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漠璇對我說,她知道我爸爸的真正死因。"
在醫院病房裡,我的病牀旁,阿一用慢條斯理的口吻對我解釋這一切。
"所以你才跑出去見她的?"我壓着眉頭問。
阿一點頭,沉了口氣說:"我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心思狡詐貪得無厭,我不想你跟這種女人有什麼交集,也不想你有什麼誤會,所以纔對你隱瞞。現在想想,或許我應該早點告訴你這一切。"
"你出去見她之後,又怎麼樣了?"我卻迫不及待問。
"我們約定在茶樓見面,我喝了她給我準備的茶水,之後就不省人事。等再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在酒店房間裡。"阿一後倚靠着沙發靠背,捏下巴說:"我知道事情不對,但找不到我的手機,所以我只能用酒店房間裡的座機打給你,但沒有人接聽。"
"所以你報了警?"我抿脣問。
阿一緩緩點頭,至於後面警方用什麼技術手段鎖定我的位置,他似乎不想提,我也不想了解。
"呂漠璇和她的那些打手,真的是韓復白殺的?"他卻在沉默片刻後,用有些遲疑的口吻問。
我點了點頭。
"可他爲什麼要那麼做?而且他怎麼會知道你在那時被綁架了?"其中疑點太多,而阿一又是向來對疑點什麼的很敏感,也就難怪會有這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念頭。
我眸子恍惚,有意無意去避開阿一的眸色:"韓復白一直跟蹤我,至於他爲什麼要殺呂漠璇,我想大概他是想給我出一口氣吧。"
"他還是喜歡你?"阿一直截了當。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只能點了點頭。
"他還真是專一的男人。"阿一這麼說時,口吻中自然是有些嘲諷味道了。
不知爲何,阿一這種嘲弄的口吻,在我聽來竟然是有些刺耳的。雖然不願承認,可我心中分明是爲韓復白抱不平的。我是強忍着,纔沒有立刻反駁阿一的這番話。
手機震動,打破此刻我與阿一之間的尷尬氛圍。
"喂,阿幀,我是安亭。"
"嗯。"我情緒低落。
"地下室濃煙已經清理乾淨,所有法器經過對比也沒有發現任何損傷,蘇亦竹那邊也已經安排妥當,你打算什麼時候準備再次進行祭祀?"安亭語氣委婉,或許是不想讓我有那種被逼迫的感覺。
"二十分鐘後。"我幾乎不假思索開口說。
"嗯。"安亭似是既有輕鬆,又有些緊張:"那我立刻吩咐工作人員準備。"
我掛斷電話,掀開薄被就要下牀。
"去哪兒?你現在可還受着傷呢!"阿一當即皺眉,試圖阻止我。
"我要去雜物科。"我轉眸盯着阿一:"一切都準備妥當了,我要立刻獲得蘇亦竹的力量,然後,消滅韓復白。"
顯然,阿一是被我後一句話觸動,他不再阻止我,反而是嘴角微微擡起說:"我開車送你過去。"
我莫名心中有些不悅,但還是勉強擠出一絲微笑,緩緩點頭。
安亭的辦事效率很高,果然是工作狂的行事風格,當我跟阿一來到雜物科地下室時,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法器也按照之前的擺放方式排列,那張陰陽八卦圖鑑法器也已在地板中央位置鋪好。
"蘇亦竹呢?把她帶過來吧。"我垂着眸子,淡淡開口。
"確定不再考慮考慮了?我還是覺得這方案太過危險……"李家正依舊是堅持自己的想法,可算是個極爲執拗的男人了。
我卻是幾近失禮打斷他的話:"所有人都離開地下室,這裡只能留下我跟蘇亦竹兩個人,畢竟我也說不準祭祀正式開始時會發生什麼,爲了大家安全,各位還是暫且迴避吧。"
安亭皺着眉頭,略顯擔憂但還是點了點頭。
"阿幀……"阿一想要開口。
"我不會有事。"我截住阿一的話,深呼吸說:"我相信林阿姨絕對不會騙我,這個祭祀一定會有效,阿一,難道你不相信林阿姨嗎?"
我把林阿姨搬出來,自然是可以堵住阿一後面所有的話。
阿一勉強點了點頭。
我走上圖鑑法器,在陽位上盤膝坐下來,微閉雙眼,聽到身後雜亂的腳步聲。
大概十幾分鍾後,蘇亦竹踏入這裡。他進這裡那一瞬間,其身上的咒靈氣立刻如傾瀉洪水般涌入我身體裡。
"馬上在我對面坐下來!"我厲聲開口,那一刻我大概是有些女強人的氣場了。
蘇亦竹如我所說,快步走上圖鑑法器的陰位,同樣是盤膝坐下來,那傾瀉的咒靈氣戛然而止,房間裡暫時平靜下來。
我聽到地下室那道鐵門發出輕輕的叩響聲,大概是從外側鎖上了的。
"秦幀,我們不會死在這兒吧。"蘇亦竹淡淡開口。
我嘴角微微擡起,用半開玩笑的口吻說:"可能吧,不過你跟我死在一起,似乎也很妥當,我是陽你是陰,說不定我們死在一處,會融合成一個完成的魂魄。"
蘇亦竹始終面無神色,不會對這種玩笑話做出任何積極迴應,只是冷漠開口說:"我的生活中充滿了陰暗跟陰絕望,可我從來沒想過死。我利用古巫術多次對付你,也不過是除掉你這個可能會威脅到我生命的存在。"
就算是陰位自我,也有着強烈的求生欲的吧。
我抿脣微微頷首說:"明白,我會盡我全力,保住我們兩個的生命。"
"那就開始吧。"蘇亦竹說完這話,閉上雙眼,完全是聽天由命的姿態了。
我深呼吸,平靜心態後,雙手緩緩擡起,在下巴處合十,嘴角合動,催動那古老的咒語,頃刻之間,周圍法器盡皆散發出耀眼的光芒,就如前番一般,這些涌出的光在我跟蘇亦竹頭頂上匯合,形成一個巨大又耀眼的光球,而此刻我身下的圖鑑法器也同樣發出淡淡光芒。光球分作兩處,分別衝向我跟蘇亦竹的頭頂百匯位置。
那可以,我猶如被電擊一般的,渾身皮肉頓時僵硬住,頃刻間,痛苦與絕望的情緒蜂擁進我的思緒,那種痛苦與絕望如同一個巨大黑洞一般,吞噬着我一切的情緒,辱罵、毆打、羞辱、強暴未遂、校園暴力……一切切負面的畫面,在我眼前如膠片般劃過,那些膠片裡的主人翁,有着與我一樣的面孔,在我看來,我就成了那主人翁似的。
我心理很清楚,這些都是蘇亦竹所經歷過的。
那並非我的記憶,可卻讓我真實的感受到那種絕望的情緒。
我開始理解林阿姨對我的警告,她對我說過,祭祀過程中我會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痛苦。
這種心理上的極端痛苦,要比皮肉上的痛楚厲害的多。我幾乎要崩潰,想要放聲大哭,長大了嘴巴,卻一絲聲音也發不出來,心好像是被整個兒挖空了,情緒向着絕望的黑洞無底限的沉下去,周圍的一切都是黑暗的,沒有親情、沒有快樂、沒有幸福,有的只是無盡的孤獨。
我努力睜開雙眼,見到面前的蘇亦竹。
她嘴角微微擡起,露出的笑意中帶着一絲幸福味道。
在我經受着她所經歷的痛苦的同時,她也在經歷着我所經歷過的快樂時光。
這是我第一次在她面頰上看到笑容。
整個過程持續了半個小時之久,在我幾乎也支撐不住,想方設法想要中止祭祀時,身體周圍耀眼的光頓時消散開了,
我猛然睜開雙眼,大口的喘息着,緊緊盯着面前的蘇亦竹。
蘇亦竹的身體在我面前越發透明起來,就如同被稀釋了的棉花糖,一點點的從我面前消失。
"蘇亦竹!"我失聲叫道,嗓音尖銳。
她不會是就這樣死了吧?
"我在你體內呢!"耳邊響起這嗓音,讓我心中一驚。
"你真的在我體內了?"我驚訝問,雖然早就知曉這是成功的效果,可猛然見到這種奇異景象還是讓我有些難以置信。
"信不信,我還能控制你的身體呢!"嗓音是我的,可說話的腔調卻完全是蘇亦竹,話說完,我自己掄起巴掌輕輕打了自己面頰一下。
發出清脆的響聲。
那根本不是我控制的,好像是身體的自發行爲。
這種感覺真的是太神奇了。
我豁然起身,擡起手掌時,雙手十指之間有着強烈濃郁的咒靈氣在遊走,我意念微動,外衣口袋裡的符籙立刻飛盪出來,我微皺眉,手指微微一捻,符籙立刻化作冰錐,衝向地下室牆壁,轟一聲響,那牆壁儼然是出現一個足球大的缺口!這可要比林阿姨所操縱的冰錐還威力強大!
"成……成功了?"我忍不住咧開嘴角。
"別笑了!你知不知道你笑起來跟傻子似的!"身體裡的另一個我冷聲說。
"爲什麼不笑?喂,你不是經歷過我的人生了麼?也應該知道快樂是什麼滋味了吧?"我傲然對體內蘇亦竹說。
可蘇亦竹沒回答,隨後我左手擡起要扇我面頰,我絲毫不示弱,操控右手去抵擋左手的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