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能攔住阿一，他跑去手術室外，我在怔住好久之後，纔跟出去。
他依靠牆壁站立，背對着我。
我緩步走近他，張了張嘴巴，卻始終沒說出什麼話來。
我從來都不是會安慰人的人。從前不會，現在也不會。
“我要把那個幕後黑手找出來。”忽然，阿一森然這麼說。
這是第一次，我從他的嘴巴中，聽到這種幾乎有些瘮人口氣。我想此刻他的心底一定是埋下了仇恨。
“嗯。我陪你去。”
他回過頭，我看到他雙目通紅，是哭過後又迅速將眼淚擦乾的了。
“你不怕麼？我們或許根本不是那個幕後黑手的對手，甚至可能丟了性命……就先不久之前那樣，我們被困在那個小小房間，若不是我媽拼死相救，恐怕你跟我都沒辦法活着走出來。”他口氣很嚴肅，面容甚至看上去有些猙獰。
我搖搖頭說：“沒什麼可怕。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會陪你去。就像你幫我找回記憶，我也會幫你。”
幫你平息內心中的恨。
後半句話我是在心裡說的。當着阿一面兒說出仇恨這種字眼來，或許不太好。
阿一動容，終於走近我，一把將我抱入懷中，輕撫我後腦說：“對不起阿幀，剛纔我對你態度惡劣，我剛纔實在是……太害怕了。我怕會失去我媽，一是心煩意亂所以纔會……”
我腦袋貼在他胸口上，能夠察覺到他那強壯有力的心跳聲。
“這種滋味我很能體味，就像當年我失去所有家人的時候一樣，無助又恐懼，那時候我孤立無援，只能陷入深深絕望當中，但現在你至少還有我。”我儘量放緩口吻，至少在我看來，這麼做多少能夠平復他心中那種恨意。
他捧我面頰，雙眸緊盯着我。
我想起片刻之前，他在自認爲生命即將結束之時，還在地板上書寫我的名字。
此間感動情緒再次涌上我的心頭，讓我幾乎是情不自禁地，踮起腳尖兒在他臉頰上輕吻一口。
等到這個輕輕親吻結束時候，我才意識到這舉動是有多麼的不妥當。畢竟林阿姨此間還在手術室搶救。我以爲阿一會生氣，可並沒有，他只是放開我，轉身面對手術室那道冰冷門。或許是在消化這個突如其來的親吻。
手術在一小時後宣告結束。
林阿姨住進重症監護室，裡面是無菌環境，我與阿一隻能站在外面，透過一道厚重的玻璃看望她。
她面色蒼白毫無血色，身上插遍了大大小小的管子，心率監測儀發出細微的滴滴聲，象徵着她還是個有擁有生命的存在。
阿一眼睛再次泛紅。
“能做的我們已經盡力了，總算暫時抱住了林女士的生命。但她到底能不能醒過來，是要看她自己的意志力了。”醫生對阿一訴說着林阿姨情況：“我們醫院會給林女士提供最優良的治療環境，但這種情況，家屬也要儘量配合。”
這番話我是在主治醫生辦公室外聽來的，之後的話，醫生顯然壓低了嗓音，儘管我努力豎起耳朵，但仍舊什麼都沒聽到。隨後阿一從辦公室中出來，面色難看。
“醫生怎麼說？”我關切問。
阿一卻並未回答我問題，只是徑直說：“我要辦理出院。”
“現在就出院？你還很虛弱呢！”我立刻反駁。
但阿一那雙通紅且充滿戾氣的雙眸，立刻讓我的反駁變得蒼白無力起來。
他質問我：“你不是答應了我，要幫我找到幕後黑手？這麼快，你就忘了？”
口吻之中，甚至還帶有一些嘲諷味道。
我知道林阿姨的事，對他的心理產生了不可估計的衝擊。但他畢竟是個心理醫生，有着過於常人的心理調節能力，不該在這時還這麼衝動。
“至少也要等養好身子再去。”我皺眉儘量勸慰：“況且林阿姨也一定不想看到你現在就爲了她去冒險。”
但阿一的心態顯然還是崩了的。
“你不去，我自己去。”他說完，頭不回，大踏步離開。
我只能跟上去，他雖是在走，可是步子邁的很大，我小跑才勉強跟得上。
“我很明白你現在心情，但凡事都要有個準備才能去做。你現在這麼衝動，能查到什麼線索呢？別忘了，那個幕後黑手可是通過古巫術遠程對付我們，我們完全處在被動狀態！”一路小跑，又加上嘴巴不停的嘚吧嘚吧，心率上來了，不由氣喘吁吁。
阿一併沒有停下來意思，邊走邊說：“根據我媽的說法，我們在病房裡見到的幻境，並非是完全虛構，而是真實發生的事件。而且極有可能是即時發生的事。”
“你的意思是說……就在幾個小時前，有人在天花板被人用凌遲處死的方式殺害了？”雖然直覺也告訴我，那血腥畫面的確是實時發成，但內心卻相當排斥這種直覺。畢竟親眼目睹瞭如此兇殘一幕，的確是會讓人難以承受。
但古巫術並非完美邪術，它無法直接創造出一個如此逼真的畫面來，唯一的解釋就是那兇殺案是實時發生，而幕後黑手不過是用古巫術，將兇殺畫面轉嫁到病房裡來。而且介於人類對超能力掌握的極限，距離不可能太遠，至多也不會超出這座城市。
“我們這座城市裡，正存在着一個殺人惡魔，很可能是個變態連環殺人者。幕後黑手既然能夠將他殺人畫面轉嫁到病房裡來，就必然跟這個殺人狂魔有一定關係。只要我們將這殺人狂魔揪出來，或許就能查到幕後黑手的相關線索。”
阿一走很快，但喘息卻不亂，這些想法或許在手術室外等候時就已經冒出，因而這時才能從容不迫說道。
“好吧，我承認這有一定道理，但那個連環殺人兇手……我們也絲毫查不到線索啊！你打算從哪裡下手？”我皺眉，說出心中疑惑。
“去警局，調查最近一段時間失蹤人口名單！”就連調查途徑，他也已然計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