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朔被她不在乎的語氣徹底激怒。他回到她面前，拎起她的領子，怒衝衝的喊：“你怎麼這麼不愛惜自己！”
夏語末不僅不反抗，還柔柔的笑起來，輕輕淡淡反過來問他。“自己愛惜就行嗎？”
方朔一怔，抓緊她的雙手頓時失去力量。
夏語末揮開他的手，坐回椅子裡，冷冷的看着他。“以前的事我不記得了，不能分辨是非真僞，是不是因爲這樣，你才無所顧忌的對我說謊？看到我自作多情被你耍的團團轉，你是不是很有滿足感？我始終不懂，我到底哪裡欠了你，值得你處心機慮玩弄我的感情來報復。如果我犯了法，讓卓越把我抓起來，我寧願在監獄裡面過一輩子，也不想再看見你！”
房間忽然間靜下來。
靜的詭異。
“我只說最後一遍。”方朔不帶情緒的沉聲說：“跟我回家。”
“憑什麼？”
“夏語末！”
“你想要的畫我已經給你了，我對你再沒有可利用的價值，你還管我幹什麼！”
卓越見他們吵起來，趕緊擋在中間。“她情緒還不穩定，你就不能耐心點跟她好好說話？”
方朔怒瞪着她，緊繃的表情分外可怕。可是，面對這樣的他，夏語末卻清清淡淡一笑，蔑視一般別過臉。
他是與她不相干的人，她何必再在意他的情緒。
夏語末說什麼也不跟方朔回去，卓越想出一個折中的辦法，安排夏語末在酒店暫住。
“這是房間的鑰匙，這是給你的手機。我的號碼存在裡面，方朔的你應該知道，有事就打電話。”
“謝謝你。”
“跟我就不用客氣了。”卓越坐下，看了她一會兒，才說：“我不知道你失憶，方朔什麼也沒說。”
因爲她是不重要的人吧。夏語末輕扯脣，幾分自嘲。
“你和他之間的事，我多少知道一些，那個……”卓越言辭閃爍，似有難言之隱。
來這兒之前，他和方朔談過，對方朔的打算，他心知肚明。正因爲知
情，所以纔會看不下去。
“有件事我覺得應該告訴你。”
夏語末不解。
“那幅畫……臥龍圖……”卓越思忖半晌，看着她。“方朔執着於這幅畫的原因。”
卓越告訴她，臥龍圖曾經是市博物館的鎮館之寶，十五年前臥龍圖失竊，當時方朔的父親是負責文物保管的主任，他愧疚於自己的失職自殺，不久後，方朔的母親也因不堪打擊病逝。
這幅畫可以說害得方朔家破人亡。
夏語末震驚。
她沒想到，這幅畫背後還有這樣的故事。回想方朔對臥龍圖的異樣態度，回想他答應向先生委託的原因，回想那些存放在工作間中的作畫用具，她隱約想通了一些事。
“那時候我們也就是小學剛畢業吧，因爲隔了一個暑假沒有見面，我們都不知道他家中發生巨大變故，後來由於工作的關係，我接手國寶失竊的案子，那時才知道內情。”
卓越從口袋摸出煙來，問了她的意見後，點起一根。“回頭想想，那小子的性格就是從那以後改變的，陰沉，不多話，眼神裡藏着刀子，好像隨時要跟人拼命。當時只當他正值青春叛逆期，也沒人在意。等到成年以後，他懂得隱藏情緒，身上的戾氣不見了，也越教人摸不透。”
“你的畫對他很重要。”卓越又看了看她，目光有所保留。“語末，我不是幫方朔說好話，就是……你要是能體諒他……千萬別恨他。”
傷害，事出有因。
這算安慰嗎？
“他有偉大的理由，就可以任何傷害別人？”她能理解他揹負血海深仇的痛苦，可是，她跟這件事有什麼關係？憑白做了炮灰，好像沒有去體諒他的理由。
卓越皺眉，沉默半晌，嚴肅的開口。“說句不中聽的話。語末，你並不無辜。”
夏語末愣住。
“方朔本來不打算傷害你，這件事我是清楚的。”卓越直視着她，沉着的目光有一種公正的威嚴。“你偷他的書法作僞賣掉，在當時，你難道沒考慮過這麼做對他也是一種傷害
？”
“……”
是她先背叛的。
“我完全有權利拘捕你，把你送上法庭接受審判，但是方朔向我提出交換條件——他要保你。當然，這不符合法律程序，但是他不提供證據，我拿你也沒辦法。”卓越把煙按進菸灰缸，站了起來。“依他的脾氣，這事兒他絕對不會跟你說，算我多嘴。”
夏語末跟着他站起來，忽然有很多問題想問，然而卓越卻不願再談下去。
“有些事不要只看表面，親眼所見亦未必是真實，我只能說，他有他的難處，至於你心裡怎麼想……”卓越笑了笑，告辭了。
——說句不中聽的話。語末，你並不無辜。
你偷他的書法作僞賣掉，在當時，你難道沒考慮過這麼做對他也是一種傷害？
我完全有權利拘捕你，把你送上法庭接受審判，但是方朔向我提出交換條件，他要保你。
每次，當她以爲自己把一件事看清楚時，緊接着她的認知就會被全部推翻。她以爲自己終於清醒了，但卻發現她依然糊塗。
她看到的是方朔對她的傷害，卓越卻告訴她方朔在保護她。如果她看到的不是真實，那麼她又該相信什麼？
晚上，方朔在外面按門鈴。
夏語末猶豫了很久，纔給他開門。
她擋在門口，沒有讓他進來的意思，方朔也不強求。“這是換洗的衣服，還有些你用的東西，你看看還缺什麼，我再送來。”
夏語末接過袋子，不說話。
兩個人沉默了好一會兒，酒店走廊不時有住客經過，電梯響過之後便恢復靜靜悄悄。
“別再做危險的事。不值得。”
一股酸意涌上心頭，壓得她喘不過氣。夏語末眼底浮現一縷憂柔，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卻從他的聲音聽出了關懷。
又是這樣。
壞時壞到讓人心寒，好時好到讓人想哭。
他敢不敢選定一種態度堅決執行到底？不要再時冷時熱的折磨她了，她沒有那麼多力氣去溫習傷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