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大娘子離開杭州之前,便讓人騰了一處宅子給蘇太太和蘇大姑娘住。霍柔風時常讓人送去藥材補品、時鮮瓜果,但男女大防,她沒有再見過蘇家母女。
沒過幾日,從廣東請的大夫到了杭州,霍柔風對這位能治呆傻症的大夫很是好奇,避開城裡人的眼目,在郊外的霍家別院召見這位大夫。
她沒帶花三娘,身邊只帶了張亭和張軒,主僕三人都是半大孩子,考慮問題天馬行空。
張亭對霍柔風道:“九爺,這位大夫八成是位老學究,像老韓大夫一樣。”
張軒反駁:“我叔說廣東不比江南,讀書人不多,當大夫的不會是老學究。”
霍柔風來了興趣:“廣東的讀書人不多嗎?我記得立朝之初第一位狀元郎就是廣東人啊。”
張亭和張軒摸着腦袋,他們誰也沒有去過廣東,也只是聽叔父說過,叔父好像也沒去過廣東,都是聽廣東那邊的掌櫃們說起的。
三人正在說說笑笑,小丫鬟進來:“九爺,大夫到了。”
霍柔風指指桌上的點心,對小丫鬟道:“換些綿軟的上來。”
上歲數的人牙口不好,九爺難得貼心一回。
可是當大夫站到面前時,九爺的眼睛就瞪圓了。
“你是大夫?從廣東請來的大夫?”她好奇地問道。
眼前的人非但不老,而且很年輕,二十五六歲,腰板筆直,想來牙口也很好。
非但如此,他的長相也和尋常人不一要,皮膚是雪一樣的白,陽光透過碧羅窗子照進來,他的眼眸竟然是碧藍碧藍的,如同藍寶石璀璨奪目。
張亭和張軒早就嚇傻了,霍柔風不害怕,她的眼睛越瞪越圓,直勾勾地瞪着大夫。
她之前已經知道這位大夫姓羅名傑,她也聽說過番人裡有金髮碧眼的,可是這位羅傑大夫分明是黑頭髮的,又是漢人名字,爲何卻長了一雙藍眼睛?
羅傑深施一禮:“這位便是霍九爺吧,羅某確實是大夫,從廣東而來。”
“那你的長相......抱歉,我既是要請你過來給患者診治,有些事情必須要清楚。”霍柔風涼涼地說道,前世外家打了幾十年韃子,因此她對非我族類的人沒有好感。
羅傑笑得坦然,他講的是官話,帶着一點廣東人特有的捲舌:“家祖早年曾隨商船去過紅毛國,娶了番人爲妻,祖父母去世後,家父遠涉重洋迴歸故土,在廣東娶妻生子,羅某是漢人,亦是在廣東出生長大。”
霍柔風明白了,羅傑的一雙藍眸是遺傳自他那位紅毛人的祖母。
“那你的醫術也是緣自紅毛人嗎?”霍柔風問道。
羅傑道:“羅某的醫術緣自家父,家父的醫術緣知何處,羅某不知。”
霍柔風對這位羅大夫多了幾分好感,這是個很會說話的人。
嗯,說了也像沒說一樣。
在此之前,她以爲羅傑是位老者,還想讓他住到蘇家母
女的宅子裡,這樣不但方便治療,也免得出出進進時被多事之人看到。
可現在羅傑非但不老,還是位儀表堂堂的年輕人,自是不能再這樣安排了。
霍柔風想了想,對羅傑道:“羅大夫便住在別院吧,這裡我很少過來,雖然沒有城裡的繁華,但勝在清靜。”
待到羅傑退下後,霍柔風又叮囑別院的管事娘子,羅傑在這裡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若他有何需要,只管按他所說去做,但是他如果離開別院,一定要讓人跟着。
霍柔風回到柳西巷,便得知宋申來了,已經等候多時。
霍柔風隱隱約約能夠猜到宋申來見她的目的。
果然,宋申開誠佈公:“九弟,聽你說起京城,我昨天一夜沒有睡好,我很想跟你一起去京城見見世面,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我想趁着年輕,到京城去走走。”
霍柔風學着男人的樣子,摸摸自己光潔的下巴,若有所思地問道:“那宋三哥也和你一起去嗎?”
宋申道:“三哥是二房的嫡子,自是要留在江南的。”
霍柔風點點頭,對宋申道:“我已經吩咐下去了,即使我們姐弟不在杭州,永豐號的大掌櫃也會照顧你們,有適合的生意便會叫上你們的,如果你留下,和宋三哥相互扶持,倒是也不錯。”
宋申聽出霍柔風的意思,是不想帶他一起去京城的,他心裡一急,忙道:“九弟有所不知,嫡庶有別,三哥十一二歲便跟在二伯身邊學生意,而我卻不能,這也是我們宋家的規矩,唉,即使我留在三哥身邊,於這生意之道也沒有什麼用處,看三哥的意思,是想讓四哥或六弟過來幫忙了。”
霍柔風見過宋靜,長得眉清目秀,可言談舉止比起宋鬆和宋申是差了一截,否則也不會三言兩語,就被霍柔風把他的話頭逼回去,稀裡糊塗賣了祖宅。
可這是宋家的事,霍柔風也懶得多問,宋申要去京城,想來也是宋鬆同意的。
他要去,那就跟着去吧,他想入贅霍家,也不是他想就能行的,這件事的決定權始終都在姐姐手裡。
“好吧,宋五哥也和家裡商量商量,若是令尊令伯父和宋三哥都覺得這樣好,那等到我上路的時候,宋五哥便一同前往吧。”霍柔風說道。
宋申大喜過望,他就知道,霍九就是個小孩子,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與其誰也不認識,還不如帶上他,這樣還能有個玩伴。
他跟着霍九兩三個月,早就把霍九的喜好摸清了,做起來輕車熟路,到了京城,有他跟在霍九身邊,別人想要近身,也要先通過他才行。
宋申並不知道,他前腳出了柳西巷,身後便有人跟上了他。
一個時辰後,那人回來,對霍柔風說道:“他們兄弟昨天吵過架,爲何而吵沒人知道,但是宋三今天臥病在牀,小廝叫了寶藥閣的堂醫上門診治。”
“寶藥閣?爲何不請四時堂的堂醫?”霍柔風奇怪。
四時堂是霍家開的,宋家兄弟的住處不遠便有一家四時堂,而寶藥閣卻離得很遠。以宋家與霍家的交情,爲何繞過四時堂,而去寶藥閣請大夫?