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子樓是某公司的辦公大樓,我只能從一樓衛生間窗戶翻進去,一路低着頭直奔直梯。
好在公司人很多,就算我穿着打扮顯得另類,倒也沒有引起太多人注目,成功步入直梯,直接摁了頂層樓層的摁鍵。
那天跟韓復白來時是清晨,還不到真正的工作時間,就連頂層的窗戶也是緊閉着,此間我爬到頂樓來,才發覺這裡實際上是一處健身俱樂部,大概是公司內部員工專用,至少這時候不在營業時間段兒裡。
雖然大樓內部有排氣系統,但窗戶還是開着,我弓着身子,用力將半開着的窗戶最大程度的推開,然後整個人鑽出去,站在窗戶外狹窄的窗臺上。向下望則是數十米的距離,讓我不由得一陣腿腳發軟,下意識用手緊緊扣住窗戶外棱。
風很大,讓我單薄的身軀在這十幾層的高樓上顯得有些搖搖欲墜。
“韓復白!”我大聲喊:“我現在就在這裡,你不是想見我麼?馬上給我滾出來!”
毋庸置疑的是,韓復白的能力必然是比之前我見他時更上一層樓,當時我鬥不過他,現在更鬥不過,我只是想將他引出來,把話說清楚。
但我的喊聲,在這狂風當中顯得微不足道,終於喊累了,挨着那窄窄的窗臺坐下來,兩條腿耷拉在窗臺外,懸空着。
就在我幾乎要放棄時,身邊陡然傳來一陣陰寒氣息,我猛然擡頭,見到漂浮在空中的韓復白。
他看上去比之前更接近純粹的人類,白皙面頰上現在有了血色,嘴角微微擡起,透着極爲自負的小,眉毛似也有意修整過了,濃密的一字眉。
“你用這種方式找我,也太危險了。”韓復白輕輕開口,語氣透着漫不經心,同時輕盈盈的落下,穩穩站在我身側。
我想站起來,卻又聽到他說:“坐着吧,這裡風這麼大,你這麼瘦弱,倘若站着,倒是很容易被風吹到樓下去的。”
儘管我不願意相信,可我卻是真真切切從他的口吻當中聽出一絲關心味道。
但我還是掙扎站起,儘管在這途中腳下一個踉蹌,險些一頭從這十幾層樓上栽倒下去,我擰着眉頭,毫無畏懼盯着韓復白:“那三個人是你殺的吧?”
“那是人麼?”韓復白依舊保持着好看微笑:“我倒覺得他們不像是人。在我當年跳樓時,他們是嘲諷聲最大、笑的最開心的三個人,直到現在,我還是沒辦法把他們那種幸災樂禍的臉與他們臨死前苦苦哀求的臉對接一起。”
他說着,眯起雙眸,似乎是在回憶殺人的細節。
“你殺了他們,就算是報仇了,屠殺行動是不是可以終止了?”在我看來,一切還是應該以談判爲主。
韓復白微微側過面頰,饒有興趣盯着我說:“阿幀,你來找我,就是爲了跟我說這些無關緊要的話?”
我冷笑說:“關係到三條人命,你跟我說無關緊要?”
“那我的命呢?”韓復白緊跟着問。
我垂下眸子,儘量讓口吻冰冷說:“是你自己放棄自己的生命,這完全是兩回事。”
我想我的話成功的激怒了韓復白,讓他英氣逼人的面孔帶了一絲如野獸般的煞氣,他揚起下巴,似乎是深吸一口氣,壓制心中的怒火:“我從未想過要放棄自己的生命。將人逼到自殺,就不算是殺人了麼?”
“誰在逼你?”我皺眉,對韓復白的話,也有些好奇意思。
“不要再說這些無關緊要的了!”韓復白失去耐心,嗓音拔高打斷我的話:“你到底想清楚沒有,是不是要加入我的組織?”
在他心中,仍舊惦記着這件事,我只覺得好笑,或許是因爲從一開始,我的態度表現的太過搖擺不定。
“我跟你不是同一類人,所以絕對不會加入你所謂的組織。”這次,我用斬釘截鐵的口吻說,同時擡起眸子盯着他那張很容易令人眩暈的面孔說:“而且,我還可以告訴你,你最初見到的那個女人,不是我,她叫蘇亦竹,是我的陰位自我。或許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你所謂跟你同類的人,是她而不是我。”
介於阿一的話,我決定不再隱瞞蘇亦竹的存在。
韓復白不解,眉頭緊蹙:“陰位自我?”
“是,她跟我有着同樣的容貌,但身上卻散發着與我完全不同的氣息。”我沉了口氣說:“如果你打算招人,還是考慮她吧。”
“她現在在什麼地方?”韓復白緊跟着問。
“我不知道。”我抿脣,眸色顯得有些恍惚:“或許就在附近,也或許遠走高飛,遠離這座城市了吧。”
蘇亦竹原本就很在意我的存在,如今就連她的老東家李家正也站在我這邊,她當然可能會遠走高飛。可是不管去什麼地方,她始終都沒辦法過舒心幸福的生活,那便是她的宿命吧。
“呵,你以爲說這樣的話,就能輕而易舉將我打發了麼?”李家正嘴角流露猙獰笑意:“我可不是那麼容易上當的人!”
“你不是人。”我冷笑。
我進一步激怒韓復白,挑戰着他的底線。
可這傢伙對我似乎真的很能容忍,竟而直接無視這句嘲諷意味濃重的話,換了副口氣對我說:“但你變身成爲三米多高的怪物,是我親眼所見;你在變身之後所擁有的強大力量,也是我親自感受……還有,你在明明可以置我於死地的情況下,放過了我,也是我親身經歷。這一些,難道你爺能夠否認麼?”
他說這番話,讓我面色微變。
但也談不上後悔,如果再給我同樣的機會,或許我還是會放了他。
林阿姨說的沒錯,我最大的弱點,就是狠不下心。就算我也很惱火自己這點,下定決定要改正過來,可每當到那時,身體就好像是不聽使喚了一樣。
我想這時候我的臉色一定是很難看,因而身側的韓復白纔會流露出那種類似得意的笑容來。
“你爲什麼在死者身上刻那四個字。”我壓低嗓音,有意轉移了話題。
“就如你看到的那樣,我是爲了見你,所以才刻的。你現在不也來找我了麼?”韓復白環抱雙臂,腰板兒挺直。
我微微咬了咬下脣:“你再死者肋骨上刻上我的名字,實際用意是想逼我加入你的吧?”
他那種險惡用心,昭然若揭。
“我還會繼續不斷的殺人,直至這座城市的人死光。當然,我每殺一個人,都會在死者的骨頭上刻上你的名字。”韓復白對自己的陰謀,也絲毫沒有掩飾意思,反而是自鳴得意將它和盤托出:“我想到了一定程度,這座城市的人再也不會接納你,你那天在我面前炫耀的所謂人類社會的身份,也大概會蕩然無存。到那時候,你就會像是喪家犬一樣,乖乖跑到我這邊來。不過你放心,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放棄你,我也會收留你。”
一番話,說的我心頭髮冷。
如果事情真如他所推測的那般發展下去,那必然是這結果。
人言可畏,靈異殺人案件如果頻發的話,是無法完全做到密不透風的,屆時若是屍體上刻有我名字的消息爆出來,我自然會成爲整個社會的公敵。
“就算真如你說的那樣,我也不會加入你。”我深呼吸,平復心境;“大不了魚死網破,跟你同歸於盡。”
“如果你真的能做到同歸於盡的話,現在就已經做了。小可愛,你是拿我沒辦法的。”他嘴角勾勒出完美弧度,相信這種笑,可以輕易俘獲任何女人的心:“還不如現在就從了我吧,省卻了以後的許多麻煩,你說對麼?”
他挨近我,陰寒氣息自然也一同逼近。
我打了個寒戰,側目盯着他。
“喂!那姑娘你站在那兒幹嘛?太危險了!快回來!”雙子樓裡清潔阿姨見到站在窗外的我,立刻尖着嗓子叫起來。
“以後再想找我,不用來這麼危險的地方,在任何地方大喊我的名字,我會立刻出現在你面前。”韓復白不想被人見到,在保潔阿姨說話同時,他縱身一躍,身影已然從我面前消失,但那話音,卻仍舊在我耳邊繚繞着。
“孩子,你可不能想不開啊!想想你的父母,把你拉扯這麼大不容易啊……”
保潔阿姨聲情並茂。
“沒事,阿姨,我不是跳樓,我只不過……想出來吹吹風而已。”我扭過頭,衝着保潔阿姨露出最燦爛笑容了,隨後轉身,從窗戶爬回到樓內過廊。
保潔阿姨一臉震驚的盯着我,好像是見到怪物。
手機震動,是阿一打來的。
ωωω⊙T Tκan⊙co 我抿脣,思慮了片刻,還是接起來。
“阿幀,剛纔是我的錯,我不該說那些懷疑你的話,請你原諒我。”阿一嗓音低沉,口氣中飽含着歉意。
我知道林阿姨的死對他的衝擊很大,其實並沒有很怪他。
“我沒生你的氣。”我淡淡開口。
“你在哪兒,我去接你。”阿一鬆口氣,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