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大樹?”因爲名字特殊,夏語末對此有印象。“是前天新聞裡採訪的那個白手起家的傳奇人物,今年Q市的十大傑出企業家之一?”
“什麼白手起家,就是個殺豬的。”韓老用鼻子重重哼氣。“要不是豬肉價格瘋漲,他能當企業家?典型的暴發戶!”
見韓教授怨氣深重,夏語末聰明的不再說話。
從韓老的抱怨中,她聽出了一二。這位財大氣粗的企業家沒有文化,有錢以後,就把戲弄專家教授當成樂子。向大樹經常舉辦宴會,邀請各界名人蔘觀他的收藏品。不過,他卻故意展示兩件一模一樣的收藏,然後請在場的專家現場鑑定真僞。因仿品真假難辨,常有專家堅持己見爭的面紅耳赤,甚至大打出手。
上一次,韓老因爲看不下去同行有辱斯文的醜態,放話說再也不去了。但沾上古玩的人,就跟沾上毒癮的人一樣,無法揭制對真品的好奇,明知道人家耍着自己玩,爲了看那一眼傳世之寶,也只能忍氣吞生。
到了地方,方朔把車停好,韓老看見熟人,先一步下車。夏語末等車門關上,湊到前面小聲問:“你覺不覺得韓教授很孩子氣?”
“老頭子都這樣。”
夏語末看着方朔開門下車,輕輕笑了笑。
***
金碧輝煌的別墅,在韓老以及同行朋友的點評下,每一處都顯露着屋主人的俗氣。夏語末跟在他們後面,一直抿着嘴笑,文人刻薄起來,損人是絕不帶髒字的。
進了正廳,望着人頭攢動顯得格外擁擠的人潮,夏語末突然跟着緊張起來。雖然韓老把向大樹批判的一無是處,但重金砸出來的氣魄相當有震懾力。
恍惚間,一隻手臂勾住她的腰。
夏語末茫然的仰臉望着方朔。他看都沒看她,只
說:“別走散了。”
低頭看看環在腰間的手,夏語末的臉頰又熱了起來。“便宜總是佔的理直氣壯……”
“你說什麼?”方朔低頭問她。
夏語末搖搖頭,忙轉移話題。“臺子上面擺的就是展出的收藏品?”
“嗯。”
紅色絨布臺上方,用四方形玻璃罩住一件細口長頸的彩繪瓷瓶。幾步之外,同樣的臺子,同樣一件瓷瓶。
人聲鼎沸的大廳中,兩隻靜立的瓷瓶有種遺世孤立的傲然。
他們在的位置較遠,看的不十分清楚。夏語末拉着方朔往裡面擠,可離展臺越近,人就越多,她左右看了看,全是六十歲以上頭髮花白的老人家,不好意思再硬往裡面擠。
“你在這裡能看清楚嗎?”
“嗯。”
“哪件是真的?”
旁邊的人聞言,紛紛側目。
方朔對着她搖了搖頭,拉着她往外圍走。
夏語末對他的鑑別能力極有信心,所以也就特別期待他的答案。等到周圍的人少了,她又問:“你覺得哪件是真的?”
方朔不答,找到韓老,領着她走過去。
韓老端着杯紅酒,笑眯眯朝他們舉杯。“看了?”
方朔朝韓老身邊的人禮貌示意,才說:“高仿,手藝相當精湛。”
“哪一件?”
夏語末想問,卻被韓老的朋友搶先一步。
“兩件都是。”
“這樣啊……”那人向展臺望了一眼,遺憾的發出喟嘆。
“你瞧,我就說早該把這小子叫來。”韓老頗爲得意的笑道:“咱們這些老傢伙,論起眼力絕對不比他差,就是這裡,”他指指頭,笑的更深了。“容易發熱,比不了他的冷靜。”
韓老的朋友點着頭。“雖說著錄沒有記載的東西未必不是真品,但這件瓷瓶不管從器形還是從紋飾,都不是乾隆的東西。”他嘆了一口氣,不甘心的望着遠處的瓷瓶。“怎麼會是假的……表面光滑無痕,包漿完美……也許它正是我們沒有發現過的……”
夏語末見那人失神了,扯扯方朔的袖子小聲問:“那位是?”
“楊子的外祖父,省博物院顧問。”
夏語末吃驚,再仔細看那位老先生,還是覺得他很普通,特別跟韓老站在一起,沒有任何存在感,但那雙眼睛……雖然因爲年紀漸漸發黃失去光澤,但依然能夠看出他內心的熱忱。
了不起的老先生。
“你說的對,我們都老了。”老先生像是終於想通,緩緩揚起慈祥笑容。“耳不聰,目不明,直覺失靈,頭腦不夠冷靜,這次回去得好好反省。”
“不用這麼悲觀,要是沒咱們把經驗傳授給他們,這些臭小子年紀輕輕能有多大作爲。”韓老眼角一挑,向方朔挑釁看去。
“呵呵,你就是韓老的得意門生方朔吧。”
“沈先生好。”方朔彎腰傾身,相當恭敬。
“不錯,不錯。”沈老先生欣賞的笑道:“做這一行,最要緊的就是不能丟了冷靜,小夥子心xing平靜,不驕不躁,將來必有大作爲。”
“他哪是冷靜,根本就是冷xing。”
韓老這話可說進夏語末心裡了。她看看方朔,偷笑。
突然,大廳中央一陣sao動。
“放屁!你說的不對……”
“你才放屁!”
“大家慢慢說,心平氣和……”
宴會廳有些吵,聽不清楚他們在爭論什麼,不過從分立兩邊的陣營來看,又是爲了展品吵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