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朔坐在兩個人對面，飯菜上桌，他不動筷子，吩咐服務員拿酒。夏語末的心情看起來不錯，不光自己吃，還幫和明宇夾菜，但其實不用細琢磨也知道她是做給方朔看的。
這頓飯，實在食不下咽。
以方朔的酒量，白酒一瓶下肚臉色不帶變的，和明宇從來不敢跟他拼酒，更不用說在他心情不好拿酒當白開水喝的時候。和明宇給夏語末使眼色，至少得跟方朔解釋一下他們去登記的原因吧。可是夏語末很專心很專心的吃菜，旁若無人。
一通電話，打斷了凝滯的氣氛。
和明宇宛如遇見救星，接起電話，也不管對方是誰，熱情的寒暄，趁機溜到外面去躲。
房間裡少了一個人，沉重而危險的氣氛更濃烈了。
“你不是真心想留下孩子。”
夏語末慢悠悠揚首，回以微笑。“你也不是真心答應我不再見面。”現在，他不就又出現了嗎。
“夏語末，你是在跟我賭氣。”
“我要生孩子，孩子就得有個父親，我不希望去醫院做檢查的時候，被大夫用怪異的眼光盯着看……是你勸我留下孩子的，不是嗎？”不能總是她拿他沒有辦法，也該讓他明白，她不再聽憑他擺佈。
“我沒讓你嫁給明宇。”
“不嫁給他，難道嫁給你？”
“有什麼不可以？”
夏語末愣了愣，真虧他能理直氣壯的問出口。
“下午再去一趟民政局把結婚證註銷，想結婚，我娶你。”
“你以爲你是誰？我嫁給誰都不會嫁給你！”
“我是孩子的父親。”
“我不要孩子總行了吧！”
和明宇在外面聽見他們吵起來，趕緊進來圓場。“有話好好說，吵架傷和氣……”
“夏語末。”方朔的眼神冰寒，明顯壓抑着怒氣。“只要你開口，要什麼我都答應，因爲那是我欠你的。但如果你拿孩子來泄恨，我不會再管你。”
和明宇大聲喝止。“方朔，你
喝醉了！”
夏語末的反應慢了一拍，不是因爲受傷，而是覺得荒謬。他說，不管她……呵，不可笑麼？
“少用一副了不起的口氣……”他傲什麼？她又沒求他，她說過幾百次不想見他，是他死纏爛打……他憑什麼對她放狠話！夏語末氣極，惱怒地還擊。“有多遠滾多遠……我不用你管！”
房間一下子安靜，靜的讓人心裡發慌。
和明宇來回看着他倆，急着想緩和兩人的情緒，卻苦於無計可施。真是，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能說，他不知道嗎？跟個懷孕的女人治什麼氣！
“你保重。”方朔起身，默然無聲地離開。
“方朔……”和明宇想拉住他，但他閃開了。等人走了，和明宇回頭看夏語末，見她木然的表情，心裡就跟堵了一塊十斤沉的石頭。
何必，非鬧成這樣？
***
既然曾經深愛過，爲什麼要變成仇人，既然已經種下仇恨，爲什麼又要用這樣的方式將彼此再糾纏在一起……
她不想要孩子，不想要他的孩子。他們這樣的關係，留下孩子不是作孽嗎？她搞不清楚他是怎麼想的，和仇人的女兒有孩子……他是想用這個孩子來折磨她，讓她的痛苦延續一輩子？
她只要閉上眼睛，腦海中就會閃過他冷漠的表情。
她不想恨，恨一個人太累，可是她怎麼能不恨？只要看到他，她就沒辦法抑制內心的憤怒，驅使自己去行兇去傷害，實施每一種幻想出的手段終結他的生命……她不知道，她竟是那麼恨他。
平靜不了的恨意，無處宣泄，可她能夠做什麼？除了跟他作對，除了帶着他的孩子嫁給別人，體會到片刻的得意，她又能得到些什麼？
當聽到他說不再管她，心依然會痛。
夏語末坐在沙發上，無意識的按着遙控器一個接一個換臺，屋裡沒有亮燈，只有電視屏幕閃動的微光。夏語末擡頭看了一下時間，眼底掠過一抹沉鬱，不知在與什麼抗衡。
那天之後，方朔
果然沒有再來找過她。
他一向說到做到，不會再管就是真的不再管了。
時間已過凌晨，夏語末抗不住睏倦，關掉電視回房間睡覺。剛走到門口，胃裡一陣翻攪，她趕緊跑去衛生間。
每次她都努力忘記，可每次又會被身體的不適牽起不該有的情緒……憑什麼要她一個人遭這種罪？在她最需要有人陪在身邊的時候，連一個能扶她一把的人都沒有……
夏語末坐在磁磚地面，倚着冰涼的牆面，想着未來的孤獨，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夏語末去了醫院，找大夫約手術的日期。大夫勸了她很久，她都不爲所動。夏語末的心情十分平靜，下定決心到執行只差一個過程，這一次，不會有人再來阻止她，她可以如願以償。
離開診室的時候，迎面走來一個挺着大肚子的孕婦，她的病歷掉在地上，夏語末幫她撿起來，她感激的衝她笑笑。
“拿個東西都能掉了，你還能再笨點嗎？”一個像是她丈夫的男人緊張的走過來，嘴裡說着訓斥的話，卻難掩關懷。
“你敢再對我兇一句試試！”
夏語末看到她的丈夫，也看到了她丈夫身後的卓越。
“語末？”卓越看到她明顯愣了一下，才走過來。“在這兒遇到你，真巧……這是我哥和嫂子，我陪他們來產檢。”
“什麼他們，是我產檢。”孕婦沒好氣的甩開丈夫的手。“出去等着，這裡面不準男人進。”
夏語末跟他們一起走出來，卓越幾次欲言又止，看着一副很着急的樣子。
“你來看病？”
“嗯。”
“生什麼病了？”
“沒什麼。”
“那個……”卓越還不知道她懷孕的事，只想着方朔知不知道她的下落。“你住哪兒？我開車來的，一會兒我送你吧。”
“不用了。”夏語末生疏的與他道別，進了電梯間。
卓越馬上拿出手機打給方朔，方朔聽說她在醫院，陷入了沉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