人有些老眼昏花,不過看兩個就在眼前的曾孫子還是清楚。“賢哥兒是大些,大上半個月就硬實一些。”太夫人在比較兩個曾孫子的不同。

過一會兒再看看防哥兒,太夫人再把自己剛纔的話駁了:“防哥兒這哭起來聲音可是響。”兩個孩子的哭聲此起彼伏,一個尿了要哭,另外一個不哭也被引起來。方氏和申氏過來幫忙抱着,不用顧冰晶和妙姐兒插手。

方氏一臉的羨慕:“幾時我也有曾孫子。”太夫人打趣道:“快了,你也快了,”你離做婆婆也不遠了,讓你也嚐嚐滋味去。時間法則,卻那個點兒上,可以明白這個點兒會明白的一切事情。

“我倒不急着要曾孫子,不過是想着哥兒們差不多大,可以做個伴不是。”申氏的話更是引起來一片笑聲,顧冰晶聽着申氏在笑聲中分辨着:“世子和毅將軍,不就從小兒是個伴,兄弟兩個人不肯分院子,都是一牀睡。”

顧冰晶細細地回想一下從前,果然是如此,毅將軍說話三句話中就不離自己的大哥,提起來看書淘弄硯臺這些事情都和朱睿有關。聽着太夫人在問妙姐兒:“再有曾孫子,你能帶得過來?”

妙姐兒笑容可掬:“那就請母親幫着帶。”

“我幫你帶着,兄弟從來是親厚的。”太夫人這樣一句話讓顧冰晶垂一下頭,別人本無心,聽的人心裡總是要梗一塊兒,這滋味也不好過。

方氏把手中的哥兒放下來,提起來兄弟齊心就有一堆話:“兄弟齊心比什麼都好,就說二爺、三爺,不也是王爺說什麼,他們就應什麼。”

老侯爺覺得方氏進門至今,這才說一句他中聽的話。當下微微頷首點頭:“一家子人要和睦纔是,不和睦的就不是我們家的人。”

老侯爺一說話,這就人人稱是。說過以後,老侯爺就伏身來看兩個曾孫,太夫人尚在笑話:“讓我來教你,你哪裡抱的好。”

伏身的老侯爺這就發出一聲“唔”,再趕快對太夫人道:“你先教我如何把鬍子救出來。”兩個並排睡在一起的哥兒無意識地正在握着自己手在玩,這就把老侯爺的鬍子抓在手上。

“你別動你彆強着拉,會傷到哥兒們的手。”太夫人這樣指揮着,老侯爺圓睜着眼睛在打量“哪一個先動的手,這還了得,”

朱宣帶着世子夫妻和其它人回來,一進門就聽到父親在說:“這還了得,這長大了還了得。。。。。。”房中小亂了一會兒,太夫人說的卻是:“哥兒的手,別傷着他們。”

剛剛卸任的南平王趕快看看自己頷下長鬚,這可是不能揪着玩。等到把老侯爺救下來,他還在高論一下:“這手勁兒,賢哥兒揪的生疼,防哥兒揪的難忍,”再看到兒子進來,和孫子們理論不清楚,兒子是能教訓,老侯爺開始訓朱宣:“這樣淘氣的孫子也只有你才能生的出來,到是你自己過來陪他們這樣玩吧。”

“我也陪不起,”朱宣和父親相視呵呵一笑,都用手護一下自己,這可不能玩。太夫人突然就感慨上來,命衣冠裝的朱睿和雪慧走過來,一隻手拉着一個,這就老淚縱橫。

妙姐兒和朱宣走過來相勸,老侯爺心中是一樣的覺得激動,卻還在笑太夫人:“哎呀夫人,自你進我門中,熬到孫子成人了。”站起來的老侯爺對着太夫人拱一拱手:“辛苦你操勞了。”

太夫人擦一擦淚水,扶着雪慧的手站起來對着老侯爺也還一個禮:“你呀,你以後更是自在了。”

這裡雪上發須的老夫妻在這裡逗樂子,朱宣看一看妙姐兒,妙姐兒也看一看朱宣,這就微微一笑,盡在不言中。

南平王朱睿帶着妻子重新給祖父母和父母行過禮,這就要出去,外面還有一堆道賀的人。雪慧走過來對着顧冰晶含笑相請:“女眷們來的多,弟妹幫我去會一會纔好。”這裡妯娌們也出去了。

方氏看着要掉眼淚,申氏對眼前這一幕也覺得眼眶溼了,忍着來打趣方氏:“二嫂,你想是不得再會客,你這就要哭了。”

妙姐兒扶一扶頭上釵環,膝下過來的是福慧郡主。如今兒女滿堂,一門冠帶,還有人記得當初她的糾結與難過嗎?

熱鬧過後各自分開,方氏和申氏還是要幫着會親戚們,朱宣和妙姐兒是說過不會人。太夫人最高興,大家坐在房中陪着她抹牌,兩個曾孫子睡在這房中,一會兒哭了,一會兒溺了,再就是呼呼大睡。

丟下來牌的太夫人讓人去看:“這一會兒睡的香。”真的睡下來很是安靜,太夫人又覺得要有些聲音纔好。哭了要吃或是溺了,曾祖母好不心疼。

以後餘生該如何,朱宣和妙姐兒陪着打過牌回房中去,命人先把兩個哥兒送回去房去。在一園子涼爽之秋風中帶着妙姐兒去看自己的戰馬。

戰馬看到朱宣,如往常一樣長嘶,朱宣只覺得秋風吹過身側,遍生涼意之感,對身邊妙姐兒道:“這馬陪了我近幾十年,它也老了,該歇着了。”馬使役年齡已過,這馬強壯多使役了幾年,如今嘶聲聽着也不如以前。朱宣對着馬老而想到自己:“表哥以後,真的是要陪你了。”

“兩個孫子分你一個,”妙姐兒很是大方,不願意朱宣多看這老馬徒生悲傷,拉着他從馬棚裡走出來。

朱宣故意長嘆一聲:“我一生征戰,到老了就落得爲你房中使役不成?”妙姐兒對着朱宣一通打量:“你抱孫子正合適。”當年要抱孫訓子,象是一眨眼的功夫這就到了。

身後戰馬不捨嘶了幾聲,朱宣和妙姐兒一起回身對着這馬再看上一看。秋風起人已老,戰馬對着朱宣的背影揚蹄走上幾步,一旁的馬僮也看的有些噓唏,馬向來通人性,不比人差到哪裡。

一叢菊花在鄭太后的窗下搖曳多姿,太后倚窗看花,聽着身後的八皇子在說話,說的是長公主的事情。

“姑母家裡如今是媳婦在掌家,倒也井井有條,姑丈少了許多事情,只是拉着我飲酒,席間對我說,是幾時姑母也這般悠閒就好了。”八皇子是剛纔長公主那裡來。

鄭太后掐指算一算日子:“文昊成親也有一個月了,”然後再對八皇子道:“你姑母是如何說的,那起子官應該如何問罪纔是?”

八皇子是奉太后的命去高陽公主府上,不過回宮之後回話,鄭太后先問的卻是長公主家中事。這一會兒是正經事情了,八皇子把高陽公主的回答轉呈上來:“姑母說,應該殺一儆百。”

鄭太后眯起眼睛來對着窗外一株黃菊只是看着,菊花長的這麼高也是匠人有手藝。“老八,你的意思呢?”八皇子聽到太后這麼問自己,心裡是明白這句話回答的要是好與不好,能不能揣摩到太后的心思,這應該是自己當不當太子的一個契機。

長公主都回答嚴懲,八皇子想過以後,也毫不猶豫地回答道:“姑母之言有理,此事理當爲朝中羣臣之榜樣,食君之祿,理當忠君之事。”

說過以後在鄭太后的面容上看一看,女人大多心狠,心軟的要被人罵白癡腦殘,不知道這些人腦子長的哪裡去了。人之初性本惡,看來就是指這些人。

前朝女皇執政,自己的兒子也傷,八皇子想一想宮中后妃無一不是狠毒的角色,這是環境所逼。沒有環境所逼的也那麼狠毒,看到人幫人,人性本善就要亂罵,這些人只能是有病。

鄭太后面上露出一絲笑容來,只是說了一句:“這事情你相機處理吧。”八皇子這就再接一件事情,這件事情牽涉到人甚多,可以說是一件人人都要來求的差使。

把八皇子打發走,鄭太后才問身邊的宮女:“八皇子妃可有動靜?”明氏成親也有時日,因爲與八皇子聚少,至今沒有身孕。鄭太后裝模作樣也好,她也要問一下。

“倒是還沒有,”宮女回話道:“太醫們去看過幾次,也開過不少藥。”鄭太后也爲明氏嘆氣一下:“這有身子的事情,要是有早就應該有了,要是那不容易的,要過上幾年纔有,那就難的很了。”

想當初有皇長女高陽,生下來的時候還不是皇長女,高陽公主爲父親所鍾愛,是那時候幾年之內太上皇膝下唯一的孩子。

這樣一想,鄭太后想起來齊文昊,身邊宮女俱是親信,鄭太后商之於她:“你看端慧郡主是不是個益男相?”

“一定益男,太后您可以放心,長公主求來的親事,當然是好的。”宮女這樣說讓鄭太后不高興:“你這話不好,要是她孩子生的晚,隔上個幾年,我哪裡還等的到。”晨起對鏡理妝,也是白髮叢生,鄭太后坐下來越想越不高興。

“來人,”鄭太后主意拿定,她得爲女兒想一想,成親以前不許文昊房中納妾,這事情鄭太后也有耳聞,當時就是不悅,管天管地管到女婿房中去。回想自己幾年前要給文昊房中放人,爲武昌侯苦辭,鄭太后哼了一聲,這成了親,我要抱曾孫,這就可以給人了吧。

半個時辰以後,一行宮車出宮門,車內是兩個如花似玉的宮女,前後圍隨着往長公主府上而去。

長公主正坐在廳上和端慧郡主在說話:“西山收來的租子,每年收來都是放一部分出去爲賑濟所用,以前都有成例,”

外面宮車進門,門人先來回報:“宮中有旨,請長公主和郡主接旨。”高陽公主愣了一下,八皇子剛剛走,這來的是什麼旨意。

婆媳兩個人換好衣服和武昌侯一起來到院中,院中亦擺好香案。高陽公主讚許地看一看,這個媳婦在家裡就管家,倒是中用的。

“奉天承運,皇帝詔約。。。。。。”雖然是太后旨意,卻是用皇帝的名義所發,這是鄭太后一向愛用的。宣旨的黃門是鄭太后宮中所出,笑容滿面把這道旨意念完。

長公主這就驚住了,兒子新婚一月有餘,母后這是做的什麼事情看一看端慧郡主雖然也很吃驚,可還是低眉順眼地提醒長公主:“婆婆謝恩纔是。”

黃門含笑把聖旨遞過來,高陽公主這才明白過來,站起身來一瞬間就已經想明白,對着武昌侯道:“侯爺招待公公,我要進宮去。”

武昌侯也是面色難看,覺得岳母是攪局的,她一向不喜歡南平王,覺得他過於狡詐。當年取親高陽給自己,鄭太后就對着齊伯飛是多加撫慰,把南平王說的一文不值。文昊與端慧郡主訂親事,因爲有救治五皇子一事,鄭貴妃事後微詞倒是不多,是她當上了太后以後,話這纔多起來。

“公主請,”武昌侯也想跟着一起進宮去,不過他得留下來陪着這些來人。夫妻兩個人這一會兒是一個心思,家中只有端慧在,強壓着她接旨,她不能不接。只有長公主對着這旨意還要緩一緩:“公公先在此相候,容我進宮去回來再說。”

端慧郡主有條不紊,命人給婆婆拿一件薄錦披風來呈上:“母親披上再去。”長公主撫一下她的手:“等我回來再說。”

長公主這就匆匆入宮去,武昌侯在家中相待着宮中來人。端慧郡主命管事的送上點心茶水,這纔回到房中告訴自己的丫頭:“回家裡去告訴父母親。”這一會兒就是哭都沒有精力去哭,端慧郡主再出來,聽着公公相陪人的動靜,再讓人去尋齊文昊回來。

先回來的是齊文昊,他一聽到就趕快回來。先不去見父親,過來尋端慧。坐在小廳上理家務的端慧郡主聽到齊文昊喊自己:“端慧,”這眼圈兒才哭了,沒有動身子先去忍眼淚。

齊文昊把端慧郡主抱在懷中,柔聲安慰她:“我不要,你放心,我先回來看看你,這就進宮去。”

抽抽鼻子的端慧郡主拉着齊文昊不讓他去:“母親已經去了,你再去,只怕太后會說話。”眼圈兒是眼淚在打轉的端慧郡主看起來楚楚可憐。

“你心裡難過就不必忍着,哭出來或許好些。”齊文昊還在笑着安慰端慧:“太后素來疼我,我去求她一定能成。”這事情是怎麼出來的,齊文昊要發狠了:“要是讓我知道是哪一個出的這個主意,我決不饒他。”

還是忍淚的端慧郡主聽過齊文昊的話心裡才舒服不少,她拭一下淚水,這是能哭的時候嗎?要是太后要見,哭腫了眼睛就要有事情,至少要聽話,或許太后覺得嫉妒,一定要賞下來人才是。

問過父親在招待來人的齊文昊讓人取來自己的衣服,再安慰端慧:“等我好消息。”也匆匆進宮去了。

武昌侯在廳上陪着來宣旨的公公,竭力地要弄明白事情。太后對於文昊房中沒有人,一直是耿耿於懷。此時父子一個心思,是誰進的言,文昊新婚不久,這就賞人下來。京裡這種糊塗奶奶多的是,不喜歡孫媳婦的,或是急着抱孫子的,都會幹這種事情。可是太后這樣做,齊伯飛也認爲,是有人挑唆。

問來問去,今天進宮的是八皇子,太后下這道旨意以前面見太后的就是八皇子。武昌侯皺起眉頭,他相信這話。南平王府的小王爺們遇刺,後來不了了之,朱宣也暗示過,這事情不可再查。

陪着說話的武昌侯一面在想,八皇子這樣做是什麼意思?高陽依然是有實權,他要當太子就經常往這裡來問候。難道是想弄些什麼事情出來?八殿下這一次實在實的是冤枉之極,可是知道的人都要懷疑他。

長公主一去不回,齊文昊也一去不回,武昌侯覺得度日如年,那一道明黃的聖旨擺在香案上,看着心裡就透不氣來。院中走來門上的人,引着一個人進來。武昌侯心一沉,這事情要鬧大了。

來的人是朱壽,朱壽進前來,不出武昌侯意料之外地躬身行禮:“王爺多多致上侯爺,老王妃昨兒病了,今天更重,王爺懇請武昌侯准許,接郡主回家去探視。”妙姐兒不到四十歲,已經升級成老王妃。

朱壽口的王爺指的是朱睿,武昌侯當然是明白這是朱宣乾的事情。眼前端慧不在,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武昌侯一片關心之色,讓人去請端慧郡主,告訴她回家侍疾。再對着朱壽關懷一下親家母:“病情如何,可要緊嗎?”

沒有一會兒,端慧郡主打扮過出來,對着公公看一眼,兩個人都明白妙姐兒未必就病,這也太快了。武昌侯溫和地道:“母親病了,理當回家去探視。”

忍淚忍到現在的端慧郡主對着公公拜謝,這就轉身隨朱壽而去。如果武昌侯要是知道朱宣的打算,他一準兒不會這麼好說話,讓媳婦回家去。

朱宣聽到女兒丫頭回報,他向來是心思想的快,這才一會兒功夫,他已經想的停當。不過出於一個父親的角度,有一些偏激。

坐在馬車上的端慧郡主還在忍淚,一面感激公公婆婆,一面感激父親,再想一想文昊深情,也是在患難之中才能體現出來。

王妃雪慧迎門相候,立於影牆後面陪着她往裡面去,一面告訴端慧:“太夫人年邁,這事情不敢讓她知道。”端慧郡主點頭道:“我明白。”再問出來:“母親如何?”

看到雪慧輕輕一笑,端慧這就明白過來,也是一笑,覺得心裡煩悶又好些,父母親這樣接自己回來,一定是有了主意。

二門以內,候的是顧冰晶,兩個嫂嫂陪着小姑子往房中來,朱宣這一家子人都在這裡。妙姐兒沒有病,不過愁容滿面。看到女兒進來,讓她身邊坐下來,拉着她的手剛問一句:“是怎麼回事?”

一句話未落,端慧郡主眼淚就“啪啪”地往下掉,沉着臉的朱宣緩緩說一句:“不要哭,是我的女兒就不要哭。”然後故作輕鬆一下:“接你回來是看你母親,你再把你母親惹哭了可怎麼辦?”

父親這樣的語調足以安撫端慧郡主,妙姐兒也收起愁容,如果再有人說妙姐兒遇事只會發愁只會落淚,覺得現代女性到古代以後,七情六慾中只能剩下狠和橫掃天下,掌控天下的手段,這樣不着調的評論不必再針對本書而發。這樣評論的人問問自己,你自己剛強到隕石都砸不彎,是不是你不發愁你再不會落淚,沒有七情六慾的會是什麼?

家人無限的溫暖,胖倌兒也老實不少,不再和姐姐鬥嘴,反而問她:“胖倌兒新得的一匹馬,你要不要,要就給你。”

“我去看看,喜歡我就要了。”端慧郡主這就破涕爲笑。不管不顧別人都在面前,伏身在母親懷中,抱着她的身子晃幾晃:“給我做菜去,我陪着母親去。”

一道烏雲在眼前,一家人在這裡竭力歡笑。妙姐兒就下榻來:“我給你做菜去,你來打下手。”母女一起出去。顧冰晶和雪慧送出去自去理家。

朱宣和兒子們坐在一起,開口道:“就按我說的辦,你母親病了,思歸故里,安排起程的事情吧。”

新當上王爺的朱睿覺得父親有些過激,這事情長公主和武昌侯一定力頂,齊文昊也不會同意,父親這樣安排會傷到長公主一家人,不過這消息今天晚上就應該有迴音纔是,朱睿先答應下來,又不是今天晚上我們就離京。

此時宮中,鄭太后正在不耐煩,高陽公主哭哀哀:“請母后收回旨意纔是。”鄭太后反過來和顏悅色地對高陽說話:“你倒不急着抱孫子,我也是爲文昊好,房中多服侍的人更盡心不是,這京裡你看一看,哪一家裡房裡沒有人,孫子成親,給兩個使喚人是我疼他們兩個人。”

遍觀京中數得着的人,就朱宣房中沒有。鄭太后提起來朱宣:“他成親前人可是不少。房中多放兩個人也是爲着你媳婦好,小孩子家都偷腥兒,文昊不往外面去,不是爲她好。”

高陽公主只是不依:“文昊才成親,小兩口兒正蜜裡調油一樣,母后要是爲我好,請收回旨意纔是。”

外面人只回一聲:“小侯爺來了。”齊文昊就闖了進來,高陽公主板起臉來:“你這樣闖進來,象什麼樣子。”

跪倒在太后膝前的齊文昊拉着太后的衣袖:“我不要,我一個人也不要,”鄭太后慈愛地看着齊文昊:“我有好東西,當然是給你和康寧,我最疼的呀,就是你母親。”

等到皇帝趕來的時候,鄭太后已經是勃然大怒在宮室中正在發脾氣,高陽公主跪在地上只是哭,看到弟弟趕來,想想自己這些年辛苦,全爲着弟弟和母親,如今這一件事情是誰在挑唆?

皇帝先扶起來長公主:“皇姐別哭,坐下來再說。”再喝命齊文昊:“你起來吧,一定是你把太后氣成這樣,快來扶你母親。”

武昌侯也進了宮,把那一行人丟在家中,正垂頭立於一旁,聽着鄭太后大罵:“一羣混帳東西,我賞給別人,都是歡天喜地的,只有你們這樣忤逆。”

皇帝對着高陽公主和齊文昊使一個眼色,準備上前去勸。旁邊的武昌侯“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叩頭不止:“請太后賞給小婿吧,公主膝下只有一子一女,小婿子嗣上也是少的,求太后賞給小婿吧。”

皇帝剛忍住笑,高陽公主也跪了下來:“母后賞給武昌侯吧,武昌侯房中侍妾,俱已年長無姿色,還是給了武昌侯吧。”只有齊文昊不方便說給父親,他只跟着跪了下來。

鄭太后是真的憤怒了,氣的渾身顫抖,我賞給誰都要一片感激地來感謝我。向來與女兒是情懷無間,這一會兒覺得遠隔天涯。

“我這作外祖母的給孫子一點子東西,你們都來對我鬧,”鄭太后覺得很是生氣,揮手道:“不行,我賞出去的東西,我看哪個敢轉手於人?”

這情景皇帝就沒有相勸,長公主和武昌侯跪下來只是求太后賞給武昌侯,齊文昊臉上是倔強的神色浮現出來,他是堅決不要。皇帝再看看憤怒的鄭太后,老太后爲着孩子,也賞給皇帝過人,皇帝當然是滿面欣喜的留着,在外孫面前碰這樣一個釘子,而且還算是不小。

口口聲聲說着:“賞給小婿吧,公主子息尚少,”的武昌侯讓皇帝只是忍笑,他走過來扶着渾身顫抖的鄭太后,對着姐姐一家說一句:“太后平日裡辛苦,公主和武昌侯起來說話吧,一家人有什麼話是不好說的。”

再看齊文昊,這是個晚輩,皇帝對着他就板起臉來:“快扶你父母親起來。”宮室之中,覺得最爲傷心的是鄭太后,愛女愛婿這樣的不領情讓她突然就想遷怒於人,這就擡起臉來是怒容:“是不是怕你的好親家要說話,你們都進宮來了,端慧郡主呢,讓她接旨。”

武昌侯再次跪下來,他回話道:“南平王府老王妃病了,端慧郡主回去侍疾了。”病了?鄭太后神色冷起來,這病的還真是時候。

鄭太后淡淡地道:“讓人去看她,說我問她的病。”長公主阻止了,對兒子道:“讓文昊爲太后去看看吧,再給我們問候一聲兒。”齊文昊走出宮來,猶聽到身後有說話聲,是鄭太后的聲音:“你們今天是要在我這兒賴上了,賴到我收回去才消停是不是?”

心裡憂愁的齊文昊又心憂岳母的病,他也覺得不大可能,不過再出來安慰端慧也是必要的。打馬往岳父家裡去,在門上下了馬,齊文昊匆匆往裡面來。

熟門而且熟路,齊文昊只想着這事情可怎麼辦,還來不及想岳父和舅兄們見到自己臉色會是如何。耳邊一道勁風閃過,再聽到“嘭”地一聲,一個皮球踢過來,重重地砸在身旁一株樹上。

那株樹粗如碗口,也被這皮球砸的搖晃幾下,落下一些樹葉來。一個小廝跑過來撿起皮球送回去,十幾步外站的是胖倌兒,他用手臂挾着剛送過來皮球,叉着腰氣勢洶洶地看着齊文昊。

這纔想起來舅兄們會是什麼表情的齊文昊對着胖倌兒走過來,勉強笑道:“胖倌兒,文昊哥哥來接你姐姐。”

“你站住,”胖倌兒舉起來皮球還要砸他,一面怒氣衝衝的道:“胖倌兒現在,不和你好了。”然後對着齊文昊亮一亮胖拳頭:“不許你進門,你要看我姐姐,先過我這一關。”

齊文昊覺得心中酸楚,胖倌兒都這樣,岳父和舅兄們一定是更不客氣,可是再不客氣,齊文昊也要見端慧。

“胖倌兒,你讓開,我是你姐夫,我接你姐姐是應該的。”齊文昊看着胖倌兒身邊的小廝:“你們要是懂事的,把小王爺拉回去。不然我回過岳母,一定責罰你們。”

小廝們卻是拉不動胖倌兒,只能對着胖倌兒好勸,齊文昊已經明白,不是岳父和舅兄讓胖倌兒在這裡攔自己,這是胖倌兒的私意。胖倌兒一定認爲是自己欺負了端慧,齊文昊這樣想着,心裡是格外的難受。

二門上胖倌兒把姐夫堵在門外不讓他進來,小廝們要不攔着,胖倌兒要過來打齊文昊。心裡難過的齊文昊無心與胖倌兒計較,看着他和他自己的小廝們在爭鬧,心灰意冷的小侯爺在這秋風裡,覺得有如寒冬。

“胖倌兒,住手”毅將軍趕過來,雖然是冷麪冷眼,卻喝止了胖倌兒,對齊文昊道:“隨我來。”跟在後面走的齊文昊跟在後面只是嘆氣,毅將軍和胖倌兒頭也沒有回,帶着齊文昊進到房中來,朱宣和兒子們都在這裡。

這裡卻沒有端慧在。朱宣看着女婿在面前行禮,再問岳母的病。這才淡淡道:“前幾天夜裡貪涼,我只說歇兩天就好了,不想這就病重起來,又說心口只是疼。你一會兒進去看看去。”

“岳父,”齊文昊垂頭喪氣,想對着岳父解釋一下,這一個房裡的人都是冷着臉,象是這事情自己是罪魁禍首一樣,齊文昊還沒有來得及說。聽到岳父又開口了,

“你來的正好,我正有話和你說,你岳母思家,越往後京裡越寒冷,她其實是一直住不慣。我們是訂好行程要走,這一病是耽擱幾天可是還是要回去,我想讓端慧侍疾回去,正要讓你大哥去府上對公主和武昌侯說一聲,你就來了,”這就是朱宣的主意了。

他一聽這個消息,氣的就差沒跳起來,新婚燕爾的夫妻房中賞人,太后還真做的出來。南平王什麼話也不想聽,女兒是我的,嫁出去也是我的,給我們委屈受,那就去沒有委屈的地方。人也嫁了,親也成了,南平王本來就打算離京回去,這就行程不變,只是要把端慧也帶走。

“等你岳母好些,再讓端慧回來,”朱宣對着女婿這樣說,齊文昊看着岳父只是淚下,心裡明白端慧這一離京,再回來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房中丫頭走出來:“老王妃請姑父進去。”朱宣嗯一聲:“你去看看吧。”齊文昊走進去,過了一會兒,房中傳來他的大哭聲:“這事情,與我無關,與父母親也一定是無關。”

妙姐兒睡在牀上,她不心口疼,也沒有病,不過爲憂愁面色是蒼白。朱宣這個主意如果親家是別人,也還行,可是面對的是太后。

兒子們都有種聽老子的,只有做母親的想一想要爲他們擔憂,再爲女兒擔憂。這就愁上加愁。等到齊文昊進來以後,跪下來就大哭,妙姐兒這就心口疼了,心都疼的不行。柔聲安慰文昊:“我知道,我相信你,”

齊文昊只是大哭不止,把心裡積壓的痠痛都藉着淚水哭了出來。牀旁是侍疾的端慧郡主,默默遞過來自己的絲帕。小侯爺聽着岳母柔聲道:“你和端慧說會兒話吧。”

“端慧,”齊文昊拉起端慧的手:“不要走,你走了拋下我一個人,我怎麼辦?”家裡說話算數的是朱宣,端慧郡主是他最疼愛的長女。端慧郡主已經被父親好好開導過,這就低下頭也緊緊握着齊文昊的手,心裡是十分的不捨,可是想想父親說的對。端慧郡主低聲輕泣道:“父親要我跟他回去。”

“不要回去,端慧,”齊文昊對着端慧懇求地說道:“有我父母親在,有我在呢,不會委屈你。”妙姐兒睡在帳中看着這一切,心裡疼而且酸楚,兒子媳婦不和她都能幫的就幫,何況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這一塊肉。

丫頭重新進來:“王爺請姑父出來說話。”齊文昊擦拭過眼淚,對着端慧再柔聲安慰一句:“你別走,我就來看你。”

端慧郡主看着齊文昊出去,轉身撲到母親懷中開始痛哭:“母親。”妙姐兒抱着端慧郡主,爲她擦眼淚,再陪着她淚下。

過了一會兒,朱宣重新進來,在牀前坐下來。他是一笑來解妻女哭聲,先拉開女兒:“端慧,別再招你母親了。”再來女兒淚眼已經紅腫,朱宣溫和地告訴妻子和女兒:“咱們回去,還是一家人在一起,父母親都疼端慧,還象以前那樣。”

端慧郡主點點頭:“我知道。”父親說的話深深印入端慧郡主的心中,她覺得父親說的是對的。朱宣對着女兒單獨說這件事情:“這是太后不待見你,她要是不待見你,你留在京裡,父親不放心。自你成親以後,覺得家裡象是少了好些人,既然如此,你就跟着父母親回去,還是家中的小郡主。文昊他有太后疼着,自然是有人服侍,你不必掛心。”

朱宣可以說是氣急敗壞,他也明白聖旨是不可以違抗,這個主意對於朱宣來說,是不讓端慧受委屈的一個方法。至於女兒和女婿分開怎麼辦,朱宣就全然不管,而且要怪罪公主和武昌侯,我把我的寶貝女兒嫁到你家,就出這樣的事情,這一位老王爺對着親家是一心的憤怒,既然如此,那就不過了。

苦的只是端慧和齊文昊,端慧郡主還覺得父母親疼愛,而齊文昊面臨鴛鴦兩離分,他又恨誰,恨舉起這一根大棒的太后,太后並沒有讓端慧與他分離。換一家岳父也少有這樣的事情,不一樣的親家對上來,這就有不一樣的結果。

先回到自己的家中,齊文昊問過父母親都回來了。高陽公主和武昌侯是太后攆出來的,這種待遇也是自小兒第一遭有。

聽齊文昊說過話以後,長公主和武昌侯一起憤怒:“他這是什麼意思”豈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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