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分明就是昨日中午來找過阿一,阿一敷衍我說那是他病人的那位。
可病人,怎麼可以跟醫生貼的那麼近。
雖然隔着玻璃我是聽不到他們究竟在說什麼。
但那女人的面頰都要貼在阿一的胸口上去了。
他們是並肩站在醫院後花園裡的,周圍有其他病人遛彎,時而會遮擋住他們的身影。
我抿脣,喉嚨莫名有些隱隱作痛,眼睛下意識的眨動,似乎是要有晶瑩的淚水外涌。我不敢相信眼前所見的一切,努力深呼吸,來平復壓抑的情緒。
我看到他們似乎是要轉身,就匆匆拉上窗簾,回到病牀上去,蓋上被子。
大概二十幾分鍾後,阿一纔回來。
我能聽得出,他躡手躡腳,顯然不想被我察覺。
他回到病牀上來,胳膊輕搭我肩膀上。
可現在的我,心中對他只是感覺到噁心,因而幾乎是下意識的挪動身子,躲開他的手。
“醒了?”阿一輕聲問。
“嗯。”我努力讓自己的嗓音平靜,聽起來好像是什麼都沒見到過:“剛纔你去哪兒了?”
“只是去衛生間而已。”提起說謊,阿一纔是真正的王者,他竟然可以完全用輕描淡寫的口吻說出謊話來。
我心中冷笑,努力的蜷縮在被子裡,好像這樣做,就可以讓隱隱作痛的心稍微好受一點兒:“哦。”
“你要再睡會麼?”阿一靠過來,他的嗓音聽起來仍然那麼溫柔體貼。
可我卻絲毫不能體味到溫暖,反而心中涼成一片。
“恐怕是要早起的,今天我還答應了安亭,要去雜物科商量關於祭祀儀式的事。”我已經很努力在壓制自己的情緒,不想讓身邊的男人聽出任何端倪來。
可他的嗓音還是略顯不滿:“祭祀的事,不能稍微推遲麼?那莫名其妙的科研機構給你服下的藥還不知有沒有副作用,現在你又跑去跟蘇亦竹做什麼融合祭祀,我很擔心你的身體會吃不消。”
至少他這句話,是真正擔心的口吻吧。
但我的鼻子只是泛酸,強忍着哭腔說:“韓復白隨時可能殺其他人,而且,我們也要儘快給林阿姨報仇才行。”
阿一沉默,對他來說,爲林阿姨報仇是必須要做的事。
我起身下了病牀。
“這麼早就去?”阿一當即問。
“嗯,今天會很忙,你自己好好養傷吧。”我略顯冷漠的留下這句話來,加快腳步,幾乎是闖進衛生間。
在面對鏡子時,看到自己的雙眼已經泛紅。
那天我沒有去雜物科,也沒心情跟安亭聊什麼祭祀的事,反而是去距離醫院最近的酒吧。
我不常來這種地方,只覺得這裡似乎能夠印襯我現在的心境。
我叫了一整瓶伏特加,辛辣酒水入肚,倒是真的似乎緩解了那種心疼的滋味。
“你怎麼可以來這種地方?”
耳邊傳來略顯冰冷的嗓音。
我回頭去望,不由得愕然,站在我身後的,分明是帥到突破天際的韓復白。
“你怎麼會在這兒?你這個殺人兇手。”我蹙眉,一大杯伏特加下肚,讓我已經有點微醺,說話自然也有那麼點兒不經大腦了。
韓復白不以爲意,反而微笑。
那種微笑可是要迷死萬千少女的,他在我身邊的高腳椅上坐下來,跟酒保點了調味酒,細長的手掌抓着酒杯,揚着嘴角,將整杯調味酒灌下去。揚着脖子喝酒的姿勢,可以說是很有腔調了,尤其是上下移動的喉結,簡直是雄性荷爾蒙爆棚。
如果他不是厲鬼的話,應該是可以做一線明星的吧?
“我以爲你會思念我,倒沒想到見到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指責我是殺人兇手。”韓復白語氣有些自嘲,側目望着我說:“你就這麼討厭我?”
“這不是討厭不討厭的問題,我現在跟雜物科在一條戰線上,你殺了人,我就要幫助雜物科消滅你。”這家酒吧的音樂聲很大,雖然我很努力擡高音調在說話,可也只有身邊的韓復白一人聽得到而已。
韓復白眉宇間透露出一絲興奮:“你也知道我這個人比較極端,既然你說不討厭我,那我只能理解你是喜歡我。”
我怔然,這傢伙大概神經不正常了吧,我什麼時候說過不討厭他了。
“我警告你啊!”我醉意濃重,幾乎是有些大舌頭的狀態對他說:“你可不要調戲我,我吧,現在已經是別人的未婚妻了,已經收到訂婚鑽戒了,你再說這種話,我的未婚夫可不會放過你。”
這種話,我也只會在喝醉之後,才勉強說得出口。
韓復白微側腦袋,神色間可以說是顯得很呆萌了:“訂婚?我可還是第一次見到剛剛訂婚的女人一個人買醉。”
我抿脣,努起嘴巴,完全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又是滿滿給自己斟了一杯伏特加。
韓復白卻是將整個酒瓶搶走,讓酒保多加了一個被子說:“我陪你喝一杯吧。”話說完,也揚起酒杯,那酒杯裡自然也是斟滿了伏特加。
有個人陪着喝一點,總好過一個人獨飲,儘管這個人已經算不上是個人了。
我腦子亂糟糟的,只是跟韓復白狠狠的碰了酒杯說:“乾杯!”
“乾杯!”韓復白傾斜嘴角,仰頭將一整杯的伏特加喝下。
這傢伙身爲厲鬼,是喝不醉的。
我多喝一杯,醉意卻是更濃了。
“我知道那個女人是什麼人。”韓復白嘴脣合動,似乎是在儘量品嚐那伏特加的味道:“跟你未婚夫走很近的那個女人。”
我擡眸,愕然盯着韓復白,用錯愕口吻說:“你怎麼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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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復白細長手指玩弄着酒杯,似漫不經心說:“你從來沒從我的視線裡消失過。”
這種話讓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後背大概是不自覺起了一層薄薄冷汗,降低了我血液裡的酒精濃度:“你跟蹤我?”
“跟蹤談不上,但我的確知道這幾天你身邊發生的所有事。”韓復白語氣平靜說:“也包括你去試藥以及計劃融合祭祀的事。”
想想也是恐怖,被這傢伙跟蹤,竟然全不知覺,如果他決定殺我們其中的任何一個人,我們大概連怎麼死的就搞不清楚。
我喝口酒,算是壓壓驚。
“既然你知道我要跟蘇亦竹融合,還這麼淡定的跑到我面前來?”我含糊不清說完,悚然一驚說:“你這次出現,該不會是打算殺人滅口了吧?殺了我,融合就一定會宣告失敗,呵,你還真是個心狠手辣的傢伙。”
韓復白對我的話顯然有些難以理解。
“我如果要殺你,就沒必要陪你喝這杯酒了。”他晃動酒杯說。
我皺眉,側着腦袋緊緊盯着韓復白說:“可如果你不殺我,等我跟蘇亦竹融合之後,死的就是你了。”
“我早就死過一回了,根本就不怕死。”韓復白手指收攏,指關節發出細微的咔咔聲,但那關節修長勻稱,真心好看:“我來這裡,只是想把我知道的關於那個勾引你未婚夫女人的訊息向你轉達而已。”
提到那個女人,我的心不由得又是一緊,神色旋即黯然下來。
但我沒有說話,只是悶聲喝酒。
“那女人叫呂漠璇,曾經也是林一的病人之一。”韓復白無需我的應允便講下去。
真的是病人麼?至少在這點上,阿一沒有騙我。我沉口氣,抿着發乾的嘴脣。
“時間很早,我想應該早於你跟林一結實,當然,她還有一個重要的身份,那就是林一的前女友。”
我聽到這裡,不由得瞪大眸子。
前女友?怎麼可能?我怎麼從來都沒有聽阿一提起過。我還甚至一度認爲,我是阿一的第一任正式女友,看來還是我有些太單純了。
“這次呂漠璇回來找林一的理由也很簡單,她失戀了,想從林一這裡得到一絲慰藉。”韓復白微微揚起聲調說:“我可以肯定跟你說,林一先生對呂漠璇仍舊是有些想法的。”
我的心猛然一抽,幾乎是下意識反駁:“你肯定?你憑什麼肯定!就算她真的像你說的那樣,是阿一的前女友,那又怎麼樣呢?也只不過是過去式而已!”
我的咆哮,沒有讓韓復白動容。
他面無表情,在這時候單手搭在我肩膀上。
酒精讓我的反應力的變慢,來不及阻止他,面前畫面晃動,再回過神時,我人已經在另外一個場景當中。
那是私人公寓,我看到那個女人,被韓復白稱之爲呂漠璇的女人正坐在沙發上翻閱着相冊。
我跟韓復白是站在窗外的,與那女人距離很短,只是窗戶玻璃厚重,女人聽不到窗戶外我跟阿一的聲音罷了。
我看得很清楚,那相冊裡,是打印出來的電子照片,全部都是她與阿一的親密照。
那一刻,難以名狀的妒忌與憤怒衝擊着我的神經,我甚至感覺到身體內的細胞有些蠢蠢欲動,就如那科技負責人所說,它們好像在繁殖。
“殺了她,或者我幫你殺了她。”韓復白嗓音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